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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季筱柔认出来了,是范可欣。至于那个男的,她想可能是听错了,不会是他 的。
‘哼,同学又怎样,就算是爷爷奶奶,我照办不误。’他说话的口气是既愤且恨。
‘可是,怎会这么巧?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小心点,这边的坡度比较陡,一不小心容易摔下去。’他故意把话岔开。
‘你想姓杜的那家伙会不会发现我们?’
‘不用怕,大不了来个通杀。’完全是一派仇家的口吻。
‘卜中兴,这次你最好不要再搞错,否则我爸绝对饶不了你。’
果然是他!季筱柔心口卜通突跳,若非杜少桓紧握住她的手,她肯定会惊呼出声。
‘我百分之两百肯定,你老爸要捉的军火犯就是他,’卜中兴亲匿地扶住范可欣的 腰,深恐她不慎摔跤了。‘记得了,待会儿只要一查到抢枝刀械等武器,就通知人员支 援,任何人胆敢反抗,一律格杀勿论。’
‘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是法国,可不是台湾。’
‘就因为是在法国才好办事,消灭这帮匪类之后,我们立刻撤离,到时死无对证, 法国警方又能奈我何?’
‘季筱柔呢?不必先通知她撤离?’
‘事到如今也管不了她了,谁教她不跟你合作。要是上级追问,就说她被姓杜的收 买了。’
季筱柔闲言,血气立刻上冲脑门。
‘无凭无据,会不会太狠了?她毕竟是你的小学同学。’
‘难道你要留着她,让她回报上级,把找到嫌犯以及嫌犯窝藏地点这些功劳,统统 抢了去?’卜中兴很阴险的说。‘以她这几天的行迳,早已失去担任专案小组人员的资 格,就算回到台湾,我也要禀告上级,给她个共犯的罪名。’
‘何必呢,她到底是冲着你才来帮忙的,那一百万也是’
‘嘘!’卜中兴急急打断范可欣的话。‘小声点,姓杜那贼头阴狠狡诈,小心他在 附近埋伏了走狗。’
两人边走边又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季筱柔已经听不清楚。
‘我要去把他给杀了。’她两只拳头握得快拧出汁来。
‘杀他容易,但这么一来,属于你该得的那一百万不就泡汤了,而且所有的真相你 还没完全搞清楚呢。’
‘包括你是不是军火犯?’
‘包括你是不是真的爱他。’他浓密的眉毛在寒风细雨中微微挑扬,眼神凝聚在她 脸上,深邃而真切。
‘你不是已经猜到答案了?’真相总是残酷的,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而你呢?你猜到了吗?’杜少桓朝她沉凝地一笑,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是吉力奥署长吗?’
***
杜少桓带着季筱柔抄了一条捷径,赶在卜中兴和范可欣之前回到别墅。
他俩立在二楼阳台上,俯瞰着他们两人鬼鬼祟祟从木桥的另一端蹑足潜行而至。
两株临径低垂的银杏枝桠害卜中兴差点跌到桥底下。
‘妈的!’他低声啐了好几句,与他温文儒雅的形象完全不搭调。
‘小声点,当心被里面的人听到。’范可欣望着落英缤纷的大门连向回廊,讶然道 :“太安静了,你觉不觉得怪怪的?‘
‘三更半夜当然安静。’卜中兴却不以为然。
‘一个背负着十几条人命的军火犯,会这么放心的任人靠近他的住所,而不加以防 范或盘查?’
‘这就是他狂妄自大的地方。相信我,是他准没错。’卜中兴率先走向大门,熟练 的以一只万能锁顺利进入屋内。
‘好暗,’范可欣压着嗓门说:“我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用这个。’卜中兴打开一只袖珍的手电筒,为她照明四周。‘这王八蛋还真会享 受。’
‘别浪费时间看那些,快到每个房间查看。’
两个人像小偷一样东翻西找,忙得天快亮了,却连一只耗子也没发现。
‘现在怎么办?你不是说’
‘嘘!’卜中兴掏出暗藏在裤腰带上的手枪,怒气盈然地冲上二楼,范可欣正要出 言阻止,已听见他得意的笑声。‘嘿嘿嘿,终于被我找到了,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被他用手抢抵住颈窝的正是杜少桓。
‘拜访老同学,需要选这种天昏地暗,四下无人的时段吗?’杜少桓一脸泰然自若 的样子,让卜中兴更是气愤难当。
‘闭嘴,我才没那闲工夫跟你套文情。’卜中兴咬牙切齿,每一句话都是从鼻孔里 喷出来。‘说再见吧,我会在送你的挽联上写着:英年早逝。’
‘慢着,卜中兴,你这是干什么?’范可欣旋踵奔了上来。‘他是国家的要犯,我 们奉命要捉他回去接受审判,他既然愿意束手就缚,你就不能这样杀了他。’
‘走开,没你的事,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卜中兴打开手枪保险,拉开枪机, 眼中杀机尽露。
‘公报私仇?’范可欣难以置信地瞪着卜中兴。‘这是你要我们来巴黎找他的主要 目的?卜中兴,你给我说清楚,他是不是那个军火犯?’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他得意的笑脸看起来如青面獠牙,丑陋至极。‘反正等他 死了以后,要给他安多少罪名都随我们高兴。’
‘我都已经在你手上了,何不干脆把你的阴谋一并说出来,让我们听听你有多厉害 、多狡诈、多歹毒。’引诱卜中兴自曝真相,才是杜少桓强忍着不发作不采取行动的主 要因素。
‘想做个明白鬼?’卜中兴面露冷笑。‘没错,这件案子从一开始,就是我一手操 作,要知道详细内容,就去问阎罗王吧。’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在一旁的季筱柔已忍不住要出面制止卜中兴,杜少桓却偷使 眼色要她稍安勿躁。这人,都到了这时候了,他还不怕吗?
‘住手!’这声暴喝连原本老神在在的杜少桓都吓一大跳。
‘陈姿秀?’
‘混帐,’卜中兴一见陈姿秀居然拿枪对着他,立刻大声咆哮。‘谁叫你来的?’
‘是筱柔叫我随时注意可欣的行踪。’
‘你敢跟踪我?’范可欣怒问。
‘笨蛋,’卜中兴怒斥。‘她叫你去吃狗屎,你吃不吃?’
季筱柔注意到他趁挥动手臂时,按下腰间手机一个号码钮。
‘她是头号狐狸精,我当然得接受她的指挥。’陈姿秀满肚子不高兴的问:“你呢 ?你又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我爱上哪就上哪,你管得着吗?蠢猪,把枪放下!’卜中兴涨红着脸,扯着喉咙 大叫。
‘筱柔,你怎么说?’
季筱柔经陈姿秀一叫,不得不从橱柜后走出来。
卜中兴乍见她冷艳、帅气的装扮,不觉暗吃一惊。这女人变了,虽然一时之间他还 没来得及弄清她究竟哪里不一样,但他直觉的意识到,有许多迷人的因子被放进她的形 貌五官中,连眼神轻浅转瞬都有妩媚的痕迹。
‘为什么找上我?为什么我是狐狸精一号?’她睁睁的瞅着卜中兴,要他把话摊开 来说。
‘因为你智勇双全,而且对我有情有义。’
‘鬼扯!’杜少桓气得大吼,‘他又在设计你,千万别上他的当。’
‘哈哈哈,我也许有可能设计夫底下所有的人,但绝不可能去设计一个对我十五年 始终如一的纯情女子。’他定定地凝视一眼季筱柔,接着说:“很抱歉,拖你蹚上这淌 浑水,但,除了你,我别无选择。‘
‘你说的是真的?’范可欣惊问,她比季筱柔更急迫地想知道卜中兴的心意。
‘老天,卜中兴,你真是全世界最会睁眼说瞎话、最厚颜无耻的人。’杜少桓眼中 的星芒难得现出前所未有的狂乱。‘筱柔,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不用听她回答,光看她趑趄不前的神色,杜少桓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
‘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我还能指望谁呢?’
‘卜中兴!’范可欣不明所以,怒气冲冲地上前,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你老实说 ,你跟季筱柔是什么关系?‘
三角习题已够难解的了,这会儿演变成四角题了。
季筱柔尚未花太多时间去伤脑筋,以化解眼前的难题,卜中兴和范可欣便沉不住气 地吵成一团。
令人迷惑的应当不是她和卜中兴的关系,而是卜中兴和范可欣的牵扯。
几分钟过后,法国警方赶来了,费曼地出乎意料之外地出现。
卜中兴和范可欣、陈姿秀统统被带回警局讯问。在费曼的协助下,或许明天一早他 们就能获得释放也说不定。
吵嚷的场面戛然静止,大厅上只留下两双饱合著怒意和歉意的黑瞳。
‘请听我解释’
‘什么都不必说。’杜少桓黯然地打断她的话。‘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楼下 有间客房,晚安。’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找出真相的吗?’季筱柔情急它抓住他。
‘只是这样?’杜少桓逼视着她的眼。‘你心里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
‘没有,我’她难掩心虚地把眼光移向一旁。‘我以人格保证。’
‘好,’他紧紧盯着她两簇璀璨的星芒。‘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陪我喝杯酒。’见他稍趋舒缓的面孔又凝结起来,她赶忙解释,‘即使错爱,我 也该有伤心的权利吧?’投注了长达十五年的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他冷冷地睇视了她好一会儿,无言地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白兰地,意味深长地觑向她 ,一抹仍隐含愠怒的笑魇浮现。
‘你可以借酒浇愁,但不要妄想我会安慰你。’
她原本十分沮丧,这时突然松开眉眼,伸手接过他递上来的半杯酒,仰起头就往嘴 里灌。
‘你你这个’杜少桓一时找不到词汇,好责备她愚昧的行为。‘呆瓜!’
面对他的讥讽,季筱柔并不光火,她继续自斟自饮,苦出两行清泪。
为了避免亲手掐死她,杜少桓推门走出大厅。夜色中急不择路,直到被一条垂在地 上的枯藤绊了一跤,才惊觉已经来到小山坡。
小山坡上传来唧唧的虫鸣,他双手枕在脑后,靠着老榕树的树干,怀想那一年绑着 两条辫子,活泼可爱又凶悍的十二岁的她。
季筱柔家和他家隔着一条小河,两家各有不为外人道的遭遇,同样来自于非常清寒 的家庭。在那个纯朴的年代,那种不成熟的相互敌视,正是爱苗迅速滋长的源头。
季筱柔的父母死得早,由外公外婆一手带大的她,经常被同学、邻居欺负。她一定 忘了,每回寡不敌众,在紧要关头出面搭救她的都是他。
当然,他和她也打过架,原因是她不要他鸡婆帮忙御敌,她从小就是一个很不知好 歹、很恩将仇报的坏女孩。但,他就是喜欢她。
小学毕业以后,她顺利地一路念到大学,而他则经历了颠沛流离,尤其是早些年一 个人在巴黎求生存的艰辛,那真不是人所过的生活。
太早历经人世炎凉,太晚坚持曾经所爱,芜杂的、纷乱的、气盛的青春历历穿过脑 海,山坡上的他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