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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谁在说话?
她的左边坐着书浩,右边的位置则是羽珊的,但,为何她听得到有人在她耳边细语?
羽浵浑身无法动弹,呆呆地望着新人们交换戒指后互相拥吻。婚宴现场有温暖的空调,可她却觉得自己整个人瞬间被吸起,丢入另一个空间。
她好像来到一座雨中的城市,她可以感受到那股潮湿的寒意,然后,她看到一对男女跪在月老面前,男人趄身走到神坛前取出一条红线,恭敬地对月老合掌,神情温柔地把两缕黑发密密地、牢牢地编织在一起,再以红线细细缠绕,打个结。
羽浵看不清男人的脸,却看到他取出一条项炼,把被红线缠绕的黑发轻巧地放入炼坠内,再把炼坠合起来,亲手为她戴上项炼,黑眸一瞬也不瞬地注视她,温柔低沉地开口——
“我们是结发夫妻了。月老见证了我们的爱情,红线会让我们的缘分更深、更牢固。回台此后,我们就去公证结婚。”
结发夫妻?公证结婚?羽浵不懂这男人在说什么,可是,这些画面却让她的心揪成一团,甚至发疼。
热泪迅速占据眼眶,喉头涌上的哽咽几乎要让她窒息,她突然好想好想痛哭。
布莱恩亚当斯以高亢的嗓音咏叹爱情——
“……you know it's true,
Everything I do,
I do it for you……“
一堆宾客围着新人快乐地合影,还有人热情鼓噪着新郎、新娘。“舌吻、舌吻、舌吻!我们要看喇舌~~喇舌一百秒倒数开始~~”
场面越来越混乱了,亲友们继续起哄,梅梅则娇笑着躲到阿东怀里。
此时,另一道更深沉的声音清楚地传入羽浵的脑门——
“就在这里,在月老的见证下,把你的一生交给我,让我成为你的丈夫,你生生世世的恋人。这一生无论贫贱富贵,我们都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这是什么?是什么?羽浵迷惘地闭上眼,拚命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那道低沉的嗓音却用力地回荡着,穿透她每一根纤细的神经,渗入她每一个毛细孔,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
“不离不弃,永不分离……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到底是什么?羽浵几乎可以感受到有一个男人握住她的手,为她套上一枚戒指,还替她配戴上项炼,她的颈部肌肤甚至可以感受到男人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后颈。
“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啊——”什么都想不起来,无法厘清,羽浵痛苦地低吼,颤抖的手握不住水杯,温水泼湿了她的小礼服。
“羽浵?”一旁的书浩原本也拿着相机在录影,转头看到她的模样时差点被吓坏了,赶紧搀扶着她。“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我……”羽浵一直深呼吸,脸色却比纸张还白。
书浩当机立断地安抚她。“别怕,我立刻带你到外面去!”
幸好宾客们的视线全部集中在要热吻一百秒的新人身上,兴奋地尖叫鼓噪着,没有人注意到羽浵的异状,因此,他们两人的离席并没有引起骚动。
“这里是新娘休息室,浵,先进来,里面没人。你的气色好差,好像快昏倒了。”
书浩让羽浵半躺在长沙发上,担忧地握住她的手。“还好吗?或者,我现在立刻开车带你回家?”
“不用,我没事,让我静一下……”羽浵仍紧闭双眼,眉头痛苦地紧锁着,好像在承受椎心之苦。
那些画面宛如走马灯般,不断在她脑中轮流盘旋,红线、月老庙、男人温柔地为她戴上项炼,套上结婚戒指,一字一句地诉说着誓言——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这些画面到底代表什么?
蓦地,那天被男人强吻的画面也跟这些怪异的画面重叠了,那男人痛苦地嘶吼着——
“该死的你、该死的你!为什么让我这么痛苦、这么煎熬,让我变成行尸走肉、让我看不起我自己……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你忘记我们之间的誓言吗?你忘记月老庙的红线吗?你忘了那条最珍贵的项炼吗?你全忘了吗?”
“织宁……老天,你是我的织宁,你是蓝织宁!到死,我都不会错辨你的容颜、你的气息。”
那男人说她根本不是叫做章羽浵,她是蓝织宁,他的织宁。那,那个跪在月老庙里面的女人是……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不是章羽浵吗?不是羽珊的姐姐吗?我是谁?
她两只手紧紧抓住椅背,抓得好用力,指关节都泛白了,但全身还是一直颤抖,抖得宛如狂风中的落叶。
阿东和梅梅交换戒指的那一幕狠狠撞击她的脑门,她感觉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一直在发烫,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火焰圈住她的无名指。
“左手的无名指有一条纤细的神经直通心脏……”她破碎地低喊着,泪水一滴又一滴地坠落。
许多模糊的记忆宛如潮水般不断涌来,撞击她的大脑深处,也开启了神秘的记忆之门。她看到了,看清那个跪在月老庙里面的女人的脸孔——
是她。
而那个男人……老天,就是那天在楼梯间强吻她的男人!
她看见自己一脸幸福地依偎在那男人的怀里,当他为她套上戒指时,她脸上满是喜悦的泪水,她还欢喜地抚摸着戒指,看了又看,柔情地对男人说话——
“谢谢你,我好喜欢、好喜欢。我会珍惜一辈子,永远都不会让它离开我的身体。”
羽浵的泪水疯狂坠落,哭到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女人真的是她吗?那么,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何不在那个男人身边,却跑到了加拿大?还有,她到底是谁?是章羽浵还是蓝织宁?
好痛苦,好像有人拿着电钻狠狠地钻入她的太阳穴,她头痛欲裂,泪水却无法停歇。老天爷究竟开了她什么样的玩笑啊?她是谁?是谁?
严书浩慌张地抓住激烈痛哭的她。“羽浵?羽浵?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我……”羽浵连续深呼吸,强迫自己慢慢镇定下来,泪痕斑斑的脸上盛满痛苦和彷徨,无助地望着严书浩。“告诉我,我是谁?”
闻言,严书浩脸色丕变,无法言语地瞪着她,许久许久后才艰涩地道:“你在胡说什么?浵,你身体不舒服吗?”
羽浵哀伤地直视他的双眼。“求求你告诉我,我真的……真的叫做章羽浵吗?还没有发生车祸之前,我是一直住在台湾的吧?那时候,我的身边是否有发生什么事?我——”
“不要说了!”她还没说完,严书浩就脸色铁青地站起来,呼吸也变为混乱急促。“你可能是太累了,我现在马上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书浩哥……”
“我马上出去联络司机,请司机把车开到门口。对了,我会顺便叫羽珊回来,让她陪伴你。”
严书浩几乎是夺门而出,他不敢面对羽渺茫然无肋的双眼,更不敢面对她接下来的问题。
他知道,他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她想起部分的回忆,甚至想起巩杰修了!
该死!该死!
这一刻,他真的好痛恨自己为何要带羽浵回到台湾来?倘若不是回来台湾,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其实,严书浩早就有心理准备,明白自己很可能要面对这一刻,但他一直自欺欺人地想着,也许,羽浵这一辈子都不会找回记忆,她只要好好地留在他的身边就好了,他会好好地爱她,会给她最幸福的生活,让她过着宛如公主般的日子,这一生都享有锦衣玉食。
他好怕,他怕接下来要面对一连串的问题。不,他要先冷静下来,好好地思考对策才行。
首先,他要找羽珊帮忙!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也许无法说服羽浵,所以他定要借助珊的影响力。
他奔出新娘休息室,以颤抖的手按下手机拨号键,拨打给羽珊,但电话却一直响,都没有人接。
糟糕,羽珊那丫头一定是玩疯了,现在搞不好还在跟新人拚酒,把手机丢在包包里……不行!他要直接到婚宴现场把她拉出来!
当!
电梯来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
同一时间,羽浵也颤巍巍地站起来,她擦干眼泪,缦缦地打开晚宴包。拿出皮夹,从夹层内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名片。
那个叫做巩杰修的男人在她要离开前,硬塞给她一张名片,那时她心慌意乱地随手塞入皮夹的夹层内,连对羽珊都不曾透露半个字。
她拿出那张名片,水眸漾满无助,喃喃低语。“你会是我要找的答案吗?”
脑子里还是那些乱纷纷的画面,她快被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画面给逼疯了。不,她一定要厘清这些谜团,最起码,她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是章羽浵?还是蓝织宁?
迟疑地瞪着手机几秒后,羽浵轻咬着下唇,一手按住怦怦乱跳的胸口,一手慢慢地按下数字键。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来,是那道低沉的男性嗓音。
“喂?”
“……”羽浵浑身僵硬,紧张到差点想直接挂断,颤抖的嘴唇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声音。“我、我……”
巩杰修马上认出了她的身分。“织宁!你在哪里?”
他一直在等她的来电,这支手机日夜都放在他的身边,就连睡觉时也放在枕头旁。
“我……”不知为何,听到他沉稳的声音,她原本失序的心跳似乎慢慢平复了,她甚至不排斥他喊她织宁,好像……好像“织宁”这两个字可以给她安全感。“我在‘X X饭店’,在参加一场朋友的婚宴。”
“我就在附近的餐厅,我马上过去找你,你先到一楼的Lobby,我会尽速赶过去。”
“……好。”
脑子有点紊乱,羽浵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好吗?她应该继续接近这个危险的男人吗?
可是,她真的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厘清,她渴望找回过去的记忆,非常渴望。
想了想,她传了封简讯给严书浩——
书浩哥,很抱歉,我想找个地方先冷静一下。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的,等事情想清楚之后,我就会回家。
接着,她也传了封简讯给羽珊——
珊,我遇到一些问题,想躲起来冷静地想清楚。请别担心,也请你帮我照顾书浩。
传完简讯后,她立刻关机,因为她知道书浩一定会疯狂地拨打手机找她,但她真的需要一点空间。
她走出新娘休息室,原本想搭电梯下楼的,但三部电梯都往更高楼层爬升,于是她脚步一旋,走向一旁的回旋梯,慢慢步下,抵达一楼。
第七章
巩杰修以最快的速度开车来饭店接羽浵,让她坐入自己的跑车内。
羽浵上车时,他深深地望着她,黑眸底有激烈的情感在翻腾,但他选择什么也不问,只是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温柔地披在她的肩膀上。
好温暖……
一缕男性的粗犷气息完全包围住她,羽浵闭上双眼,忍不住拉紧外套,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暖巨大的力量暖暖守护着。
这是令人信赖的气味,是令人完全放松的气味。
跑车平稳地往前行驶,巩杰修扭开音响,让温柔的大提琴声缓缓流泄在车厢内。
羽浵僵硬的肩膀慢慢放松了,她舒适地靠着椅背,感觉到琴声就像是一股暖流般,柔柔地包围她,包围她的手、她的脚。
在这个男人身边,她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与信赖,就好像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旅人在跋山涉水之后终于回到心爱的家,可以整个人放松地躺在地板上,什么都不用担忧,什么都无须烦恼。
巩杰修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不时偏头望着织宁。
老天,这是奇迹吗?
她终于回到他的身边,又坐在这个只属于她的座位上,离他好近好近,近到他可以嗅闻到她身上的气味。
多年不见,她的味道一点都没变,还是一股淡淡的、馨雅宜人的气味。他知道她不爱搽任何香水,只喜欢在沐浴后抹一点婴儿乳液。
整个车厢充满她的发香、她身上的乳液芳香,那淡而好闻的熟悉气味仿佛刺激着他的眼眶。他咬唇,缓缓地深呼吸,不让滚烫的泪水继续在眼眶中扩散。
他欣喜于她的重返,却又深怕她会在下一秒突然消失,让他再度崩溃,再度变成行尸走肉。天知道他要耗费多大的力量,才能克制自己不去紧紧拥抱她。
他有很多很多疑问想问清楚,他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告诉她,但他告诉自己——不急,不能急。三年都等了,不要急于一时。
他不会让她再度消失的,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不要再尝第二次。
上一次在书局巧遇后,织宁慌张地逃走,他也立刻拦了计程车,一路跟踪她,跟到她下车的地方,知道她住在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