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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猜想,这女人肯定是对他突然造访大吃一惊,想不透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又很怕他把她花钱找男人上床的事说溜了嘴,所以现在就想用粉饰太平的态度来应付他,早点打发他走人……
呵,有趣,真有趣。她那脸作贼心虚又强作镇定的表情,让他暗笑在心底,想起了她那天晚上走进房间后,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反应。而她那带着点好强的自信美,与局促难安中流露出的娇憨,正是引起他注意,促使他想得到她的主因。
他注视着她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勾唇一笑。
看起来,这女人的脸皮也挺薄的,还懂得要在人前替自己留点颜面,维持形象。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脸皮也没厚到可以任人羞辱还默不吭声的地步!这女人害他无端背了三天「污名」,如今他怎么可能让她紧张个三分钟就善罢干休。
即使原本就不打算太刁难她,但至少也得让她多紧张一会儿,再要回一个合理的道歉才行。
「是有点事情要麻烦你,我想存一笔钱。」他彬彬有礼地回答,眸中闪动亮金色的光芒,脸上的笑容也不比她逊色,可算是虚假得很自然。
「好的,请问您在本行设有往来帐户吗?」如果有,最好也是设在其他遥远的分行,千万别与本分行有太多往来。
「没有。」
「那您可能需要先开立一个新的帐户。」她苦笑着给予建议,心底冷汗直流,很怕他开了帐户后会常常在这家分行进出,那岂不换她要请调去其他分行了。
「不需要。」他微笑婉拒。
蛤?!她怔了下。虽然很高兴这男人不打算在这里开户,但又不懂他如果不开户要怎么存钱?
「贵行接受外币存款吗?」他问。
「请问您持有的是哪国货币?」本行的外汇存款是有提供多种币别选择,但她还是需要先确认他持有的外币是否在承办范围内。
「港币。」
「呃!是,港币有。」她顿了一拍。听这男人提起港币,难免又是一阵心虚。怪了,他人不待在香港赚钱、存钱,大老远跑来台湾搅和什么!
「黎小姐在贵行应该有往来帐户吧?」他又问。
「我有。」问这干么?她是行员,当然有自家银行的帐户。
「那就好了。」他维持着俊朗的笑容,自外套口袋里掏出皮夹,从夹层里拿出三张千元港币,放到柜台上。
「请帮我把这些钱存到黎真希小姐的帐户里。」
「蛤?!存到……我的户头里?」有没有搞错!
她疑惑地盯着他,愈看愈害怕,因为这三千元港币,只能让她产生一种现在绝对不想提起的联想……
他要把这不多不少的三千元存入她的户头里是啥意思?!这些钱不是她那晚付给他的吗?为什么他现在又拿回来?
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连两旁听到他说话的同事和正在办理存汇款的客户,也纷纷对他投以好奇的目光,想说这个看起来相貌出众又风度翮翩男人是怎么了?难道是新型态的诈骗手法?
「对,我想把这笔钱存到你的账户。」他肯定地表示。
黎真希瞪着柜台上的三千元港币,胸口有种被一群狂牛踏过的感觉——
她往两旁各瞄了一眼,堆高笑容。「这位先生,您可能弄错了吧,这又不是我的钱,怎么能存到我的户头里。」她按捺飙高的情绪,把钞票推还给他。
她很「使劲」地对他微笑,意示他别再拿这种敏感的话题来开玩笑,不然她就要抓狂了!
辛维克看着她蕴含杀气的笑容,当然明白她的暗示,也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惊惶不安,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提醒她——
「这当然是你的钱,你忘了?这是你那天留在——」
「小佩!」她大喊。
正坐在一旁拉长耳朵想偷听的小佩,差点被黎真希这声「呐喊」吓得跌下椅子。她摸摸领巾,仰头看着黎真希。
「如果有电话进来,帮我接一下。」她交代小佩。
「你要去哪儿?」
「我想花点时间跟这位先生详细说明一下本行的存款作业。」黎真希薄面含嗔地看着他,随便从档案架上抽出一份表格。
「先生,请您跟我往这边走好吗?」她很客气地请他「离开」,跟她一起到旁边的会客室里谈谈。
辛维克很配合地点点头,收起柜台上的钞票,随着黎真希往旁边移动,等她绕出柜台后,一同走向会客室。
小佩伸长脖子望着黎真希和那位帅哥的身影走远,柜台内的手立刻拿起话筒拨内线——
「阿芳姊,我跟你说哦,刚才有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来找真希,看起来不像普通客人……」
第四章
黎真希将辛维克请进会客室里,轻轻带上玻璃门,一转身——
「喂,你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啊?」她的语气急转直下,态度截然不同,什么客气、礼貌、微笑全关在门外了。
「辛维克,我的名字。」他很有风度的报上姓名,好让她知道待会儿该向谁道歉。
况且听到他的名字,她应该就知道自己搞错对象了吧,除非他还「走运」到跟那个和她约上床的男妓同名同姓。
她一听,果然怔住,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我并不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这男人很「脱拍」耶,她有叫他自我介绍吗 ?「我只想问你究竟想干么?」上班时间,她可没空跟他在这儿穷磨菇。
辛维克内心一叹,马上就发现自己不能对这个女人抱有太大的期望。
「黎小姐,我看你的记性真的是不太好,我刚刚不是说过,我是特地来把这笔钱送还给你的吗?」他的语气很温和,但诚恳的表情看起来却反而像在暗讽她的愚蠢,不长记性。
她不太高兴的「瞧」了他一眼,又想到——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上班?」她终于相信他们的重逢不是巧合了。
辛维克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被她遗落的订房资料,交给她。
她摊开一看,马上皱起眉头,责怪自己的粗心。但是……这上头并没有她的公司地址啊?
「你调查我?」她惊讶地问。
「我必须设法将这笔钱物归原主。」他的态度很磊落,不怕她知道实情。
她瞅着他,对他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一般人就算在路上捡到钱都不一定会送到警察局了,更何况从香港追到台湾来?
他……长得人模人样的,该不会是个变态跟踪狂吧?
「那三千元是我留给你的酬劳,不用还给我。」虽然心里有些怕怕的,但她的表现还算镇定。
他双眉一凛,随即恢复平静,缓缓地,琥珀色的眸子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撇唇一笑——
「黎小姐,陪我睡一晚,你的价码是多少?」
黎真希睁大眼睛,作梦都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震惊之余,心头火起——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她立眉嗔目地怒喝,感觉受到严重的侮辱。没想到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居然说出这么下流的话来!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他收起笑容,亮出手中的钞票。「黎小姐,或许你很习惯拿钱消费男人,但我可没那么廉价。」他将三千元放到她身旁的桌子上。
现在,她应该能体会他当时看到这些钱的心情了吧,居然一个晚上连续诬蔑他的人格又践踏他的尊严,把他当什么了!
黎真希努努唇,圆眼半眯,睨着他。搞了半天,原来是嫌钱少啊!
「辛维克先生,如果你对这个价钱有意见,应该要在交易之前就提出来,而不是在事后千里迢迢跑来找我抱怨。」
她提了口气,以冷却过的语气跟他讲道理——
「况且,那晚我们又没真的发生关系,你收下这三千元也不算吃亏吧。」她既没耽误他太多的时间,也没消耗他的精力,这笔钱应该算很好赚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还嫌少?!以为她赚钱很轻松啊。
听完她几句话,轮到辛维克火冒三丈。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非但没得到预期中的道歉,反而还被这女人多羞辱了一次!
「岂止吃亏,这是我一辈子受过最大的羞辱。」他咬牙强调。
「黎真希小姐,你喜欢花钱找男人是你的自由,但是我还不至于需要靠着出卖自己的身体来赚钱,所以你最好立刻收回这笔侮辱人的钱,并且为此向我道歉,以后别再随便把人看轻了。」难道她在花钱「消费」前,从来不会先弄清楚对方的姓名和长相吗?
她的脑袋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前后排列他所说的每句话,怎么想都不对……
「哈,听起来好像是我把你误当成牛郎一样。」她不以为然地笑着,觉得自己听到一个很离谱的说法。
「没错,你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男人。」他想她口中的「牛郎」就是男妓的意思,于是很正经、严肃地澄清自己的身分。
见他说得义正词严,黎真希心里还真的冒出了一丁点儿不确定,因为当初第一眼见到他时,她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他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太像个牛郎。不过,她也实在想不出任何「他不是」的迹证,而且连她问起他的职业时,他不也回答得很顺口,还一副很有企图心、挺乐在其中的模样。
「证据呢?」她问他。
他不解地挑眉。
「你说你不是牛郎,证据呢?」若是没有合理的佐证,休想她会相信他的说法,更别妄想她会低头道歉。
「我都站在这里亲口证实了,还需要什么证据?」这女人讲不讲理啊?
「口说无凭。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口否认,不过如果你不能提出令我信服的证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不愿意收下这些钱也没关系,我还省了一笔。」哼,以为她会怕有钱没处花啊。
她倒是等着,看他能拿出什么合情合理的证据来说服她。
辛维克抿唇拧眉,凝视她的瞳里怒光烁动……
她是不讲理的。他想。
「那请问你又是凭哪一点,认定我就是你口中说的牛郎?」他反过来问她,自己也很想知道她到底为何如此咬定他的身分,一直贬低他的人格。
「时间、地点、穿着,每一点都能证明你就是。」她很快地回答,殊不知她所以为的天时、地利、人和,正是构成这桩大乌龙的完美组合。
他蹙眉,大脑很理性的分析她的回答,推敲出其中的逻辑。
「你的意思是,我穿了跟你约定好的衣服,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坐在约定好的酒吧里……等你?」他道出心中臆测的结果。
「还有,你也带了玫瑰花。」她很有信心的补充这一点。
他盯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
荒唐!这绝对是他遇过最匪夷所思的旅游经验。谁会想到他日行一善跟老婆婆买下的玫瑰花,居然会为他带来这种「奇遇」?!
这些水落石出的「关键」,还真是巧合得离奇,荒谬得可笑。
再看看眼前这个坚持己见的女人,他突然觉得这整件事已经让他从气愤难平,转为啼笑皆非的新局面。
「黎小姐,你不觉得光用这些条件来判断一个人的身分,实在太冒险了吗?如果那天同时出现好几个符合条件的男人,你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要如何确认哪一个才是你要找的人?」他半是好笑地问她,觉得她这种得过且过的认人方式实在太过草率,难怪会出错。
站在一个专业决策顾问的立场,他判断「这家公司」极有倒闭的风险。
「我那天只看到你一个人,没有如果。」对既成的事实,她只以结果论定,才不作多余的假设。
回想那晚,全场就他一个人的条件「全中」,哪来的其他男人?根本是在强词夺理嘛。
他听了,也不急着跟她争论,从来就知道要说服一个有「先入为主」观念的人很不容易,因为大多数的人都不喜欢花脑筋思考自己不感兴趣或不愿相信的事情,特别是当人们本来就对这个提案人不具信心或好感的时候,更会下意识地排斥对方所提出的任何意见,影响本身的客观判断。
这种意识失衡的人,他在工作时见多了。不同的是,这次他不想花太多功夫来说服她接受他的所有想法,只希望她用耳朵听清楚事情的真相,弄懂他在这整件事里的「清白」。
「好,我们不谈如果,那就来说说我好了。」他扯了扯唇角,用比较温和的表情澄清当时的情况,还是试图跟她讲道理。
「黎小姐,我是不知道你跟别的男人之间出了什么状况,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只是一个单纯投宿在那家酒店里的房客,每天晚上都习惯到酒吧里坐一会儿、喝杯酒;那天穿的衣服是出门前才随机挑选的,而那束玫瑰花则是我心血来潮买下,还没决定要如何处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