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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整个芳容殿很神奇地忽略掉走在最前面的一国之主的朝修，将或怨毒、或杀人、或同情、或疑惑的目光，全都汇拢在她身后那个势单力薄的小丫头身上。
大殿里，氛围鬼祟、肃杀得紧
沉默间，老相爷一双狐狸眼忽一闪，很合时机地将目光收回，恭敬望向朝修，得体地请个安：“老臣给皇上请安。”
“今日相爷怎么来了，真是稀客呀”朝修余光带过他，自顾走到正座上落下，平静的眸光里揽入一点戏谑。
刘淇像一只跟屁虫一样，紧跟着朝修移到他身边站立着，刻意忽略掉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她决定今天要装聋作哑、装委婉做柔弱到底！
“让皇上见笑了，臣也是听说德妃娘娘身体抱恙才斗胆进宫，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请皇上责罚。”
好一个慈祥和蔼、谦逊温和的长者，可是那眼神怎么那么犀利看得刘淇头皮直发麻！
刘淇讪讪往朝修又靠去几分，却见丞相目光忽而一移，直直看向她，循循善诱道：“婉柔小丫头，可还记得我这个芳爷爷？”
芳爷爷？我还芳奶奶呢！
刘淇暗地里无语翻个白眼，刚想给行个大礼，却见他阴鸷一笑，“你瞧瞧，今日我都把谁给你带来了！”
第074章 旧账
； 他把谁带来了？
刘淇纯澈的目光微微迷惘，用力眨巴两下，不安地瞟向门口，手心有些出汗。
呼吸凝滞间，只见门口斜出两抹身影，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言MM，而她搀扶着的，瘦骨如柴的约摸四五十岁的老妇人，那削瘦的面部轮廓与自己早早死去的妈妈竟有几分相似。
疯了！这只老狐狸！
刘淇心头“咯噔”一声，失常往后退去一步。已见她们俩踉跄推搡又小心翼翼走来，可以感觉到她们的害怕与激动，只是斜觑一旁的丞相，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挂了一抹深不见底的笑。
聪明的刘淇，竟然看不透他的笑意——她不是这只老狐狸的对手！
再转头去看那张面黄肌瘦的老妇人的脸，记忆在千年之后飞速穿梭——那枪声，那血泊，那绝望，那嘶吼全部混乱了！
“婉柔”
苍老的声音，越过沧海桑田事过境迁，满满都是宠爱与深情，在召唤自己。刘淇面部一僵，脑子“轰”一声崩塌，奋不顾身扑向那个战栗的身影——她，要保护她！
“婉柔”
气喘吁吁奔至跟前，将她眼里的血丝瞧在心底，刘淇再次很艰难，很地张口回应：“娘”
“我的孩子”瘦如柴棒的手抚上她娇嫩的面靥温柔地摩挲着，这，是母亲的温度呀！
眼里止不住一阵酸涩，坚强到变态的刘淇竟然骤然挂下两行泪，苍白的樱唇轻轻颤栗着：“娘娘”然后一把扑进她的怀抱里，楼上她的脖颈。
“真好，还活着，真好，还活着”
老妇人口中反复碎碎念叨，病态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爱与满足，伸手缓缓梳理着刘淇的长发，呆滞的目光停留在淡然的朝修身上打量片刻，移向依旧惊魂未定的芳德妃，再移向面色狠厉的丞相，全身轻轻一抖。
不舍推开刘淇，老妇人被言MM搀扶着颤颤巍巍跪下，“民妇给皇上、德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朝修平缓里不失威严，只是那束目光，从一开始就从未从刘淇面上游移开，长眉也一直紧紧拧着。
“起来吧，起来吧，皇上叫娘起来呢。”
刘淇超级满意朝修的表现，兴冲冲地半蹲下将老妇人扶起，一扫了刚才对老狐狸的恐惧。
“言丫头，听说你失忆了？”丞相放肆地走上前去，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怎么还记得你有一个娘亲。”
呦，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刘淇谦虚地作一个福，委婉含蓄一笑，“即便奴婢把什么都忘了，但是身体发肤之人，奴婢心里怎么也是有感觉。而且”刘淇将旁边的妇人亲昵一搂，转头无惧对上他，“您不觉我们长得很像嘛，旁人都可以猜测得出来，我这个亲生女儿怎会不知？”
丞相不怒反笑，令人起鸡皮疙瘩，“好一个伶牙俐齿又聪慧过人的小丫头，以前的言丫头可是说不出这样的话，对吗，言大娘？”
老妇人浑身一颤，将刘淇的手紧紧一拉，“婉柔的性子确是转变了许多，但是忘记了过去，性子发生变化也是在常理之中的。”
刘淇晕了，她现在搞不明这只老狐狸是要证明她是没失忆的真婉柔，还是要证明是她性情突变得不正常的假婉柔？（有没有被某作者绕晕？）
丞相和蔼可亲一笑，认同地点一点头，“说得极是，”然后从衣袖底拿出一张纸，诡异一笑，“既然言大娘帮老夫证明了这是真的言婉柔。”
目光往旁边微怔的朝修一瞥，继续道，“万岁爷，今日您就给老臣做个主，这是当年言家将言婉柔卖给丞相府所签的卖身契，按照金召国的律法，可是否有效？”
朝修稍作惊愕，伸手接过泛黄的纸，微微一扫，淡淡点一点头。
虾米，金召国竟然公然贩卖人口刘淇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纸，脑子一时回不过神。
“既然皇上都点头了，那今日，老臣便将言丫头带回相府了。”
说完，看向刘淇，又是和蔼可亲一笑，“言丫头，跟老夫回相府吧？！”
跟你回相府？！你做什么白日梦！
刘淇目光带刀回敬，然后转而看向朝修，“皇上，我不要回相府！”
你是一国之君，你一定可以留下我的，对不对？！
却见朝修目光越来越深幽，从容的脸色里泛起一抹迟疑，犹豫片刻，看向老狐狸，“丞相，皇宫里手脚伶俐的丫头多得是，回头朕赏你几个，这个丫头留在皇宫里，也好跟德妃有个照应”
“不要——”一直呆坐的德妃惊恐响起，“臣妾不需要言婉柔！”
“皇上，”丞相面露难色，“您这就为难到老臣了，可是言婉柔毕竟是丞相府的家奴，这般呆在皇宫，名不正言不顺，若遭人话柄，让老臣死后有何种颜面去见先皇！”
“先皇”二字，骤然拔高了几个调，刘淇听得很清楚，他在要挟皇上；她更知道，她的皇上，有很多逼不得已——比如这一刻！
“皇上，”往殿中凛凛一站，她含笑道，“我回相府！”
第075章 死亡
；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汇拢在她身上，只是那目光，满满都是惊艳！
一名卑微的宫女，却有不输于任何人的威仪与不屈，怎会不耀眼，不会令万人敬仰！
朝修拳一握，便要站起来，却见刘淇嘴角忽扯开释然的笑，阻止道，“皇上，言婉柔才不是傻瓜！”
所以不会活得毫无自尊，不会任人宰割，更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她用着只他一人能看懂的目光平静望他，然后洒脱看向老狐狸，“相爷，我跟您回去。”
帅气一个转身，鼻子狠狠抽了抽，心里早没出息地抗议了：55555，她要她的腹黑死皇帝，她要她刚蒙来的老妈，她表跟这遭老头回去
却不想身后有一个坚韧又锐利的声音骤然划破了诡异的气氛，“等等！”
啊呀，有人拦住她了哦
刘淇身子一顿，飞快地转过来，对上老妇人坚强无比的目光，想哭了——明明是一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竟有这样的勇气为自己挺身而出！5555，感动~
“娘”刘淇貌似非常享受这个称呼，热络叫唤着，飞快走到她身边，就一脸依依不舍开了，“婉柔不能照顾您，您以后要好好保重身体。”
帮她亲昵地理一理凌乱的长发，然后移向至此都一语不发的言MM面前，“姐姐，你也要好好保重，在浣衣局可要累着自己。”
言MM目光与她一撞，又迅疾低下头，拉过她的手，轻轻安抚，面靥平静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娘亲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额，告别完了，可以继续滚蛋了吧刘淇不舍地偷瞄一眼正座上的朝修，重新背过身正准备离开，一手却被言大娘用力拉住，然后哪来的力气搭上她的肩膀，将她掰来对上丞相。
“相爷，若我没有记错，那卖身契上写着，自老妇西去之日，婉柔便可恢复自由之身！”明明是一名孱弱的妇人，为什么此时此刻的话会给人如此掷地有声的感觉。
刘淇表情微一顿，微微迷惘看向一脸冷铮的老妇人，又重新看向面无表情老狐狸，心中升腾起一股子的不妙。
老狐狸狐狸眼神一犀利，转头对上言大娘，嘴角挂着一抹阴冷狠厉的笑，“卖身契上却有此款此条，只是，言大娘，您不是好好健在么！”
“不！”老妪将脖子一挺，无惧对上他，仿若蜡烛燃尽最后一滴蜡一般惨烈与无畏，“民妇时日已不多，丞相可看好了！”
说完，目光里盈着一股保护欲和温柔的慈祥盯着一脸迷惑的刘淇，“孩子，都是娘身体不争气，才将你买入相爷府换银子治病，你今日才有这般不幸，如今就让我这个没有用得娘为你做点什么吧！”
话音刚落，她嘴角便溢出一抹鲜红的血丝，然后越来越多，滴落地面，印染花毯
刘淇大脑“轰”地得一声，像被重重敲了一记，一手用力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眼泪汹涌而出，撕心裂肺，“娘，你怎么了！娘，你怎么了”
单薄凄厉的叫唤在殿里炸开了锅！
朝修再也按捺不下那早已隐隐作痛的心，飞身上前便一把抱住了浑身战栗的刘淇，转头往殿外吼道，“快叫御医！”
“不！皇上！”言婉飞同时扶住言大娘，目光是同样的坚韧与保护欲，直直对上她，坚决到有些残忍，“不要叫御医，若要让婉柔活下去，今日她必须死！”
她在说什么，那是一条人命呀，那是自己的娘呀，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刘淇用力地挣扎，眼见脸色逐渐苍白下去的言大娘，泪涌更凶，哀求地看向朝修，抽噎道，“皇上，快叫御医，皇上，求您快叫”
朝修心疼地将刘淇一步步搂紧，看向那名气息慢慢散去的老妇，语气压抑平静地道，“她，已咬舌自尽！”
“不，她没有死，她还可以活的！”刘淇死命地扑腾，“御医呀，快叫御医呀，她可以活的，为什么你们不叫御医！”
殿里除了刘淇声嘶力竭地哀号声，陷入可怕的死寂朝修紧紧地抱着刘淇，线长的股指间泛着青白，似要挣扎得将她揉进身体！
而刘淇，只能无助地看着那个慈祥的老妪面色一阵一阵的泛上青白直至转为彻底的灰白！
她，真得死了！她，为了保护自己死了！她，为了一个不过只叫了她一声娘的陌生人而自杀死了！
刘淇全身打颤，视线开始模糊，千年后的枪声再次在耳畔响起，凌迟着自己的亲情，呆滞地看向朝修，“你们满意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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