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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4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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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之人,已经很难找到一个不受伤的。连石越都被乱箭射伤,更何况那些还要冲锋陷阵的人?
  |“石帅……”见着石越出来,仁多保忠忍痛穿好袍子,甩开帮他包扎的两个太医,大步走到石越的眼前,盯着石越双眼,挑衅似的问道:“石帅以为外面还能赢吗?”
  “能。”石越回视着他,淡淡说道。
  “哈哈……”仁多保忠不由放声大笑。他伸出手指了指四周,讥讽地望着石越。此时,殿外能战之人,最多不过百人。“保忠素闻石帅知兵法、善将将,但今日之事……嘿嘿!”
  “援兵两刻钟之内,必至!”石越依然是平静地望着仁多保忠,“本相不信将军守不了这最后两刻钟。”
  仁多保忠冷笑着,大声道:“若两刻钟之内,勤王之师能至,末将定能守住。但敢问石帅,为何如此肯定两刻钟必有援兵?”
  “因为忠义!”
  “忠义?”仁多保忠一时愕然,脸上顿露不屑之意。
  却见石越环视四周众人,厉声道:“因为本相相信,这世上固有奸臣贼子,然亦有忠义之士。杨士芳、呼延忠、田烈武辈,只须叛贼一刻不传其首级直刺,本相便相信他们定会率兵前来勤王!计算时辰,两刻钟之内,援兵必至!”
  仁多保忠心下不信,正不以为然,却听李舜举一手捂着胸口,忍痛高声道:“我信!我相信石相公的话,杨将军、呼延将军必会率援兵前来!”
  仁多保忠看看石越,又看看李舜举,他心里自是全然不信,但事到如今,却也只能追随石越到死了。他虽一时冲动,忍不住要讥讽石越几句,却还没傻得非要自乱军心、自寻速死不可的地步。他转身又走回柱子边,提起自己的佩刀,嘶声喊道:“还能拿刀的随我来!”
  便在此时,忽听道外面传来一阵喊杀之声。一个内侍赶紧爬上宫墙,才看得一眼,便兴奋得手舞足蹈,竟从宫墙上摔了下来。
  “发生何事?”仁多保忠抢上去问道。
  却见那内侍爬了起来,兴奋地喊道:“援军!援军!”
  “啊?”福宁殿内,所有的幸存者,都不由得欣喜若狂。一直镇定若素的石越一把抓过一个内侍,激动地喊道:“快,快去禀报太后,圣、圣人!”
  仁多保忠回头望了石越一眼,朝聚集在身边的一百多侍卫、内侍高声吼道:“杀!”高举着佩刀,冲了出去。
  石从容再也想不到,仅仅是一瞬间,形势便逆转直下。雍王久久不到,福宁殿又久攻不下,眼见着风雪渐停,马上便要天明,已经令石从容心内七上八下。他也知道福宁殿的守军已是强弩之末,但他的部下,也早已叫苦连天。皇城司的骄兵悍卒,哪里曾见过如此悍勇的抵抗!若非是人数占着绝对优势,只怕早已经四散逃亡,但在这么大的风雪天气中,和如此悍勇的对手打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的仗,早累得叫苦不迭。石从容迫不得已,只好下令休息一会,准备待会儿一鼓作气,再攻下福宁殿。
  不料便在他们休息的时候,一些班直侍卫与一队天武军忽然从背后杀了过来,这一千余人众,顷刻间便乱成一团。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敌人,但石从容敢肯定,敌人的兵力绝不会超过己方,但那些兵吏却似乎都没有脑子,没有人想要抵抗,任凭石从容声嘶力竭地勒束着,却依然只顾四散逃命,只有几个班直侍卫还在拼命抵抗。
  石从容挥刀砍倒三四个逃兵,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他眼见着从福宁殿内,又冲出百余人来,内外夹击之下,再无生理,石从容不由得闭上眼睛,高声叫道:“完了,完了!”
  此时的石从容,已经跌倒绝望的深渊,他举起刀来,想要横刀自刎,但刀刚放到脖子上,他便开始怕痛,慌忙将刀丢了。他茫然四顾,正欲学那些溃兵四散而逃,不料忽然后脖一阵寒风袭来,他霍地转身,却见一个皇城司亲从吏,正挥刀砍向他的脖子……
  “也罢!”石从容脑子里,忽然这么想到。
  “逆贼石从容死了!我杀了石从容!”乱军之中,一个皇城司亲从吏手里高举着石从容的人头,扯着嗓子大声喊着,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功劳一般。
  这番喊叫,的确起到了效果,远处,带着几十个卫士保护着赵佣,一直没有参战的杨士芳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拿起一张弓来,一箭射穿了他的咽喉。
  四更四点,右银台门。
  石得一与许继玮呆呆地望着一路溃退的皇城司兵吏,“出了何事?出了何事?!”许继玮疯了似的抓住那些溃兵乱叫,忽然,便觉得背上被什么东西插了进去,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痛,他摇摇晃晃转过身来,却见石得一狰狞地望着自己,不知何时,他部下的兵吏,竟也变成了溃兵,转眼间便已不知去向……
  石得一狠狠地踢了许继玮一脚,连剑也不要,麻利地脱去外衣,便往西华门跑去。但他亦没跑得几步,便听到后脑上一阵风起,只听“砰”的一声,双眼一黑,便倒了下去。
  “想不到倒成全了俺的富贵。”童贯望着被自己用一块城砖砸昏的石得一,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在地上找了一把佩刀,割下石得一的头颅,扯了块布包了,又悄悄溜回了刚刚藏身过的国史院附近的阴沟里。
  这么兵荒马乱的时节,又手握着着一场天大的富贵,他童公公可不能给人误伤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东华门、左掖门、右掖门外,王安石、司马光、范纯仁,皆各自领着禁军与班直侍卫,夺门而入,急趋福宁殿。城北,枢密使韩维与礼部尚书李清臣指挥禁军、班直侍卫到处搜捕在景龙门受阻后便四处逃窜的班直侍卫;知开封府韩忠彦则亲自率领着数百名军巡铺檄巡卒、潜火队,“护送”雍王回到王府……
  《熙宁朝野杂录?石得一之乱》:
  十八年一月八日,是夜大风雪,帝崩于福宁殿。勾当皇城司石得一与养子从容、指挥使许继玮、金枪班指挥使朱大成夺皇城司兵符,遂倡乱,以石得一与许继玮守宫门,隔绝中外;从容引兵攻两府、福宁殿;朱大成攻东宫……
  ……时忠彦尹开封府,先察其事。遣子治驰告司马光、王安石、范纯仁,三公遂引兵入宫平叛。
  ……故世传平乱之功,石、韩、马、王、范五公为最。
  乱平,九日,太子即位于福宁殿,遵遗诏,改名讳煦。
  《野录?“朝野杂录多虚妄”条》:
  江陵李氏所著《熙宁朝野杂录》,最不经,非信史。李氏虽当时人,然远在江陵,毕生未至汴京,所记皆传闻,故多不可信。其记石得一之乱,而平乱皆归功于马、王、范、三公,学者多又为其所昧者。实平石贼之乱,以石公、韩公功最高。石公宿卫宫中,指挥若定,身受箭创,而色不变,两宫赖公得安。而遣呼延忠先救东宫,非公不能为此。时东宫几为朱贼所害,非呼延忠不得免。故呼延公绍圣之亲贵,仅次杨、田。而李氏不明石贼之乱,竟在迎立雍王,竟谓韩公先察其事,谬矣……
  《伊洛纪闻?熙宁遗诏》:
  熙宁十八年,帝崩于福宁殿。遗诏立太子为帝,改名讳煦。遗诏另有三事:一,以太子年幼,尊高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军国大事,一体裁决;一,以王安石、司马光、石越、韩维、王珪、韩忠彦辅政;一、收复燕云者王。
  世传遗诏立辅政,非帝本意。当时士大夫亦颇有责安焘、李清臣者,以其手书“乱命”也。
  第三卷 《燕云》 第十四章 两河百郡宋山川 (一)
  熙宁十八年一月十日。残雪未融的汴京城,显得格外的寒冷,但此时若有人拨开白雪,便会发觉雪地下面的野草,早已不似冬天的枯黄,早春的绿意,仿佛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降临到人间。
  “这算是个好兆头。”汴京城北的陈桥门外的官道上,骑在马上的范翔望着路边石头缝里溜出来的一丝春意,心里自嘲道。
  范翔再也想不到,赴辽国告哀使的差遣,竟会摊到自己头上,为此,吏部还特意调了他的职位,由尚书省的户房都事变成了礼部的礼部司主事。这两个官职表面虽然是平级,但实际上当然是户房都事的权位更高一些。范翔并非是计较官位的高低,虽然他很在乎自己的功名,但他知道,出使辽国回来后,只要不辱使命,他很快就要变成正七品了。这礼部司主事不过是个临时的差遣,本就不值得计较。
  可范翔却一点也不想去辽国。
  在接到任命后,范纯仁特意见了他,告诉他辽国可能将要南犯,因此,他此番的使命,不止是告诉辽国大宋发生国丧,还要见机行事,尽可能协助苏轼,阻止辽国南下。
  但他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范纯仁、孙固都欣赏他的才智,石越也以为他足以胜任,此时又正值国家多事,他怎么敢拒绝?更何况范翔知道他之后,按照惯例,还会有好几拨使者被派往辽国,自己不过是打个前哨而已。迫不得已,也只好硬着头皮上阵。
  总之,这的确不是范翔所喜欢的差使。哪怕出使,范翔也觉得自己更适合担任喜庆一些的使节。
  范翔又瞥了前来送行的潘照临一眼,心中更生疑窦。因为适逢国丧,他又以告哀使出使大辽,自然不方便亲朋戚友十里长亭的送别,而范翔自付与潘照临这位右相府第一谋士的交情,更没有好到会令他特意前来送行的地步。
  事情如此反常,更让范翔感到不安。他又想到跟在身后的使团,但却忍住没有回头。潘照临是与他并绺而行,范翔不知道这样合不合规矩,但这种礼仪上的事情,是千万疏忽不得的,否则传扬出去,被人参上一本,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亦不敢得罪潘照临。虽然潘照临一路之上,并没有与他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默默坐在马上徐行。可范翔心里很清楚,潘照临来送行,一定有事,他既不说话,范翔也不愿伤神去猜,更不便催促,只好按捺住心里的不安,耐心的等待。
  但范翔终究是忍不住的,忍了一会,他忽然“哦…。”了一声,转头望着潘照临,问道:“潘先生,不知相公的伤情如何?”
  “仲麟定在想我为何会来送行。”潘照临似乎无意多谈石越左臂的伤势。
  “在下确是有点受宠若惊。”范翔坦白的说道。
  潘照临微微点了点头,对于“受宠若惊”四个字,居之不疑,“国家多事。仲麟想必亦听到了许多流言?”
  “先生是指?”
  “京师处处在传三佛齐将勾结注辇国叛乱之事。”潘照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有人忧心忡忡,道薛奕对三佛齐掉以轻心,恐误朝廷,有人则不以为然,以为薛奕都觉得没事,那自可高枕无忧…。。”
  听到此处,范翔几乎露出笑容来,但他马上想到自己的使命,连忙克制了,嘴里却忍不住说道:“在下之见,这皆不过是薛郎故意为之!”
  “哦”潘照临忽然转头望了范翔一眼。
  “在下早就听说,薛奕有意游说朝廷对注辇国开战,然终不得志。依区区之见,三佛齐之叛乱,只怕是迟早间事。薛奕并非掉以轻心,他是盼着三佛齐叛乱,才好名正言顺,让朝廷同意他用兵。”范翔心里的这番想法,一直没有机会向人说出来——他毕竟还是知道轻重的,在别人面前胡乱议论这些,对薛奕颇为不利,但如范翔这样的人物,心里有与众不同的见识,却要憋在心里,也如同一种折磨。此时能有机会在潘照临这等智谋之士面前一吐为快,他的心情也不由得变好了许多。
  “仲麟果然是才智之士。”潘照临再次看了范翔一眼,眼中已略有赞许之意。
  “不敢!此等雕虫小技,想必也瞒不过相公。”
  “若是相公有时间细想,自然是瞒不过他。”潘照临淡淡说道。
  范翔不由愕然:“那先生……”
  “南海万里之外,朝廷鞭长莫及。有些事情,我说也罢,不说也罢,迟早会发生;相公早知道也罢,晚知道也罢,亦无甚区别。既然如此,便无必要早说。况且这说到底,不过是流言……”
  “那……”
  “薛奕若果真掉以轻心,他便无资格再呆在南海,享有他今日之地位,纵后朝廷出发,亦是咎由自取;但薛奕不至于如此不成器,他既然是有意为之,那他毕有善后之策。此事原本不必操心,然薛奕千算万算,亦料不到朝廷在此时忽然遭逢国丧,更不会算到契丹居然在此时有意南犯!”潘照临哼了一声,又道:“按惯例,遣往各路告谕国丧、新帝继位的使者,需在大殓成服后才能出发。纵是不顾礼法,立即派出使者,待薛奕知道这些事情,只怕三佛齐亦已经…。哼哼!薛奕这番玩火,稍有差池,便会烧到他自己,还要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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