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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2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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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安国呢?”种古环视四周,不见吴安国身影,不由皱眉问道。
  “回种帅,吴镇卿去了城墙上。”卢靖连忙回道。这个将近四十岁的汉子,十分的质朴。
  “嗯?”种古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严厉。
  卢靖生怕种古怪罪,慌忙解释道:“每日这个时辰,都是西贼两班攻城人马轮换之时,吴镇卿是去城墙上观察敌情。”
  “他操心的事情还真不少。”种古虽然还是不假辞色,但是口气已经缓和许多。
  “吴镇卿不枉了是文武双科进士,带兵的能耐,远在俺之上。”卢靖衷心的称赞道。不知道是哪个好事之徒,将吴安国的履历,在云翼军中传得众人皆知。
  别的事情倒也罢了,他曾经中过文进士的消息,对于识字率低得可怜的武人来说,的确是非常的震憾。兼之吴安国到了种古手下后,脾气略有收敛,和几个性情忠厚老实的中级武官又十分和得来,武艺又足以让兵士服气,因此在云翼军中,口碑竟然不是太差。
  种古之前为了激励将士向上之心,也曾经大肆宣扬吴安国弃文从武的事迹,这时候听到卢靖夸赞吴安国,虽然不想让吴安国太得意,以免他旧病复发,却也不便反驳,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话题,问道:“一营还堪一战否?”
  卢靖听到种古如此相问,与众将校顾视一眼,不由喜笑颜开,连忙答道:“俺们第一营还有近千将士,种帅要用时,俺们便替种帅将梁乙埋的头给拧下来当夜壶。”
  “好。”种古终于赞许的点了点头,笑道:“叫孩儿们好好准备,把刀磨快了。今晚饱餐一顿,好好睡一宿,明天是该大虫出山的时候了!”
  卢靖与众将校早就被憋疯了,云翼军的士兵,大多数来自同乡同里,可谓情谊深厚。他们每个人都想替第一天攻城时死去的袍泽报仇,但是以大宋朝骑兵的宝贵,自然不可能拿他们去守城,这些日子窝在城中不能打仗,眼睁睁看着城墙上杀声震天,一具具死尸抬下来,自己却用不上力,别提多难受。此时听到种古此言,真无异于天堂纶音,卢靖嘴都乐歪了,几乎忘记回话。直到种古又问了一声:“听见没有?”卢靖这才高声应道:“得令!”
  在第一营的营地巡视了一圈,小隐君便离开第一营,准备前往第二营巡察。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在大战之前,一定要亲身了解一下部下的状态,顺便做一点动员。
  他刚刚踏出第一营的营门,从亲兵手中接过马缰,便听到一阵马蹄踏踏之声,远远便望见一骑急驰而来。
  送出营门的卢靖眼尖,早已瞅实,忙向种古笑道:“是吴镇卿回来了。”
  种古微微点头,便不上马,只驻立营门前等候,未多时,果见是吴安国骑马而来。
  他在马上远远望见种古与卢靖,连忙高叫了一声“喻”,勒住奔马,一个漂亮的翻身,跃下马来,大步走到种古跟前,参拜道:“末将吴安国拜见种帅。”
  种古望了他一眼,冷笑道:“棒伤就好了?”
  吴安国脸一红,他在种古麾下,名为部下,其实却算得上是种古一手调教的弟子,这时不敢不回,只得尴尬地回道:“已是差不多好了。”
  “难怪晓得卖弄了。”
  吴安国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得满脸通红站在那里,不敢做声。
  “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有本事明天向西贼去卖弄。”
  吴安国怔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他劲眉一扬,沉声说道:“种帅,末将有军情禀报。”
  “嗯?”种古微微颔首,道:“随我来。”
  对于吴安国在军事上的才华,小隐君是从来不怀疑的。带着吴安国回到帅府中厅,种古连披风都没有取,便指着巨大的沙盘说道:“说吧。”
  吴安国快步走到沙盘之前,指着城西北西夏军攻城的方向,沉声说道:“这五天来,每次西贼易军而战之时,末将都在城墙上观察。”他的手指指向标志着西夏大营的标志,“每次攻击的西贼,都是从营地出来的。但是——”吴安国的手指突然向南方划过,皱紧了眉毛说道:“每次西贼撤退,都是向此处撤退!”
  种古凑近了沙盘,凝视着吴安国所指的方向,陷入思忖当中。
  “此处恰好有一个小坡,挡住了我军的视线。”吴安国的声音,十分的冷静,“这五天的时间,末将观察西贼的旗号,已知西贼是分成五队轮流攻城。当一队攻城之时,约有一队人马在筑土山。余下三队,至少有一队是在休息,但是还有两队呢?若是没有别的图谋,为何西贼筑土山的部队,仅仅只有一队?易地而处,末将至少会用两队人马来筑土山!”
  “攻城之法,不止土山一途。”种古的话中,带着丝丝寒意。
  吴安国点点头,转头凝视种古,缓缓说道:“末将亦是作如是想。攻城之法,还有一条最常用的方法,西贼却一直没有用!”
  “地道……”
  “正是。”
  吴安国的神色,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西贼晚上擂鼓,故然有疲兵之意,但是百战之兵,不会受此之累。只要塞上耳朵,强令轮流休息便可。其疲兵之术,还在于轮流攻城,使我军疲于应付。擂鼓,不过是让我们不知道他们在挖地道而已!”
  小隐君的脸上,突然露出古怪的笑容:“既是如此,某便当还给梁乙埋一个惊喜!”
  他转头看了吴安国一眼,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今晚各营都指挥使副会议,你也来参加罢。”
  “遵命。”吴安国欠身应道,虽然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太在乎,但是他的嘴角,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次日。
  天色微明。
  太阳尚未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
  大宋绥德城内,一支约八千人马的骑兵部队,在一个校场上集合,将士们一个个神色肃然。远处的城墙上,还在传来清晰入耳的撕杀声。时不时传出几声震天雷爆炸时的巨大轰隆声,使得远在城中的人们,似乎也能从空气中闻到一丝硝烟的味道。
  不过,此时八千云翼军将士的眼中,却只有一个人的存在。
  那便是缓缓走上将台的云翼军都指挥使、小隐君种古。
  一件灰袍裹着瘊子甲,黑色的披风在拂晓的微风中微微飘动,种古站在将台上,环视校场上的将士,突然拔出腰刀,一刀挥向自己左手的小拇指!
  一截断指跌落将台,鲜血喷涌而出。
  一瞬间,全军肃然!
  所有的将士,都无比惊愕的望着他们的主帅。
  种古手执腰刀,厉声喝道:“今日之事,有敢畏缩不前者,有如此指!杀!”
  刹时,热血在每个人的体内沸腾。
  “杀!杀!杀!”既便是九天的雷声,亦不能比拟此刻从八千将士心中发出来的呐喊。巨大的吼声,连大地都似乎被震动。
  在大鹏展翅旗与“种”字帅旗的指引下,绥德城的西门打开了。
  在吊桥放下的那一瞬间,一股黑色洪流带着漫天的烟尘与地动山摇的喊杀声、马蹄声,从绥德城中涌了出来,冲向正在攻城的西夏军队。
  在某一瞬间,西夏人似乎被惊呆了。
  人人都能感觉到从正面冲出来的这种宋军,带着多么强烈的斗志,从这黑色洪流中,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凛洌刺骨的杀气。
  云翼军铁蹄踏处,便有西夏人的鲜血在空中飞溅。
  “杀!”
  “杀!”
  “杀!”
  绥德城前,带着血腥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大鹏展翅旗所到之处,一切抵抗似乎都无法阻止那黑色的洪流。
  西夏军的攻击阵型,很快就彻底崩溃了。他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如何来阻止云翼军那肆无忌惮的进攻。
  西夏御帐。
  年青的西夏国王李秉常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在国相梁乙埋、驸马禹藏花麻、李清、文焕以及诸梁子弟、宗室、大族酋长等群臣的簇拥下,站在一个山坡上,远眺绥德城外惨烈的战况。
  做为一种特殊的恩宠,文焕与禹藏花麻被特别叫到了秉常的身边,在仅次于梁乙埋的位置陪侍。
  很快了解了西夏高层政治斗争内幕的文焕,对于与自己一起站在秉常右边的禹藏花麻,充满了兴趣。禹藏花麻本是熙河地区的西蕃首领,因为被大宋的“飞将军”向宝打得无法立足,不得已投降夏毅宗谅祚,谅祚妻以宗族之女,封为驸马都尉,一直以来,都是替西夏镇守边关。禹藏花麻本是吐蕃族的首领,对于西夏的忠诚自然是非常有限,而他与梁乙埋私人关系的恶劣,更是导致了禹藏花麻有限的忠诚心,全部倾注到了秉常的身上。因此这个禹藏花麻,实际是李清非常重要的政治盟友。
  “李清是降将,禹藏花麻也是降将,我也是降将……”文焕抿着嘴,充满恶意的想着,“夏朝的局势,竟然是一批降将在这里搅和。”
  想到这里,文焕几乎要笑出声来。不过考虑到此时西夏人的表情,文焕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紧锁着眉毛,装出一副忧心重重的模样,观察着远处的战场。
  尽管此时此刻,他其实是最快乐的人之一。
  “小隐君,真不愧名将之名!”秉常发出的感叹,对于西夏诸臣来说,自然是十分的刺耳。但是文焕却是十分认同。
  今天的战斗场面,在耶元十一世纪末叶的宋夏边境,是十分罕见的。
  一向缺少马匹的宋军,竟然出现了八千精锐骑兵集中使用,正面冲击西夏人的壮观景象!
  这是包括文焕在内的宋军将士多少年来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事情。
  以往缺少马匹的宋军,用步兵对抗骑兵时,为了应付骑兵的机动性,不得不结成方阵,四面防御。象今天这种八千铁骑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情形,大宋至少有七八十年不曾见过了。
  而且,云翼军这次表现出来的那种一往无前的勇决,连文焕都感觉到吃惊。
  那是一种夺人魂魄的气势,仿佛他们的马蹄,能够踏平一切挡在他们前面的事物。
  很难想象这样的气势会在大宋的骑兵身上展现出来。
  但这却成为了事实。
  若非西夏军也是训练有素,且有名将节制,前军虽败,后军却能严整不乱,只怕这场战争在此刻就已经结束。
  这场战斗也雄辩的证明,西夏军只要不交到国相梁乙埋手中,依然是一只具有顽强战斗力的部队。
  虽然数只先后赶到战场的策应部队都被云翼军击破,宋军骑兵的连发弩无情的带走了一个个西夏士兵的生命;手执红缨枪冲锋的云翼军几乎是当者即死碰者即伤,但是他们的顽强抵抗,却让溃散的部队稳住了阵脚,也给后面的部队赢得了时间,梁永能迅速调集了两万骑兵,兵分两队,杀向云翼军。
  大地在这以万计的战马蹄下摇动起来。站在秉常所在的山坡上,只能看到漫天的尘土中,有不同的旗帜在交插穿过,不时会有一些旗帜突然倒下,每一瞬间,都可以看到有无数的黑影跌落战马……
  但是,那面绣着“种”字的帅旗,却一直高举飘扬,异常的清晰、刺目。
  “南朝如何有这许多战马?南朝军队,何时如此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秉常的疑问没有说出来,但是久久在心中盘恒。善于揣测“皇帝”心意的西夏群臣,这一刻,分明从年青的夏主脸上,看到了震撼之色。
  此刻,绥德城西南。
  一个土坡后面。
  这里距离绥德城的西南角外的护城壕不过一里有奇。因为地势在这里正好起坡,可以挡住宋军的视线,可以说是十分理想的挖掘地道的所在。
  与人们想象的不同,中国古代攻城时挖掘地道,并非仅仅是为了让部队能通过地道进城。攻城方挖地道之时,往往都是一边挖地道,一边在地道的上下左右四方都铺上木板,这些木板在施工时,可以防止塌方,但是它的主要用处,却是在地道挖至城墙角下之时,可以成为燃烧的材料。而攻城方挖地道的主要目的,便是烧塌城墙的地基!地基一塌,城墙就会倒塌,造成巨大的缺口,这远比通过地道入城攻击风险要小,效果也更好。实际上,挖地道很多时候,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对于挖掘地道,并通过地道攻城,大宋朝有专门的器械——头车。这种一车可以容纳三十人,兼具挖掘地道、防御、进攻、运泥四大功能的车辆,是技术发达的结晶,石越在军器监时,曾经上表请求将这种头车简化改装后,用于矿治生产并且得到了允许。
  但是尽管头车在宋朝已经用于民用,但是因为其结构过于复杂,对于西夏人来说,那依然是一种谜一样的工具,无法掌握。
  不过,虽然手法十分原始,但是西夏军的进度却不慢,因为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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