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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唐焰焰步步紧逼,吴娃儿步步后退,直接退进了唐焰焰的卧房,房中一线灯光明亮,吴娃儿的胆气壮了些,挺起胸膛道:“余小娘子,好象本公子才是这艘船的主人吧,本公子想去哪儿还需要征得你的同意么?”
唐焰焰眉梢一挑,笑道:“船自然是你的,但公子年纪虽然不大,却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士子,难道连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都不懂么?公子这般时候,闯进奴家的房来,这可是大大的失礼呢,不知公子意欲何为呀?”
吴娃儿只是对唐焰焰起了好奇,一时兴起,想窥探她动静,她自己就是女儿身,自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可她如今毕竟顶着个男人的身份,如今被人捉个正着,饶是她一向口齿伶俐,这时也想不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唐焰焰本不欲探问她身份,这时见她窘态可掬,配着她娇小动人的身姿,十分惹人喜欢,不禁起了促狭心思,她眸波一转,伸出一根手指,有些“轻佻”地勾起吴娃儿娇嫩的下巴,谑笑道:“公子眉清目朗,一表人才,似公子这般俊俏的小哥儿,奴家也是头一回见呢,只不知公子是否……对奴家有了情意呢……”
“呸呸呸!”吴娃儿在心中连呸,不由得啼笑皆非,她没想到自己扮男人扮得如此成功,居然能招惹来如此艳遇,心中登时鄙夷起来:“活该她男人在外面纳妾,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该让她男人把她休了去。”
她正想义正辞严地呵斥唐焰焰一番,藉着灯光忽地瞟见唐焰焰眼中闪过一抹促狭好笑的韵味,这才恍然大悟:“哎呀,原来她已认出我是女儿身了?”
“公子,怎么不说话呀?”
吴娃儿忽地换了一副嘴脸,笑眯眯地道:“余娘子国色天香,本公子心仪已久了。这些天来,娘子的倩影时常徘徊于心头,惹得本公子是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啊。既然娘子也对本公子有情,那正是郎情妾意,天作之合,来,小娘子,先让本公子香一个。”
吴娃儿撅起可爱的小嘴,扮出一副猪哥模样,张开双臂色眯眯地便往前凑,唐焰焰被唬得急退了一步,娇嗔道:“你别过来!”一时间,她身上的鸡皮圪垯都起来了。
吴娃儿吃地一笑,故作惊讶道:“娘子这是何意?”
唐焰焰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好端端一个女子,偏要扮做男人模样,恶心死啦!”
吴娃儿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唐焰焰张大了双眼瞪她,瞪了半晌,终于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二人笑得颊生红晕,就在榻上坐了,吴娃儿笑道:“余娘子几时看出我是女儿身来着?”
唐焰焰哼了一声,洋洋自得地道:“你以为自己扮的很像么,本姑娘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我本是搭乘你船儿的一个客人,不想节外生枝,才没有点破,谁想你竟来窥探我的动静。”
吴娃儿嘴角一弯,带着浅浅笑意道:“本姑娘?你不是说已经有了夫家,丈夫还在外面纳了一妾么?哼,搭了本姑娘的船,却要遮遮掩掩如此隐瞒,太也不够光明磊落了。”
唐焰焰反唇相讥道:“姑娘你女扮男装,似乎也不曾告诉我真实身份吧?”
吴娃儿道:“这船是我的,我总不能带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客人同行吧?要知晓你的身份理所当然,至于我么,姑娘不妨先将身份明示于我,我或可说与姑娘知道。”
唐焰焰心想,如今已离了开封,二哥的人怎么也不会搜到这儿来,这位姑娘也没那么巧,就和我二哥有所瓜葛,便说与她听也不妨事,便道:“实不相瞒,我并非汴梁人氏,而是来自西北,我那未婚的夫婿却是在汴梁做官的。他来京师已有半年之久,行前本说待他在开封安顿下来,就上门提亲娶我过门。
本姑娘眼巴巴地在那儿等着,左等他不来,右等他不来,家中几个哥哥攀龙附凤逼我嫁与一个大官儿。我心中不愿,便逃来京师寻他,结果我进了京师才知道,前些天他竟已纳了一房妾,据说那美妾原本是汴梁青楼的一个花魁,那厮放着我这正室元配在西北不闻不问,自己却在汴梁金屋藏娇,你说可不可恨?可不可恼?哼!”
唐焰焰愤然一哼,吴娃娃花容失色,登时便是一个机灵!
第七卷 王对王 第017章 泗水洲
吴娃儿提心吊胆地道:“不知……你那郎君尊姓大名啊?”
“他……”唐焰焰瞪了吴娃儿一眼道:“他跟你这小滑头一个姓儿,哼,姓杨的真没一个好人。”
吴娃儿芳心一震:“糟了,果然是她,她定然就是唐姑娘,原来官人误会了她,唐姑娘并没有攀附权贵寻觅高枝儿。当时官人只道她已移情别恋,哪里还会问她同意与否?这下惨了,她气势汹汹来寻我晦气,我可如何应对?”
唐焰焰恨恨地道:“那死没良心的大混蛋如今就在朝廷南下江淮的那艘大官船上,本姑娘追上去,一定要当面问问那负心人亏不亏心,我还要瞧瞧那只狐狸精,看她底有甚么狐媚手段,迷得我家官人神魂颠倒!”
吴娃儿花容失色,唐焰焰一瞧她模样,忙安慰道:“我所说的句句实言,你现在知道我不是为非作歹的江湖匪类了吧,对了,姑娘你又是什么身份,为何女扮男装,远赴江淮。”
吴娃儿一惊,脱口便道:“啊!我……我追他南下而已。”
“他?他是哪个?”
“他么……”,吴娃儿急急转念,幽幽说道:“奴家本是汴梁人氏,与一位公子阴差阳错地成了仇家,那位公子聪颖多智,品性高洁,有出口成章,七步成诗之才,奴家在他手上接连吃了几次大亏,却也因此对他生出倾慕。”
她说那位公子有出口成章,七步成诗之才,唐焰焰便全未想到自家郎君头上,听她说彼此先做了仇家,却是因仇生恨,想起自己当初在普济寺中沐浴,却被杨浩偷窥了身子,恨得自己一路追杀,与她经历大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禁生起亲切感觉,笑道:“你这丫头才几岁年纪,居然也动了春心,不过……你这模样儿我见犹怜,若换上女装不知要迷死多少男儿,那人定也喜欢了你的。”
吴娃儿微微颔首,羞颜道:“那位公子……感我一片深情,却也对我有了情意。其实奴家出身卑微,并不算是大户人家,自知以我身份,要寻这样的良配,难为人家正室,去也甘居妾室的。可是……那位公子家中早已定了一门亲事,听说那大妇十分厉害,奴家也不知能与官人相聚多久,今官人南行,奴家割舍不下,这才一路尾随,只盼能与他多聚一时便是一刻。”
说到这儿,吴娃儿已是泪盈于睫,瞧来更是可怜。她这眼泪一半是作假,一半倒是真意。她初为人妇,两下里正是恩爱甜蜜的时候,本来满怀的憧憬与欢喜。至于杨浩将来定要再娶正妻,她也并不担心,因为她是杨浩娶妻之前纳的妾,是必须被承认的。
天下间未娶正妻先纳妾的人有许多,比如霸州那位曾想娶丁玉落为妻的胥举人就已先纳了两房妾室,这样的妾是受律法保护的。然而如果丈夫有了正妻,那纳妾就需要经过妻子的同意了,汴河帮龙头老大张兴龙家里闹的不可开交,他娘子不点头,那福田小百合就是进不了门,原因就在于此。
如今唐焰焰出现了,她并没有变心,以杨浩的性情,一旦得知真相,只会对她既敬且爱,那时她仗大妇身份、倚杨浩敬爱,若是棒打鸳鸯,执意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该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吴娃儿心乱如麻,心中确也悲苦。
唐焰焰见她泪珠盈盈,想起当初杨浩与折子渝两情相悦时,自己一腔相思无人理会,几次三番受人折辱,同病相怜之下,对她更为同情,便柔声劝道:“看你娇美无俦,如此美人儿倾心于他,那是他的福气。你对他一往情深,他敢辜负了你?若你得了他的喜爱,相信他那妻子也不会太过为难你的。”
吴娃儿泪眼迷离地道:“奴家……现在也只能如此期盼了,唉,只怕她执意不肯,从中作祟,我那郎君必也为难,到那时……”
唐焰焰怒道:“你如此委曲自己还不够么,她若容不下你,就是心胸狭窄,好妒无德之辈。”
唐焰焰想起小樊楼中折子渝当着杨浩的面对她故示大度、背后却把她气得几乎吐血;等到她与杨浩真的有了感情,她却妒性大发拂袖而去,害得杨浩意志消沉,自己整日里担惊受怕,直到杨浩要离任赴京这才壮起胆子去见他,那些时日不知吃过多少苦头,吴娃儿口中那个妒妇在她眼中依稀便成了折子渝的可恶模样。
她怒气陡生,仗义说道:“那妇人若真这般蛮横好妒、不通情理,就是犯了七出之条,还怕治不了她么?你且把你们的事说与我听,我这人最看不得人家受欺,我来帮你出谋画策。”
吴娃儿讶然半晌,拉住她手道:“姑娘对我真好,奴家真不知该怎样感谢你才好。奴家既无兄弟,也无姊妹,若是你不嫌弃,我愿与你义结金兰,不知你意下如何?”
唐焰焰一听登时大喜,她家中俱是些臭男人,兄弟众多,但姊妹不但一个没有,而且那些兄弟还都比她岁数大,论起排行她是家中老幺,如今竟有这样一个粉妆玉琢的小丫头要与她结拜姐妹,心中哪能不喜,当下便连连点头。
吴娃儿趁势打铁,当即便拉她结拜,唐焰焰说道:“既要结拜,论起齿序,我今年恰恰的十七岁了,不知你是几岁?”
吴娃儿一语双关地道:“怎么看我都是比你小的,从今往后便认了你做姐姐。”
唐焰焰大乐,在她粉嫩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笑道:“长了一张巧嘴,呵呵,不过义结金兰,总要通报真名实姓,论起齿序生辰的,今日成了姐妹,一世都是姐妹,你有什么难处,姐姐总要帮你的。”
吴娃儿感动地道:“姐姐温柔贤淑、通情达理、姿容倾城、心地良善,我那郎君府上的正室夫人若有姐姐一半的好品性,妹妹也就知足了。”
唐焰焰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忸怩道:“你已见过那位才子的正室夫人了么?她那人很是刁蛮么?”
吴娃儿道:“妹妹不曾见过她,有位折子渝姑娘是认得她的,折姑娘对我说,我家官人那位姓唐的正室夫人脾气暴燥、性情彪悍、好妒无德、辄施拳脚,妹妹一想起来,心中就忐忑不安。”
唐焰焰笑上笑容一僵,失声道:“你说甚么,你听谁说的?”
吴娃儿一脸天真,眨眨眼道:“折子渝折姑娘呀,姐姐认得她么?”
唐焰焰两道妩媚的细眉慢慢竖起,眸中燃起两簇火苗,吴娃儿惊退了一步,就见唐焰焰咬牙切齿,几欲抓狂地道:“脾气暴燥、性情彪悍、好妒无德、辄施拳脚,我……我唐焰焰就是那样不堪的人吗?她还编排了我些什么了?”
吴娃儿“大惊失色”道:“姐姐你……你说你姓甚名谁?”
这一天,钦差官船到了长桥镇渡口,再往前去就是泗洲城了。泗洲城位于洪泽湖畔,是水陆都会、徐邳要冲,汴河漕运的一个极重要码头,同扬州一样,是江淮地区极繁华的一处大阜,舟舡泊聚、车马云集,廛市繁荣,人文荟萃。如此要害之地,魏王赵德昭是无论如何都要在此停泊一阵,视察一番当地情况的。
因此官船只在长桥渡小停片刻,使人上岸购了些时令菜蔬,众人稍做休息,就继续赶路,壁宿恰于此时一路打听来到了渡口,便即取出信物登船去见杨浩,随船一同继续赶路。
壁宿将他途中所见各处粮绅趁火打劫、屯积粮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杨浩说了一遍,怒声道:“大人,这些人太无人性,大人应向魏王请旨,予以严惩。”
杨浩微微一笑,冷静地道:“壁宿,你这偷儿也知道怜悯百姓了,可见那些不义粮绅趁火打劫,大发横财,真的是天怒人怨了。不过,就算是一堆粪肥,也有它的用处,这些粮绅恶霸,现在同样大有利用之处,不能急着下手。”
他在舱中徐徐踱步,沉沉说道:“等他们把粮食运进了京,赚了钱,才会起到现身说法的作用,诱引更多的远近粮绅把主意打到汴梁去,他们才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朝廷完成这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同蚂蚁搬家,把京师所需要的数目庞大的粮草,运到京城里去。甜头,总是有些先下手的人会尝到的,只有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咱们才能让更多的贪心奸商吃一个大大的苦头。”
壁宿气犹不平地道:“眼见他们如此恶行,我心中总是放不下。我原本是个偷儿,偷几个小钱便人人喊打,他们却俱是大盗,明目张胆地劫掠民财。”
杨浩含笑道:“且忍一时,想钓鱼,总得下点鱼饵吧。”
他拍拍壁宿肩膀道:“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