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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就麻烦姐姐去说和一番,这事儿若成了,你就是浩儿的大媒人,我是一定要好好谢谢你的。”
“嗨,看你说的,”李大娘一偏腿下了地,风风火火地道:“咱们姐俩儿是什么关系,你家浩儿那也是我看着从小长大的,能给他说个称心的媳妇儿,我也高兴啊。哈哈,行了行了,你身子骨不大好,就别下地了。我先回去,下午我就跟董家的说说去……”
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008章 采买
快晌午的时候,丁浩带着几个人从城里回来了,今天进城按采购单子为内宅购置了一批家用之物,又去药店给老娘抓了几服药,这才刚刚回来。
采购需要了解市场价格,需要与行商坐贾打交道,侃侃生意,了解一下南北各地的特产,了解同一商品不同产地的质地和区别,这些经验的积累对他大有益处,这种免费实习的机会丁浩怎能轻易放过,所以做的很卖力气,看在外人眼里,倒似他对丁老爷的提拔感恩戴德,要在丁家死心踏地的干一辈子了。
丁浩一进丁府,恰巧撞见李大娘从左跨院里出来,丁浩站住,跟她打了声招呼:“大娘。”
“哦,是浩儿啊。”李大娘笑盈盈地地道:“刚去看了你娘,这阵儿调理的不错,眼看着气色好起来了,我也就放心了。你这是刚从城里回来?”
“是,去城里采买了些东西,我正要送去后宅。”
“哦,那你忙,你忙,呵呵,我还有事,也该回去了。”说亲的事八字还没一撇,李大娘没有说与他听,笑着打声招呼便走开了。丁浩让臊猪儿几个人抬着采买来的东西随他往各处将所购之物一一交割清楚,最后来到后宅内眷们的住处。
刚进内宅,老远便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叫他:“浩哥哥,人家的胭脂花粉可买回来么?”
“靠,还浩哥哥,你以为你是蓉儿啊。也不瞧瞧你那里撅外翻的厚嘴唇,性感过头了吧你?”丁浩一听声音,眉头便是一皱。
来人就是丁浩头次到内宅时,引他去见丁庭训的那个兰儿姑娘,其实兰儿姑娘身材高挑,柳腰纤细,胸脯儿鼓腾腾的,小模样其实并不差,只是嘴唇微微外翻,厚得有点离谱。丁浩对这个势利女子打心眼里反感,所以看她的缺点也就无限放大,一瞧她那双厚嘴唇,就恨不得一个旋风踢,立马把她踢出自己的视线。
丁浩爱搭不理地嗯了一声道:“兰姑娘要些甚么,我也不甚了了,反正……采买单上所列之物我都置办齐了,等莲姑娘清点之后,兰儿姑娘再取你要的东西不迟。”
兰儿碰了个软钉子,脸皮便有些臊红。照理说,内院儿里的丫头都是比较高傲的,被丁浩这么一说,她纵不好当场翻脸也要调头就走,可她居然不恼,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丁浩如今是府上的红人管事,她得罪不起,竟然乖乖答应一声,向丁浩飞个媚眼儿,便像一只花家雀似的飞走了。
不一会儿莲姑娘就闻讯赶来了,莲姑娘是上房管事丫头,掌管着夫人、如夫人,以及上上下下侍婢丫环各种物品供应。她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长得端庄文静,斯文秀气,因为是夫人面前得力的人,所以迄今也未放她出内宅寻个男人嫁了。
莲姑娘把丁浩带进花厅,把上房采买的东西一一进行清点,有些比较特别的东西,丁浩还特意说明它们的来历、背景。丁浩能言善辩,口齿伶俐,说起话来绝不是个惹人嫌的主儿,莲姑娘频频点头,对他显然甚为满意。
待点收清楚,签收画押之后,丁浩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向那莲姑娘一亮,微微地笑了一笑。那只小盒一掏出来,一股品流极高的幽香便溢了出来,莲姑娘眼睛一亮,随即便矜持地道:“丁管事,这是甚么,内宅采购的东西,好象都已经点收过了吧?”
丁浩笑道:“呵呵,莲姐姐,这次采买的东西多,我便跟店掌柜的狠狠压了压价,省下来的钱,给姐姐买了一盒胭脂,这可是江南浣花坊特制的极品胭脂‘九花玉露’,只要挑上一点儿扑脸,便要艳若桃花了。”
莲姑娘接过胭脂,掀开盖儿一看,只见鲜艳异常,甜香扑鼻,眼中便微微露出笑意,却将胭脂递还给他,摇头叹道:“难为丁管事这番心意了。奴家都是老姑娘了,还用这些东西做什么呢……”
“时代不同啊,我那时代,许多二十岁的姑娘还是屁事不懂的黄毛丫头呢。她却已自怜自伤,闺怨幽幽了……”
丁浩暗自苦笑,忙道:“这话怎么说的,莲姑娘貌美如花,看来只如十八许人,若再稍做打扮,便是二八妙龄,谁敢说莲姑娘一个老字,那他真是不长眼睛了。”
“呵呵,偏你会哄人开心。”
莲姑娘脸上这才露出笑意,盈盈地一瞥,带出几分欢喜。二十岁的姑娘,其实正是刚刚成熟,女人的风情才稍稍显露,一个并非有意撩拨的眼神,便已透出十分的妩媚了。
“面既施粉,施之两颊,浓者为酒晕,浅者为飞霞。涂之以唇,朱唇一点,桃花殷殷。俗话说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这盒‘九花玉露’送与莲姑娘,祝莲姑娘越活越年轻,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丁浩见她欢喜,趁热打铁地把胭脂店老板的话原封不动地奉送给她,又说了一句绝对会让她耳目一新的现代广告词,把个莲姑娘喜得眉开眼笑,丁浩这便见好就收,起身告辞。
与这位莲姑娘攀上交情,就不怕兰儿那种女子嚼他的舌根子。可是老姑娘看着文静,那性儿其实却是喜怒无常的,指不定哪句话犯了她的忌讳,那脸儿便酸下来。而且莲姑娘在后宅许多伶俐的女子当中佼佼群雌,一跃成为夫人身边最得宠的红人,又岂是没有心机的人?丁浩想跟她处好关系,却绝不想跟这样难应付的女子有进一步的什么发展。
莲姑娘把胭脂拢在袖中,浅浅笑着送他出门。两人一前一后刚出门儿,迎面就见一个体态曼妙的少妇姗姗走来。
这少妇一头乌油油的青丝高挽,上插一支蝴蝶状的嵌翠玉的步摇。身穿一领浅紫色窄袖背子,内束鱼尾裙,脚下一双丝制梅花纹的轻靴,举步而行时身正肩平,那清纯秀美的模样,宛如一朵冉冉浮于水面的净莲。
丁浩一见连忙避让一旁,躬身施礼,莲姑娘亦裣衽施礼道:“少夫人……”
来者正是丁家长媳陆湘舞。她止住步子,细声问道:“丁管事,可是采买了东西回来?”
“是。”
“哦。我要的东西可买着了?”
“是,少夫人要的东西,已经置办回来了,刚刚交给莲姑娘。”
莲姑娘忙上前一步道:“少夫人,您要的那部《妙法莲华经》已经请回来了,奴婢正想一会儿给您送去呢。这部经书是开封大相国寺智深和尚以江南澄心堂的纸篆写,乃是一部极难得的佛家宝卷,霸州城里的商家只进了这么一部,丁管事得着信儿以后早早的下了定金,这才抢在许多人前面,把这部《莲华经》请来了咱家。”
她收了丁浩好处,又被他奉承的开心,自然要为他美言一番。
陆湘舞听了,乜着杏眼瞟向丁浩,脸上便露出几分欣然,谢道:“丁管事有心了。”
“少夫人不必客气,这是丁浩份内之事。”丁浩拱手笑了笑。想她年纪轻轻,索要佛经,必是因为丈夫伤重,为他祈福净心,所以丁浩对她有几分由衷的敬意,而且丁浩和丁大少爷丁承宗没有什么过节,这位少夫人又是一向不怎么抛头露面的,两人不熟,这时见她斯文有礼、谈吐客气,丁浩便也恭敬以待。
陆少夫人抿嘴嫣然,又复轻轻一叹,正欲举步离开,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忽地响起:“哟嗬,这是哪位?原来是丁大管事呐,几日不见,丁管事如今可是春风满面呐……”
丁浩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用抬头他就知道,必定是那个丁二少爷到了。果不其然,丁承业一步三摇,领着哈巴儿似的雁九,正慢悠悠地向他晃过来,主仆俩都是一脸的贱笑,可惜了他那张俊俏的面孔,愣是笑出了一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贱样……
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009章 密议
“哎哟,原来嫂嫂也在这里,承业见过嫂嫂。”丁承业大大咧咧上前,向陆湘舞长长一揖。
“叔叔不必客气,”
陆湘舞小巧细白的额头不经意地蹙了一蹙,款款退了一步,回身说道:“莲儿,你把《莲华经》送到我房里来……”说着向丁承业微微颔首,翠袖一拂,扬起一股幽幽芳香气息,便轻盈地举步离开。
莲姑娘连忙答应一声,担心地看了丁浩一眼,回身入房取了佛经,追着少夫人去了。
丁承业瞥了一眼大嫂婀娜的身影,便转向丁浩,不阴不阳地笑道:“阿呆啊,你小子还真是本事了喔,哄得我姐姐开心,又哄得老爷子开心,这眼看着跟串天猴儿似的,都要爬到小九儿头上去了。小九儿……比起人家来,你可太不成器啊,你看看我姐姐调教的奴才,多有出息……”
雁九谄笑道:“二少爷,怎么能说是大小姐调教的好呢,这阿呆……原本不也就是一个给您赶车的嘛……”
“哈哈哈哈……”,丁承业张狂地笑了起来。
丁浩见了这对主仆的丑态,只是微微一笑,毫不动怒。他并不想留在丁家,便也有了一颗平常心,任你辱我诟我,恰如清风拂莲,根下有净水,自不染尘埃。待两人笑得够了,丁浩一本正经地问道:“不知二少爷唤住在下,可有什么吩咐么?”
“呃?”丁承业本想羞辱他一番,见了他这副平淡的模样,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丁浩又是一笑:“今儿下午,就是给佃户们放粮种的时候了。若是二少爷没有什么吩咐,那……在下告辞了。”
丁浩说完,微微拱手,不待回答便翩然而退。
丁承业失措地道:“嗳……你……”,眼见丁浩已扬长而去,他把折扇往手心狠狠一拍,恨恨地道:“小人得志,如今也敢在本少爷面前如此嚣张了。我呸,还不是我丁家一个奴才。小九儿,你给我想个法子,好好整治他一番。”
雁九道:“少爷,老爷如今对他倚重的很呢,如果少爷有意为难他,恐怕老爷那里要受责骂……”
“怎么,如今连你也怕了他不成?”
雁九阴笑道:“怎么会呢,老奴是说,要想整治他,最好的手段就是让他做的事出几个娄子,唯有如此,才能让他失去老爷的欢心,那时要让他滚蛋还不易如反掌?”
“哦?你有什么好办法?”
雁九正要说话,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鹰的叫声,雁九眯起眼睛往天上一看,只见一头苍鹰尽展双翅,在湛蓝如玉的天宇中翩然滑过,他的眸中不禁寒光一闪。立即俯身说道:“少爷,这事儿您得容老奴好好想想,总能想出一个两全之计整治那个阿呆的。老爷交办给老奴的一件事情,现下得先去办了,等办完了事情,老奴再来侍奉少爷。”
“去吧去吧”,丁承业没好气地挥手,心中气闷无比,仔细想想,终是愤懑难平:“没有你小九儿帮忙,难道本少爷就整治不了那个奴才?嘁!嗯……让他做的事捅几个娄子,让他做的事捅几个娄子……唔……”
丁承业把折扇在掌里轻拍了一阵,忽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拦住一个过路的家丁,吩咐道:“去,马上把柳十一和杨夜给本少爷叫来。”
村西头是无边的田地,这时刚刚开春,冻土才开始解冻,还不是种植季节,所以村西一片冷清,并不见半个行人。但是村西头的土地庙下,这时却有一个老乞丐,怀里抱着一个破碗,拖着一根打狗棍,偎在背后的矮墙下,懒洋洋地躺在稻草上晒太阳。
雁九慢悠悠地走到村头,背着手站在那儿,眺望着一望无垠的黑土地,仿佛信步散心的模样,一眼也不往他那里瞧。
捉虱子的老乞丐慢慢抬起头,破毡帽下露出刀锋似的一线目光,随即又低了下去,低低叫了一声:“大哥……”
“你还有脸来见我!”
雁九仍然看着远处,淡淡地呵斥了一声,平时总是微躬的腰杆儿慢慢挺拔了起来,声音也陡现严厉,若不看他那张小丑似的老脸,只看背影的话,几乎让人以为丁老爷在训斥自己的家奴。
“大哥,我把事儿办砸了。”
“岂止是办砸了,你几乎把我二十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
老乞丐激动地道:“大哥,是我小瞧了那小畜牲,一时不慎,竟然被他射瞎了一只眼睛,几乎痛晕过去,我的兄弟见我受伤,这才不顾我的吩咐,纵火焚粮,是以……”
“住口!失败就是失败,找什么遁词。瞎了一只眼睛算得了甚么,你向我诉苦?难道我这做哥哥的,这一辈子比你付出的少?”
老乞丐的头又低了下去,不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