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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渝眨了眨眼睛,很是惊讶地道:“请问这位公子,奴家认得你么?你说的话,奴家可是一句也听不明白,莫非公子认错了人?”
杨浩听了一呆,看她神情完全不似作伪,刹那功夫真的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可是仔细看看那五官竟是分毫不差,就连声音都一般无二,怎么可能认错人,杨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见皇甫继勋远远立在“红袖招”门楣下,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便又扭头说道:“这里没有旁人,你还要否认不成?”
折子渝板起俏脸道:“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本姑娘好端端走在路上,被你拦住去路胡言乱语一番,你反要责怪于我,快些让开,要不然,我高呼一声,满街行人都当你是个放浪无行的登徒子,少不了一顿好打。”
杨浩笑了:“你的武功不是很高明吗,何必扮得娇娇弱弱的让别人来打我,你若舍得别人动我一指头,就不会潜进泗洲官仓救我性命了。”他的声音柔和起来:“子渝,我在那间房子里,看到了一枚袖箭,我知道,你终究是舍不下我,所以才去救我,对不对?”
说着,他探手入怀,摸出一个手帕,展开来,里边一截袖箭,乌沉沉的箭头,显然是淬了剧毒。
折子渝用可怜的目光看着他,轻轻摇摇头,叹气道:“唉,看着挺不错的一个人,原来是个疯子。”说着就要从他身边绕过去,杨浩横跨一下,拦在她面前,咬牙切齿地叫道:“折、子、渝!”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吓死人了。”折子渝拍拍胸口,不知怎地,看到杨浩气极败坏的样子,她心里忽然开心的很,嘴角虽然抿着,却不自觉地微微翘起来。
杨浩喜道:“你承认自己是子渝了?”
“我可没承认什么。”
折子渝撇撇嘴,似笑非笑地道:“嘴长在你身上,你愿意叫什么我可管不着,天色已晚,本姑娘要回府歇息了,还请公子不要拦住本姑娘的去路”。
杨浩又拦住她,唤道:“子渝,当初我信誓旦旦,说过不会负你,结果却……是我有愧于你,也不敢再厚颜留你,可是……不管如何,我对你的情意未变,你孤身一人又潜来唐国做甚么?军国大事,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能解决的,乖乖回西北去,好不好?”
听他说起往事,折子渝心头怒气又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长点记性儿成不成,我早说过了,子渝不是你叫的,不许你再这么叫我!”
杨浩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头一回见到折子渝耍无赖的模样,心中觉得实在可爱的很,这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性情,以前的她,太理性了,背负的东西也太多了,虽然可敬,反而让人不敢狎昵亲近。
他忍不住说道:“你这还叫不承认吗?子渝,拜托你告诉我,你又跑到金陵来,到底要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你说我是折子渝我就是折子渝了,好呀,那你就尽管张扬开去,你是唐国上宾,唐国君臣一定会相信你的,说不定为了向宋国剖明心迹,还会砍了我的头送去宋国,那你杨大人可就又立一功了。”
杨浩气道:“说的什么浑话,你明明知道我就算送了自己性命也不想你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我是在担心你,子渝,你不要自恃聪明,说到底,你只是一个未及二八的小姑娘,天下大势岂是你能一力挽回的。”
折子渝心里一甜,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害我?你害我的事情还少吗?我都懒得说你,我们现在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的事你少管!”
说着,她瞟了眼那红灯高挂的地方,忍不住气往上冲:“真出息了呀你,有了焰焰和娃娃还不知足,居然去逛青楼寻乐子!”
“你吃醋么?”杨浩嗅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忽然心情大好。
“我吃醋?我吃你的醋!”折子渝红着脸叫了起来:“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我……我只是替你那两位夫人不值!”
杨浩心中大悦,一本正经地道:“喔,关于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她们既贤惠又大方,经常叮咛我说,出门在外怎么玩都没关系,只要记得回家的路就好。”
折子渝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你……你现在怎么油嘴滑舌的,变得这般轻浮?”
杨浩耸耸肩道:“没办法,男人不坏,姑娘不爱嘛,人都是会变的啊,总不成生下来什么样儿,这一辈子就都那样儿?你还不是变了许多?”
折子渝肺都快气炸了,她怒气冲冲拔腿就走,再不回头看这无耻家伙一眼,杨浩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她来金陵到底要做什么?就凭南唐李煜这个废材和折藩联手就能逆天?不行,我一定要阻止她,免得她把折家、把她自己都带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是……她来唐国,出入宫廷,到底目的何在?”
皇甫继勋晃悠过来,嘿嘿笑道:“杨左使,这位莫姑娘性情刚烈,不好对付吧?”
“嗯,的确很是泼辣。”杨浩摸着下巴,色眯眯地瞟着折子渝的背影:“不过,本官就喜欢这种有味道的女人,嗯……很合我的胃口。”
皇甫继勋打量杨浩一番,展颜笑道:“杨左使是宋臣,就连我唐国国主也要礼敬三分的,自然不怕娘娘为她撑腰,不过……这匹刁蛮任性的胭脂马,可是不好驯服啊。”
杨浩心中一动,忽道:“那咱们要不要打一个赌?”
“好,我就和左使打这个赌,如果左使赢了,本将军新买的那幢宅院双手奉送,如果左使输了……”
“怎么样?”
“哈哈,听说左使出身南衙,本将军对晋王殿下一直很是仰慕,如果有机会,还请左使代为引见。”
“一言为定。呵呵,咱们回去饮酒,候那两位大人出来,咱们便各自回府歇息吧,本官还要打起精神,想想用什么办法赢你那幢宅院呢!”
两个人说说笑笑回到楼上,就见焦海涛正衣冠整齐地坐在那儿喝茶,杨浩瞠目道:“焦大人怎么这么快?”
话一出口杨浩便觉失言,谁想焦海涛却不以为忤,理直气壮地说道:“这种事自然是快活过了就出来,咱们是花钱的,难道还要费功夫让那收钱的受用快活不成?”
杨浩干笑道:“呃……焦大人此言……此言倒也有理,倒也有理。”
三个人坐下,重又换了一桌酒菜继续喝酒聊天,那老鸨领了姑娘过来小心探问皇甫继勋的意思,此刻领上来的都是容颜青涩的黄毛丫头,皇甫继勋喜欢的是肢体修长容腴、风情成熟妩媚的姑娘,并不好此道,杨浩也表现的兴致缺缺,皇甫继勋已知道这位宋使有勾引良家妇女的恶趣味,便也不再强求,挥手让那老鸨把人带下去了。
三人又喝了半天酒,楼中酒客大多都已散去,还不见夜羽踪影,杨浩不禁心道:“这个夜羽看着瘦巴巴的,想不知竟有这么大的能耐,他再坚持一会儿的话连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皇甫继勋早已不耐,见杨浩也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忍不住骂道:“这个老家伙,一副皮包骨头的猢狲相,想不到这么大劲头,都他娘的折腾了快半宿了,他还不……”
“嘘……”,杨浩向他递个眼色,轻咳一声道:“来了。”
皇甫继勋扭头一看,就见鸿胪卿夜羽脚下发飘地走来,就跟一个幽灵似的,皇甫继勋没好气地道:“夜大人老而弥坚,真是好生快活呐。”
夜羽心满意足地笑道:“还成,还成,三位大人也还快活啊?”
“快活,快活的紧,不过都不及你夜大人了得,这都什么时辰了,咱们这就回吧。”三人早已等得不耐了,一见他出来,起身要走,夜羽意犹未尽地跟在后面,说道:“这就走了么?咱们不喝碗鸡汤,缓缓乏儿……”
皇甫继勋道:“我的老大人,你也不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都快半夜了,你明早不用上朝的,我可不成……”
夜羽嘿嘿笑道:“惭愧,惭愧,哎呀,到底是上了年纪,不比当年、不比当年啊……”
夜羽自吹自擂着,一行人便往楼下走,就听彩灯长廊中也不知哪间房中传来一阵说话声,因为夜深人静,酒客大多散去,楼中清静,所以听得清清楚楚,只听一个少女声音道:“哎呀,今天晚上可真是累死我了。”
另一位姑娘的声音便道:“我接待的那位姓焦的客人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泻了身子,我瞧妹妹接待的那位姓夜的客人比他还要瘦弱些,竟有这般威猛么?”
“嗯?”一听这句话,皇甫继勋立即停止脚步,饶有兴致地竖起了耳朵,但凡是男人,对这种话题总是很有兴趣的。
却听那少女没好气地道:“他威猛个屁呀,刚一沾老娘的身子他就泻了,老娘还以为这回省事了,谁晓得他又不甘心,不甘心吧,身子又不争气,害得人家使尽了手段服侍他,前后足足用了四柱香的时间这才稍见起色,半软不硬的刚入进去,马上又一泄如注了,好不济事的老东西……”
“噗哧!”皇甫继勋嘴里发出一声空气撕裂的声音,肩膀急剧抖动起来,杨浩脸颊抽搐了几下,看看忍笑忍得面孔扭曲的焦海涛,又看看黑着一张脸的夜大鸿胪,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道:“本来以为夜兄这个姓氏是很少见的,想不到这‘红袖招’竟还有位姓夜的仁兄。”
夜羽如释重负地道:“是啊是啊,想不到这儿还有一个姓夜的,真是好巧,哈哈,好巧。”
皇甫继勋忍不住笑道:“夜大人,你不去结识一下这位本家兄弟么,说不定叙起祖上来你们还真的是一家人呢。”
“哪有那么巧的,”夜羽干笑道:“夜色已深,咱们快些走吧。”说着他便挤到前头往外走,当满天月光洒到他的身上时,夜大人火辣辣着一脸暗暗发誓:“下回一定找个更加稚幼些的,这些已解风情的姑娘可真是吃不消……”
同一轮明月下,浩翰的海面上停泊着一艘大船,八具大铁锚将它牢牢地固定在海面上,随着缓慢但有力的波涛,大船像一头海上巨兽在轻轻喘息似地起伏着。
船上,最宽敞最豪华的那间船舱中,两个朦胧的身影也像波涛一样缓慢而有力地起伏着,一阵刻意压抑的呻吟和喘息声从床榻上溢出来,与波涛声混为一体。
“啊……”随着一声激情释放时的颤栗低吼,有节奏地律动着的帷幄渐渐静止下来。
过了半晌,帷幄掀开,一个胸口满是黑毛的粗犷汉子,腰间只系了一条豹纹短袍,披头散发地赤脚下地,走到桌边抓起壶来咕咚咕咚地灌起茶水来,薄透的床帷中一个身影坐起来,悉悉索索地穿着袍子。
那裸胸赤脚的披发大汉喝饱了水,走到窗前霍地一声分开窗帘,一窗月光顿时扑进舱来,减淡了桌上灯光的作用。披发大汉把头发左右一分,看其容貌,赫然竟是北国契丹皇族子弟耶律文,他嗅了口带着腥味的海风,往岸上一指,问道:“那处地方是什么所在,咱们距金陵还有多远?”
床上的帷幔分开,出来一个只穿月白色布裤和同色小衣的青年男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颊上还带着一丝红晕,正是丁承业。
他走到耶律文身旁,往岸上看了看,说道:“船老大说,岸上那片地方,是华亭县的所在。那里既是华亭县,那旁边这几片岛屿应该就是大金山、小金山和龟岛了。那么由此再往前去,不消多久就可以转入长江口,直达金陵城了。”
他所说的华亭县,设立于唐天宝十年,也就是后世的上海所在地,丁承业虽不曾来过此地,但是丁家是做生意的,对于各地地理多少都知晓一些,是以知道此处向前不远,就可以转入长江,直达金陵城。
耶律文点点头,目光闪烁,在月光下泛着剑刃一般的寒光:“好,明日一早就放飞我的神鹰‘哈力盖’,待它飞回上京,我也该到金陵了。”
丁承业想到将要发生的事,脸色一白,有些紧张地答应一声,耶律文微笑着瞟了他一眼,说道:“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要得大功业,总要付出代价的。成则称帝称霸,败则粉身碎骨,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这一次我能成为皇帝,你也会随着我飞黄腾达的,如果我败了……”
耶律文冷冷一笑,沉沉说道:“不过早几十年进棺材,有甚么大不了的。”
丁承业忙道:“我并非害怕。只是,大人远在江南,塞北局势难以控制,到底能否成功,殊难预料,我有些担心……”
耶律文哈哈一笑,说道:“担心甚么?这件事,我们已经准备了许久,时至今日发动,不过是水到渠成,我在不在上京,已无关紧要了。”
他走回桌旁,坐下说道:“自从萧思温弑穆宗而立耶律贤,我们就已着手准备,萧思温横死医巫闾山,这就是第一步,只是我们错就错在,本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