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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仗险要的地势,如果外敌来侵,是很难攻入百花坞的。百花坞做为折家日常办公、家族驻居之地,坞城内本身却并没有多少人马,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赤忠自东而来,以自家人身份直扑百花坞,又迅速占据桥头,截断了与黄河对面的南城之间的联系,本来固若金汤的百花坞,竟就此陷落在他的手中。
赤忠站在白虎节堂上,惨白的脸色还没有恢复正常,虽然他已决意与旧主决裂,可是多年来俯首听命,折御勋在他心中的威严已牢不可摧,攻入旧主府邸,他不免有些心虚情怯。
士兵们已控制了整座百花坞,白虎节堂上也经过了一场厮杀,旗牌、兵器架倒了一地,士兵们正搬出尸体,扶起旗牌,打扫着节堂。
这里……以后就属于我了么?我将取代折帅,成为保德节度使?
望着巨幅的白虎下山图,赤忠还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
“大人,大人。”
萧晨赶到了他身边,小声唤道。
“哦?”赤忠一个机灵,连忙转身,问道:“怎么样,折家上下,可全抓到了?”
萧晨得意笑道:“嘿嘿,他们今儿白天折二太爷庆寿,已经喝了一遭,晚上是折家族人的聚会,喝的更多,一个个酩酊大醉,哪晓得咱们从天而降,所以也没费多少周折,折家上下一个不少,全都抓到了,现在都已投入囚车,大人可要见见他们。”
“不不不,本官……本官不见他们了。”赤忠脸上掠过一片不太引人注意的惭色,仔细想想,他又不放心地道:“你确定?折帅和折御卿、以及折家上下重要人物尽皆抓到了?”
萧晨道:“末将亲自一一核对的,绝不会错。”
赤忠颔首道:“唔,那就好,那……本官就放心了。”
萧晨道:“大人,那……末将马上押运他们上路?”
赤忠皱了皱眉头道:“王大人为什么这么急,夜色深沉,万一有个什么差迟,岂不坏了大事,要不然……等到天亮如何?”
萧晨急道:“那怎么成?咱们动手虽快,折家还是放出了烽火,现在营盘岭、石嘴驿的守军正向这里驰援,住在南城的那些高官显要、权贵名流也在集结家将侍卫,试图杀过河来,任谁也想不到大人您刚一得了百花坞,马上就把折家上下全部转移了的,此时把他们运走,最是安全不过,何况还有末将亲自押运呢。”
赤忠还是犹豫不决,萧晨又道:“大人,忠于折家的军队为了把折家满门救出去,必会不遗余力攻打百花坞,虽说此处粮草充足,易守难攻,足以支撑到朝廷的援军超到,可是那样一来,咱们的死伤必重。如果把折家的人全都运走,交给王继恩大人,各路援军一旦知道折家已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必然军心涣散,再无斗志,有他们为人质,大人才能更好的控制府州,咱们也能少一些伤亡啊。”
“这个……好吧,你马上把人运走,一定要亲手把他们交给王继恩大人。”
萧晨挺胸道:“大人放心,属下但有一口气在,决不辱使命。”
“好,本官给你三千……不,给你五千人,务必要押着折家上下,决不可出现半点差迟。”赤忠犹豫了一下,目中闪过一丝狠色,低声道:“如果真的被人截住,且无法突出重围,你就……”
萧晨会意,重重一点头,狞声道:“末将明白,如果事有不济,折家上下百十口人,不会有一个活着!”
“好,你去吧……”
赤忠看着萧晨急步离去,略一思忖,忽也唤过几名亲兵,急急走了出去。
赤忠隐在城门一侧,混在士卒们中间,眼见灯笼火把打起,一排早已备好的囚车将折家满门一一押运出去,像折御勋、折御卿这样的重要人物,都是单独一辆囚车,赤忠亲眼看见他们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囚车里,这才放心。
囚车驶出百花坞,只见唯一的一座桥梁上刚刚经过一场厮杀,对岸的人摞下了许多尸体,已退回南岸。萧晨沉声吩咐道:“熄了灯笼火把,加紧赶路。”
一支大军护着二三十辆囚车,藉着夜色的掩护,急匆匆沿河而下,行出里许,就见远处山岭上一条火把长龙正急急奔向百花坞,那是营盘岭的守军看到了百花坞上燃起的烽火,急急赶来驰援,萧晨见了,不禁冷冷一笑。
折家四太爷、五太爷、和老七、老九,还有折惟昌和折惟忠两个小辈困在同一辆囚车上,五太爷醉意未去,神色却已清醒,他藉着月色环顾四周,喃喃自语道:“赤忠这个叛贼在搞什么鬼,这是要把咱们运到哪儿去?”
沉吟有顷,摸不着头脑,五太爷回过头来,怒视九太爷道:“老九,以前,咱们的‘随风’一直是由你负责的,虽说如今交给了惟正,可他还年轻,许多事仍然是由你掌舵,你可倒好,你是怎么管的,咱们折家被人家一窝端了,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九爷苦笑道:“老五啊,咱们的‘随风’,耳目眼线都排布在外面,难道是用来监视自家人的么?谁想得到他赤忠吃了熊心豹胆,居然会窝里反?”
老五怒不可遏地道:“他们困住聚会堂,喝令我折家的家将们放弃抵抗时,不是说过么,朝廷已调安利军、隆德军控制了广原的程世雄,王继恩亲率宁化军、晋宁军、平定军、威胜军进入府州,绥州刺使李丕寿秘密北上,设伏截击麟州杨继业的援军,叫咱们不要妄想,速速弃械投降么?那些不是外面,还有哪里是外面?怎不见一点消息传回?”
老四这时也黯然道:“不错,凭他一个赤忠,就算反了,哪能镇得住整个府州。正因如此,才不虑他反。如今他真的反了,那话决非恫吓,赤忠背后,一定有朝廷撑腰,所以他才甘冒天下之大不讳。老九啊,咱们折家这次算是彻底栽了,如果‘随风’能事先发现点什么风吹草动,咱们何至于如此不济?”
老四、老五都这么说,一向淡定沉着的九爷急得脸色赤红如猪血,他气极败坏地道:“我们折家的眼线虽不能打入宋国高层,但是宋军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军调动间,声息岂能小了?那样的话,就绝不可能瞒过我的耳目!”
老四沉声道:“事实是,他们已经瞒过了你的耳目,难道你想说,朝廷兵马根本没有接应赤忠,赤忠是发了失心疯,才想凭他草城川倾巢而出也不过一万八千的兵马,就想来个改朝换代,占据府州?”
九爷登时语塞,他失魂落魄地望向茫茫夜色中的层层山峦,听着滚滚不息的黄河滔声,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安利军、隆德军、宁化军、晋宁军、平定军、威胜军,但有一处调动兵马,我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难不成……我的‘随风’也尽被收买叛变了不成?”
骑在马上,横枪行于囚车旁的萧晨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在耳中,萧晨抿了抿嘴唇,回头望了眼已看不到一丝灯火的百花坞方向,脸上又露出了得意而阴险的笑容……
以君伐臣,且无正当名义,实在不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情,因此即便大宋朝廷的高级官员们,对赵光义取府州的计划也大多不曾与闻,只有一个在外带兵,且与皇帝曾同谋过弑君大事的王继恩,是这桩阴谋的全程参与者。因此从朝廷方面,即便他们的密探成功地在朝廷的要害部门潜伏下来,这一次事先也休想打听到一点什么消息。
杨浩的“飞羽”秘探,除了一些固定的消息站之外,已全部调往西域搜集战争情报,但是折家的根基就在此处,“随风”的密探虽也时刻关注着河西走廊的战事,但是他们的重点监察对象,仍然放在府州外围。
正如折九爷所说,“随风”秘谍虽不能打入朝廷的要害部门,但是府州周边的朝廷驻军乃是重点监控对象,他们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根本无法瞒过折家训练有素的秘探们的耳目,然而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对这次内外勾结的兵变,折家事先的确一点异动都没有发觉。其中缘由何在呢?
烽火台烈焰冲宵,在夜色中异常的醒目,当百花坞的烽火台上燃起冲宵的烈焰时,一座座山头的烽火便相继燃起,迅速向远方传去。
以建在高山上的麟州城为中心,长城绵延而去,探向四面八方,乌沉沉的夜色中,它们就像一条条沉睡的古蟒巨龙,一动不动,突然,其中自北方延伸过来的一条长城烽火台上,突然相继燃起了烽火,本已睡下的杨继业闻讯匆匆披衣起身,登上箭楼向远方眺望一阵,确认警讯来自府州,不由矍然一惊。
今天是折二太爷的大寿之期,他还着人送了一份厚礼去的,杨继业实在难以想象府州这一晚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难道是折二太爷喝的兴起,要玩一出“烽火诸侯”?
杨继业当然不会以为折二太爷会有这个雅兴,眼下敌情未明,但兵贵神速,援军是绝不能等到真相大白之后才派遣的,杨继业立即披挂整齐,击鼓聚将,点齐一路人马,先使数百探马先行上路,察探消息,又遣长子杨延朗、次子杨延浦领兵八千,杀奔府州。
大军连夜上路,铁骑驰骋,次日中午便抵达了府州与麟州之间最大的关隘大堡津,稍事休息之后,又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沿途根本未曾遇见绥州刺史李丕寿的一兵一卒……
第十三卷 征玉门 第016章 折兰王
天光大亮,赤忠依托府谷北城的险要地势,布下了重重防线,人间仙境一般的百花坞里尽是兵营。从百花坞高处望出去,河对岸经过一夜的整顿,浑乱无序的队伍也已经集结起来。
赤忠见此深以为憾,折家麾下的权贵世族,俱都住在南城,整个北城百花坞,就相当于折家的私邸,而昨天白天已经开过寿宴,昨晚是折府家宴,那些官员们都回了南城,赤忠图谋故主,难免情虚胆怯,所以全部兵力都集结在北城,以致没有把这些官员一网打尽。
不过聊以自慰的是,折家的主力部队都设在外线,府谷在重兵团团拱卫之中,府谷本地的兵马反而有限,屯扎重兵的地方只有石嘴驿和营盘岭守兵,合计也不会超过一万人,依托百花坞的险要地势,根本不必担心会被他们打下来。
漫步在百花坞中,赤忠一时得志意满:折家在外线的兵马是不用担心的,和他一样重兵在外的程世雄,已被朝廷的安利军、隆德军挟制,王继恩大人亲率宁化军、晋宁军、平定军、威胜军四路兵马进攻府州,足以牵制群龙无首的府州军队,而绥州刺使李丕寿秘密北上,设伏截击麟州杨继业的援军,他便可以安享胜利果实。
折家满门老少尽被活捉,这就是他献给朝廷的奇功一件,等到朝廷大军将各路兵马降伏,他赤忠,将成为府州的主人。
旧主折御勋满门老少已被运走,赤忠心中的不安淡了许多,他已经开始把自己当成府州之主了,看着那一草一木、一亭一廊,心中都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到了中午,心怀大畅的赤忠坐在折家花厅,折府之主折御勋日常用餐的地方,与麾下几员心腹爱将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赤忠吃的甚是满意,不禁抚须笑道:“记得以前为折帅……为折御勋贺寿时,也曾吃过他府上厨子的手艺,这几道菜做的,味道并不逊于当日的府州名厨呢,不过风味却截然不同,折家已换了厨子么?”
营指挥伍维笑道:“大人,昨夜一场混战,折家的大厨们惊慌逃窜,乱兵之中也被咱们的人砍死了,剩下的不过是几个徒弟小工,末将特意抓了折惟正新纳的小妾李氏来做的这几道菜,李氏是府谷小樊楼李掌柜的爱女,这手艺自然是不差的了。”
说到这儿,伍维向他挤挤眼,小声地道:“大人,折惟正那妾室李氏,虽然年只十三余,却是花容月貌,姿色婉丽呢,大人若是喜欢……”
赤忠连忙咳嗽一声,正色道:“唉,你我效忠于朝廷,反了他折家,那是大义,若是欺辱人家女眷,那与占山为王的强盗还有何不同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
伍维忙道:“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那以后,就叫她专为大人调治膳食好了。”
赤忠沉吟道:“这也不妥。唔……折家的女眷,还有多少留在此地的?”
伍维忙道:“遵大人吩咐,折家的正室女子,和已有子女的妾室,尽皆装入囚车,一并押运送与王继恩大人处了,留下的都是些偏房妾室,未曾生育过的,在折家,算不得甚么重要人物。”
赤忠挥手道:“把她们集中在后面一幢楼上,统一看管,不得使人骚扰凌辱,那个李氏,一并关起来,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折家的人,不可欺之过甚。”
伍维略一犹豫,勉强应道:“是。”其他几员将领面面相觑,都在互相打着眼色。
赤忠察颜观色,一见这般情形,已经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