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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朵说:他身上有一种,有一种,我以前不大看到的东西,他很叛逆,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那些小混混的习气,总之我说不大清楚,但他每次看我,我都羞得全身发红……她摸摸自己的脸:就像我的脸颊这样发烫。
我看看她,默不作声。可能是因为同性的缘故,即便关系再好,我也没觉得班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女孩摸完脸,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里翻出一盒烟,动作半生不熟地点上。她抽烟的样子和本身的气质毫不相符。
夏朵眼角笑笑地看着我:前段时间刚开始的——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让我去看一本书,叫什么来着?霍乱?
我装傻:有么?不记得了,呵呵。
哦……那,跟我说说你吧。
我?
对。她倒上酒:你的感情,你的初恋,是师范附中那个?
不……我连忙摇头,把水手服编作我的初恋,实在是种侮辱:不是她,另有其人。
夏朵用一只手托腮,半认真地道:那跟我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下轮到我拿起酒杯慢慢转动杯沿了。
她……她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对,意外,当时还吓了我一跳。我这人胆子小,她却胆子很大,有很多让我吃惊的想法和创意。我原来以为我们不会再见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我们的父母都认识,而且关系还不错,所以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了,只是我们当时并不知道。
哦?你们特别有缘分呵。
我抿抿嘴角,不置可否:也许。但最后她还是不知道我的心思,所以也不叫真缘分吧。
是暗恋?
我拾起头看看眼前的女孩,忽然觉得那些酒精开始发挥作用了:是的,是暗恋。
和我一样呵。她兀白叹道,然后忽然来了念头:也许我们都该去和暗恋的人说说清楚,否则也是活受罪。
我抿口大吟酿:如果明知道希望渺茫,还要去说破,那不是连生活里最后一点悬念都没有了么?
她被我这句话戳得泄了气:你读了很多书吧?
我笑,笑得很难看:没有,只是平时在学校里看得多了。
太多太多了。
2
大概从两年前开始,我们学校每年都要和瑞士一所学校交换一小批学生,为期三四个月。说是留学,其实就是旅游,而且学校包掉四分之三的费用,所以这几个名额的抢手程度仅次于高三的加分考试资格。
今年的名单里有高二3班的南蕙,估计是龙虾起了作用,相当于一次福利待遇。因为我打听过,去年这时候,尾巴元老马超麟也去了瑞士交流。说不垂涎这次的交流,那是假的。但我自己也清楚,一来,我对尾巴的贡献不如南蕙:二来,剩下那四分之一的费用以我们家的条件是无论如何也出不起的。
南蕙这一走,剪刀小组里自然有人顶替她的组长位置,但为龙虾传话的心腹助手就少了一个,于是找上了我。作为心腹,我可以接触到一部分其他的尾巴成员,然后替龙虾分别向他们转达一些命令,俨然是尾巴里的中层干部。
尽管对巫梦易这些落网的目标有着种种内疚,尽管和班磊的友情毁于一旦,尽管陈琛刚走,尽管夏朵这里还有一摊子问题,但在接到任命的那一刻,那种大功告成的快感毫无遮拦地充斥着我的神经系统。
只是这种快感极为短暂,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孤寂。
南蕙离开学校的前一天,我和她在龙虾的办公室里交接完毕。出了办公室,天色已晚,回教室的路上她却叫住我:你跟我来,还有东西要移交。
我纳闷,按理该交接的之前在办公室里都说掉了。她不由分说把我带到僻静无人的大楼角落,从自己书包里取出两本本子。我接过一看,脑子就像被泼了一桶白色油漆:那是两本数学小方格本,里面密密麻麻地用圆珠笔、铅笔和钢笔下了很多盘五子棋,黑红蓝灰四种颜色都有。其中一本的最后,用铅笔的那方五盘皆负。
陈琛去世之后我参加了他的追悼会,但没再去过他家,所以这两本东西应该属于被他父母清理掉的遗物。我猛抬起头,问这些怎么会在你这里?
南蕙:你以为,平时只有你才去看他么?
什么意思?
她还是一脸平静:这是我帮他妈妈整理出来的,他曾说过这本子是你拿来的,所以现在物归原主。
我是问,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人都死了,问这个干吗?
我被她的冷漠呛得半死,真是杀了她的心都有。陈琛曾说他疗养在家之后只有我经常去看他。难道他在骗我?!一直以来他都在对我撒谎?怪不得,怪不得,我想起来了,陈琛刚传来死讯的时候,南蕙好像告了一天的病假,当时我自己也很悲痛,没有注意到这两者间的联系。该死!这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不然陈琛不会隐瞒我这么久,以前在学校里也看不出来他们有这一手。
南蕙见我满脸“纠结”,给了我个台阶下道:其实你不必这样,你对他隐瞒了自己尾巴的身份,他对你隐瞒了我常来看他,正好扯平。
真想不到你们两个……我无数口恶气堵在胸口,一时没了言语。
我们只是约好一起考交大,可惜,现在不可能了——这次出国交流倒来得正好,就当是感情疗养吧。
她这句话说得看似平静,实则带着很多凄凉和无奈。我也意识到不能再说死者什么了,闷了片刻,问: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不怕我向龙老师告密么?
南蕙:陈琛一直说你是个不会害人的好人,我对你的了解比他深一些,你的确会害人,但不会害人不利己——告发了我你也没好处,龙老师能给你的想必都给你了,你还要求什么呢?难道想让马超麟看我们的笑话么?
被她这么一说,我真的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只能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此前南蕙的相貌气质我是熟悉的,表情平静冰冷,带着一丝不屑和身处事外的淡漠。但现在她脸上没有了以往那种嘲讽别人的“生机”,惨白的脸上似乎上了一层亚光漆,一点光彩也不见了——就好像是死人的脸,却隐约多了一丝奇怪的凄凉和委婉。
这在我之前的记忆中是从未出现过的。
和此刻的她相比,还是那个平时喜欢恶毒讽刺挖苦我的南蕙显得更为真实。我现在只感到奇怪,陈琛这么老实巴交甚至缺心眼的好人,怎么会和南蕙这种工于心计、精明干练的女孩做出那样嗳昧而可疑的约定。他这一走,实在是带走了太多太多的秘密,却把十万个为什么留给了我。而眼前的剪刀小组前任组长,是绝对不会轻易告诉我的。
见沉默太久,南蕙道:除了我,你是他生前唯一常去看他的人。现在东西我还给你了,也该走了。
我攥着手里的本子,终究忍不住好奇,连忙叫住她:走之前,能不能回答一个和他无关的问题?
——说。
——这所学校,到底有多少尾巴?
3
四月初的一天,南蕙带着她和陈琛之间的秘密,飞往异国。
算起来,她从高一被召入龙虾麾下,到高二末暂时离开,总共近十五个月,比我的尾巴生涯多了足足十个月。经她手处理的各类信件更是难以计数,而她一直扮演着龙虾心腹和传话人的角色。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毫不留情、冷如冰霜的女生,却一直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所以,现在还有谁是龙虾可以信任的?
反正肯定不是我。
接手新岗位的第二天,便收到线报,事关班磊。
之前,我在那个傍晚问到过尾巴人数的核心机密,南蕙踌躇了片刻,讲,连你在内,我接触过四个尾巴。当然这肯定只是一部分,根据她从一些资料和其他迹象的推测,我们学校现有的尾巴不超过十人,算上剪刀小组,所有成员不超过十三四个。
只有十三四个。
初看之下,这所一千多人的学校里就这点人,似乎少了点,简直做到了百里挑一。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善于打小报告的眼线密布在各个班级,他们可能是一心讨好上头的班干部,可能是无意中说漏某个目击事件的尖子生,可能是某个喜欢窥私的默默无闻的普通学生,甚至可能只是出于报复的心态而告发别人……不管目的如何,总之大部分风吹草动和风言风语都是通过他们直接或者间接上报给班主任、年级组长乃至螃蜞本人,并最终汇总到龙虾手上。
所有这些人在有意无意当中形成了一个既松散又紧密、既简单又复杂的控制体系,一个规模庞杂的信息金字塔,一张乍看之下摸不到头脑的情报蜘蛛网。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些眼线的贡献,尾巴根本就不会存在。
所以,他们才是真正的“幕后英雄”。
这次举报班磊的,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学生。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怎么害过别人,也没有害人的心。他只是无意当中和别人说起自己某天放学后碰巧看到班磊跟外校一个女孩子在四平电影院附近逛街,貌似是刚看完电影出来。此人是高一生,但打篮球的时候和班磊对战过,所以记得他。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因为他和别人说起这件事情的那个“别人”,正好就是我们最近刚吸收进来的高一年级尾巴成员,而他平时的联络人正好又是我。
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我问:他有没有仔细观察过?
他说,蛮清秀的,一米六左右的个子吧,穿着白色和蓝色相杂的校服,他没认出来那是什么学校的。
我微皱眉头。夏朵她们学校的校服就是蓝白相间,五官和身高描述也很符合。
没有什么亲密的接触?
好像没有。说到这里他脸上有些失望。
我看着这个新人,感觉就像当初的我,也是野心勃勃,想要快速而秘密地打一个漂亮仗,所以对那些没有明显亲密行为的可疑目标都又爱又恨。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知道了。我对他说:上面会处理的——这件事情不要再传,以免打草惊蛇。
得到线报的当晚,一个电话就打到夏朵家。
我比尾巴小组里任何人都更想知道他们当时干了什么、现在是什么关系。
夏朵接到我的电话当然很意外。我说我们学校的期中考试刚刚结束,现在有时间了,又能开始监视班磊。
夏朵没起疑心,说:你来得正好,我现在正心里没底呢。
我心里比她更没底,问:怎么了。
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夏朵这个笨蛋前几天终于没有听进我的暗示和劝告,自说自话地逃了下午最后一节课,跑来我们学校找班磊。班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真就跟着她跑去玩了。两个人具体去了哪里她没跟我说,我也不想知道。事情的重点是,两个人应该玩得蛮开心的,于是临分手的时候夏朵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半透明半暗示地向班磊表白心意。
听到这里我瞬间喉咙发紧:然后呢?
夏朵:他说,他说要好好考虑一下……你说这会不会就是在拒绝?
我苦笑: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
以你的角度来说,你会用这种方式么?
不知道,也许会吧。
……他说会考虑一个星期再给我答复,你觉得会有希望么?
不知道。
电话那头埋怨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纳闷了,我凭什么什么都该知道。但在电话里不能这么说,而是道:我只能帮你在学校继续盯着他。
夏朵:他上次跟我说你们学校管得很严格,我估计在学校你再怎么盯也没什么用,算了,我还是想办法另找一个愿意的人吧。
我意识到自己快失业了,惊诧道:愿意什么?
夏朵:当然是愿意跟踪他回家啊。
4
自从得知学校里有“尾巴”之后,班磊倘若放学后想要打会儿球,都不会在学校里,而是跑到虹口足球场旁边的露天篮球场。可能他觉得在那种眼线密布的地方打球是极不舒服的,谁知道他的队友或者某个观众是不是正在被另一双眼睛监视着呢?但他答应过我不把这个秘密说出去,所以索性眼不见为净,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烦扰。
可我这次却不得不再度打扰他的生活——为他,为夏朵,也为我自己。
我抵达露天篮球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按理我现在肩负着帮夏朵跟踪班磊的任务,应该随时紧盯目标。但其实我早就摸清了班磊的动向,一般星期三下午他都会在这里打球,所以我是在学校里处理好了一些尾巴小组的事务才匆匆赶来。不过和夏朵设想的不同,我这次不是跟人回家的,我是来摊牌的。
班磊看到我出现的时候显然没有什么思想准备,原本要传球的意图瞬间打乱,运球的节奏也迟了一拍,立刻被对方后卫抓住机会抄球,结果被判打手犯规罚球一次。班磊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