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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狐储君-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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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父皇第一次在他面前亲口吐露真情,最后一句话也可说是承认了一直以来,外人以为父皇可能改立他为太子的猜测。
  朱世文听毕立刻郑重回答,“父皇,儿臣知道您对母后深情不渝,但是一国大任绝不能这样草率决定。平心而论,儿臣之才绝对是众皇子之末,就算儿臣不是自幼多病,也难以承担父皇的重托。”
  朱祯裕拍拍他的肩,“这件事你知我知即可,不必说出去,你先好好养病,日后的事情……”
  “儿臣不图日后,只说眼前。”此时的朱世文不同于平日里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他的语气凝重、神情庄严,眼中闪烁的成熟和睿智就连皇上也不曾见过。“儿臣知道父皇还有个心事没说,那才是父皇真正将户部交给儿臣打理的原因。父皇不说儿臣便大胆一猜,如果说的不对,还请父皇指正。”
  见朱祯裕没有吭声,似是默许,朱世文这才大胆地说:“外人都以为父皇生性恬淡,重文不重武,但儿臣知道,父皇一直有吞并苎萝,使两国合一的雄心壮志,只可惜国内实力不足,又没有可以倚重的贤才帮助父皇施展抱负,才将事情拖延至今。而户部是六部之中的咽喉之地,更是国家的命脉所在,但也是私欲横流的动乱根本,父皇很是担心户部如果出了事,会影响日后大计,但一时间又没有好的借口将户部上下彻查一遍,儿臣的自请入朝正是个机会。将户部强行由太子手中转给儿臣,便是希望藉儿臣之手查出户部内的弊端,儿臣所言是否正确?”
  朱祯裕的眼中有惊讶又有赞许,“父皇以前是小看你了。而你说自己之才是众皇子之末,也太看低了自己。”
  他又露出一抹顽皮的笑,“那就是说,儿臣猜对了?”
  “这几日有何发现吗?”直接了当地问。
  “有。”朱世文点点头,“所以即便儿臣病倒,户部亦不能交回原主。儿臣和依人这几日一直在查户部的帐,发现其中虚报、瞒报、漏报甚至是帐不对册的情况颇为严重,令人触目惊心。儿臣恳请父皇允许儿臣继续彻查……”
  “你的身体这么差,这件事还是交给父皇吧。”
  “如果父皇接手,就意味要和太子正面交锋了,但大哥做太子这么多年,手下已有谋臣无数,羽翼丰满,若非万不得已,父皇不宜动他。”
  他侃侃而谈的内容让朱祯裕不断睁大眼睛,“这些事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朱世文咬着唇尴尬笑,“其实只有一半是儿臣自己想出来的,另一半……是别人帮儿臣想的。”
  “别人,谁?”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依人。”
  偷瞄了一眼,见父皇神情严峻,他忙替简依人解释。
  “父皇千万别以为依人有什么图谋之心,她只是怕儿臣盲目做事,所以想帮儿臣一把,这些日子多亏有她。”
  朱祯裕苦笑着摇头,“朕岂会怪她?朕只是感慨自己真的老了,苦藏了一辈子的心事,竟被个小辈轻而易举地看穿了。既然你们已经分析得如此透彻,你们倒替朕想想,朕该怎么办?”
  朱世文此时才轻声抛出一个提议,“父皇为何不重用二哥?”
  “他?”脸色又是一沉,“他至多只是辅国之王,你二哥不同于太子,他为人刚愎自傲又心机深沉。他的路,朕会为他安排好,你就别操心了。”
  “那,这些日子我可不可以请二哥帮我?”
  他闭紧双唇,双眉紧锁,“除了你二哥,就没别的人可以协助了吗?”
  “总不能去麻烦四弟吧?”朱世文眨了眨眼,“四弟到现在还管你叫陛下,从未叫过您一声父皇。我不知道父皇为何要收养他?但是我想父皇和四弟之间必然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但即使如此,父皇也给绝不可能将大位传给他。所以户部这么重要的位置,我也不放心让四弟插手来做。”
  朱祯裕皱着眉问:“你就那么信得过你二哥?”
  他神情庄重地答道:“父皇还记得小时候您曾带着我们几个兄弟一起去打猎的事吗?那次有只不知饿了多少天的野狼突然跑出来,一下子惊了我骑的小马,害我从马上摔了下来。那时大哥离我最近,却吓得拨马就走;父皇则是回身去找弓箭,并喝令侍卫救我。”
  “唯有二哥一言不发的从马上飞身而下,挺身挡在我面前。同样的,如果有朝一日施南遭遇大难,太子便是只图自保的人;父皇是尽全力救国的人;而二哥,他却是唯一一个愿以命相搏的人。所以儿臣不信二哥,又能信谁?”
  朱祯裕默然望着他,神情动容,沉吟许久后,起身说:“你今日说了太多话。耗了很多精神,父皇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父皇,儿臣刚才所说之事……”急问一句。
  他哼了声,“你说得如此透彻,父皇又怎能不依你?”
  朱世文高兴得几乎手舞足蹈起来,跪在床上磕了个头,“谢父皇。”
  第8章(1)
  夏日的燥热在吉庆宫这里尤为明显。
  当树上的蝉鸣正没完没了地叫嚷不休时,简依人还在小厨房里亲自扇着扇子为朱世文煎药。
  宽大的宫装长裙在这里成了最大的拖累,所以她这两日都换上一身清楚俐落的短裙,袖子短窄只到腕口,裙子也只是刚好盖住脚背,她甚至连头上的簪环首饰都一并摘掉了。若是不认识她的人,乍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会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小宫女呢。
  虽听到门边有声响,她头也顾不得抬,以为是太监宫女,忙着说:“药煎得差不多了,把药碗递给我吧。”
  一只碗递了过来,她顺手接过放到炉子旁边,伸手去掀开药锅的盖子,一阵热气呼地迎面扑起,熏得她眼泪差点流下来,手指也烫得差点摔了盖子。
  忽然有人按住她的手,在她耳畔说:“这么烫,怎能直接伸手,布在哪?”
  她一惊,侧目看到朱世弘的脸就在旁边,有些失措,“你怎么来了?”
  弯下身帮她把药锅从火上取下来,倒在药碗里,他一边做一边道:“父皇今天暗地里找我,说是这边有一些事情要我帮忙,但是又不想过于宣扬,惹得太子不高兴。”
  “那是世文的意思。他一直想让你接手户部的事情,他趁这次生病和父皇提出这个要求,父皇当然不忍拒绝。”她一边回答,一边将那碗药放到托盘里。
  简依人刚一转身,朱世弘忽然说:“别动。”她正讶异不解,他便抬起手用袖子将她的脸擦了一下,“‘满面尘灰烟火色’,你现在这副样子若是让世文看到,他大概要感动得哭了。”
  她苦笑道:“还好你没说我是‘两鬓苍苍十指黑’。”
  两个人并肩出了厨房,一同走向朱世文的寝殿。
  “户部那边正如你所料,问题的确很大,我和世文已整理出问题最大的卷宗,放在了西殿的书房里,一会儿你可以看看,但是要以此撼动太子之位,恐怕还不太行。陛下一直不动他,就是投鼠忌器,你要想扳倒他,真得大费一番脑筋。”
  “朝堂现在的局势就是这样,父皇之前没有防备太子  ,眼见他的势力坐大之后才恨不得镇压下去,同时还要防备我夺权,而世文是唯一可以完全放心的儿子,但身体却不中用……”
  朱世弘站在寝殿门口,已经可以看到正坐在殿中的三弟。他的声音一直很轻,世文肯定听不到,可在看到世文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我们是不是错了?”简依人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凝重,心情也底落了,“是我们把他逼到现在这样的。”
  他深吸口气,压下那些复杂情感,比如愧疚,漠然却又有丝叹息的答道:“你错了,我们只是为他引了路,但是这条路还是他自己选的。我们选了这条路后都不曾后悔,你也可以问问他是否后悔过。”
  朱世文没有后悔。不只没有后悔,对于朱世弘能到吉庆宫帮他料理户部公务这件事,他是喜不自胜的。
  因为不能惊动外人,所以朱世弘只是每天借着来探望三弟的机会,在西殿快速地将户部的公文从头到尾地浏览一遍,能够回复的就即时回复。当然,不是由他亲笔批示,而是让简依人模仿朱世文的口吻动笔回答。
  朱世文身体好一点时,便会到这边看他办公,见他浏览公文既快又仔细,批阅意见一针见血,不禁感慨,“二哥,你真是帝冑之才。”
  他淡淡道:“你若不想害二哥背大罪,这话就休要再提。”
  “知道知道,这话在我心里憋了很久,只和你说说而已,不会外传的。”
  朱世弘每次只在吉庆宫逗留半个时辰,而且是在晚膳之前过来,用膳之时便离开,绝不多做停留,所以外人都不知道户部之事现在已全权由他打理,反而惊讶于北平王的身体恢复神速,连处理公文的效率都大大提高了。
  这天,朱世弘刚放下公文,站起身要离开,一直在旁边协助的简依人低声说:“怎么每次都不吃了晚饭再走?”
  “若我停留的时间太长,必然会有人多舌传话给太子。他现在已经有些起疑,几次派人到吉庆宫门口打探,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因为他处理公文时,侧殿之门一直紧闭,不曾想会有人来拜访,然而这时有宫女在门口禀报,“王妃,太子殿下来访。”
  简依人惊讶轻呼,“哎呀,他怎么来了?”
  “自然是他手下的狗没办法帮他打探清楚消息,他只好亲自来看了。”朱世弘冷笑一声,拉开殿门。
  此时太子抬脚要进正殿,听到动静便转头察看,看到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西侧殿的门口时,便怪腔怪调地叫了声,“呀,真是没想到,我们最得父皇宠爱的弟妹,居然和最令父皇头疼的二弟在一起说悄悄话,我是不是来得不巧,打扰两位了?”
  简依人屈膝道:“参见太子殿下。二殿下是来探望王爷的,而太子殿下若也要探望王爷,请移驾殿内。”
  朱世隆别有深意地又看了两人一眼,冷笑着迈步走了进去。
  她本要跟过去,却被朱世弘拉住,“先别去。”
  “为什么?”简依人急道,“你看他那副样子,必定是要去和世文说我们的坏话。”
  “他要说,就让他说个痛快。世文不会信的,你若跟了过去,场面反而尴尬、可疑。”朱世弘向西侧殿内瞥了一眼,“这里的东西你尽快收好,别让他发现我们刚才在做什么。”
  他独自走进正殿,听到太子正在里面高声说:“世文啊,看你都累得病倒了,大哥一向心疼你,户部的事情要不要大哥帮忙?”
  朱世文的声音微弱,“不必了,谢谢大哥体恤,我还应付得来。”
  “你该不会是让你那个心怀不轨的二哥和你那美丽的妻子一起应付吧?”朱世隆的话里果然透着猥琐的笑意。“他们俩刚才可是关着殿门在说悄悄话呢。”
  “依人和二哥的人品我信得过,大哥若是来说他们坏话的,就请回吧。”他咳嗽两声,语气平和却透着坚定。
  朱世弘踏步走进,沉声道:“太子殿下这些日子闭门思过得真是彻底,什么话不说,偏讲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今日又是来找碴的吗?”
  朱世隆回头看他冷笑,“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那晚救走简依人的人,不就是你吗?以你的性格,你肯出手相救的人,对你来说必定极为重要,怎么不见你向父皇请求赐婚,倒让世文抢先?”
  他只冷冷地看着太子,并未回答。
  走到他面前,朱世隆悄声地说:“我知道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但是我得告诉你,我也不是傻子,这太子之位既然让我坐了,就绝对不会拱手让人,尤其不会让给你!”
  朱世弘眼中波澜不兴,只带着一丝冷冷的嘲讽,“太子殿下大张旗鼓地来到吉庆宫,是特意来找我吵架,还是来吵世文休养的?若是为了向我示威,可否现在移驾瀚海殿?我那里地方宽敞、临水清静,殿下无论怎么发威都不会吵到旁人。”
  他哈哈一笑,“谁不知道咱们二皇子的本事?你那瀚海殿我可不敢去,若真进去了,我还有活着出来的机会吗?”他忽地一转身,大声对三弟道:“世文,只有你这个傻子对他如此忠诚信服,你应该好好查查你那美丽的妻子是不是早就暗地里跟人私通,欲谋害你,否则你这病为何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诡异……”
  他话未说完,一把亮晃晃铁短匕首就抵上了他的咽喉。
  朱世弘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殿下大概忘了我曾说过的话,不过我可以再提醒殿下一次,别再胡言乱语,否则后果自负。”
  朱世隆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敢公然动武。
  “你,你敢弒兄?让父皇知道了,岂有你活命的机会?”
  “我不弒兄……”朱世弘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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