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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事情尚未爆发,而他做事又一向谨慎,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可是想不到事过一年,那个早已下落不明的胡喜儿居然又派人找上门来,他要干什么?
林夫人仍在絮絮叼叼:“虽说你做了大官儿,可咱家人口多,旁的官员家眷都是锦衣玉食的,奴家却连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都没有呢。光这一件貂皮袍子,可不就价值千金?眼瞅着这天就冷了,呵呵,今年冬天呀,奴家也能风风光光出门啦,哎,这雪怎么还不下呀……”
“我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林岳焕心烦意乱,突然怒而止歩,向夫人吼道。
“这是怎么啦,无缘无故的就向人发脾气。”林夫人一愣,委曲地道。
“去去去,关紧了大门,回后宅待着去,别来烦我。”
林岳焕又向夫人吼了一声,然后掉头就走,到了待客的小书房外面,林岳焕突然站住,脸上阴晴不定地沉吟半晌,方始掀帘而入。
书房内,席初云正翘着二郎腿,微闭双目,很悠闲地品着茶水。
当初,宋国攻打汉国,赵匡胤接纳了杨浩的意见,对汉国来了招釜底抽薪,迁汉国百姓离开故土,林朋羽,秦江,卢西轩、席初云四位汉国名宿也被大兵一窝蜂儿地赶了出来,到后来杨浩迁至芦州就地取士,选拔人才,这四位是最早成为他幕僚的人。
如今四人中只有林朋羽最是风光,其他三人虽也担当了相当重要的职务,与他相比却不免大为逊色,可是官位一共只有那么多,他们的才干能力又不是特别的突出,虽然眼热,却也没有办法。这一次需要一人往长安做说客,席初云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主动请缨,先行一步进了长安。
这一次,依照大都督府和兵部尚书府拟定的军事计划,陇右是志在必得的,而关中则要看陇右的进展形势,如果一切顺利,方可图谋关中,否则宁可求稳,先固陇右。而一旦决定进取关中,方才可以公布讨赵炅檄,否则就不可以施行这一步。
发布《讨赵炅檄》是一柄双刃剑,可以最大限度地削弱赵光义的统治基础,打击他的威望,争取天下人心,但是一旦公布这篇檄文,和赵光义也就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发表它的机会定在兵出岐山,进占关中的时候,一旦走到这一步,也就没有半点退路了。
在计划中,稳妥之见是围长安而不打,先取其外围州县,必夺潼关,以塞中原援军。
关中四钥,东大门就是函谷关,函谷关关在峡谷,深险如函。其中道路长十五里,绝岸壁立,崖柏林荫谷中,殆不见日。西接衡岭,东临绝涧,北濒黄河,南依秦岭,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是东去洛阳,西达长安的咽喉要道。
不过现在虽然民间一提起关中四钥仍提函谷关,其实真正指的就是潼关了。潼关是东汉末年曹操营建的,潼关建成后,函谷关已然废弃。潼关雄踞秦、晋、豫三省要冲。北带渭、洛之水,汇黄河抱关而下;南依秦岭,有潼关十二连城;东、南山峰连接,谷深崖绝;中通羊肠小道,险扼峻极。
夺了潼关,则萧关、大散关、武关、潼关四关到手,萧关可以保障粮草军械、援军往来绝无阻碍,大散关和武关,则可以切断宋军从巴蜀方向进攻关中的可能,因此只要拿下潼关,长安城不过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不过杨浩已经知道赵光义兵败幽州了,这么多年来,叶大少苦心铺设的飞羽传讯通道较之快马还要迅捷百倍,巨大的人力财力的付出,换来的就是他比汴梁还早了几日掌握幽州城下的最新战报。一俟得知消息,杨浩就知道赵光义必然马上回师,一旦他回到宋国,天知道他会先攘外还是先安内?自己最初的打算可是只谋陇右,并不想进夺关中,更不想发布什么征讨赵炅檄呀。
兵贵神速,于是杨浩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杨继业亲自率领,夺取潼关,另一路由自己亲自率领,直接攻打长安,不然一旦赵光义发了疯,舍辽人不顾而进攻关中,长安守军自内全力接应,终究是一桩大麻烦。迅速得关中,居长安,不止可以进一步打击赵光义的威信,对争取摇摆不定的赵普、卢多逊、潘美、曹彬等这些前朝老臣也是意义重大。
令杨浩没有想到的是,于军事一窍不通,只是碍于身份旁听做战计划的永庆公主先是很天真的问了下长安和潼关好不好打?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便说出了几个名字,这几个名字都是郑家当初为了取信永庆,让她说服岐王赵德芳逃往关中而透露给她的郑家已然收买的关中驻军几个主要将领的名字,其中就有长安副都指挥使林岳焕。
于是,席初云来了。
第十六卷 婀娜我自痴 第012章 如何取舍
赵光义死了,赵光义竟然死了,消息传来,刚刚陈兵长安城下的杨浩他知道赵光义北伐必然失败,并不是从历史上发生过同样的事件而推测出来的,而是权衡了两国实力之后做出的结论。他对辽国军事实力的了解、对萧绰的意志和手腕的了解,远比宋国派到北国去的探子们要深刻。而宋国方面,老将几乎清洗一空,新晋将领们的锐气固然比老帅们要强,可是临阵经验磨炼的还远远不够,而最重要的就是赵光义这个人没有变,还是一样的心狠手辣,还是一样的目空一切,还是一样的喜欢亲自掌兵。
可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赵光义会死,三十万大军拱卫之下,禁兵经过赵匡胤十年调理,又是最为强盛的时候,就算是兵败南返,也轮不到他堂堂皇帝去揍刀挨箭,要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才会死?
送来的秘报说的很详细,宋廷之中本来就有他的细作,一直都有,何况现在是当面锣对面鼓真正地干上了。
秘报中说,赵光义是在南返大营中被人刺杀的,人头被人割去,直至天明才被亲兵发现。军中曾揣测是辽人暗派刺客,因此秘不发丧,急速南返,但是从辽人继续不紧不慢地缀着,始终没有全力反扑来看,刺客当非辽人,辽人也不知赵光义已然暴毙。
凶手是谁,现在宋廷还顾不上缉凶,而杨浩对此也不感兴趣,他考虑的是:现在该怎么办?
西夏大军,轰轰烈烈地闯关南下,从萧关直到长安,杀尚波千、驱夜落纥,数路兵马齐头并进,关中八百里秦川眼看到手,这时他们扬义旗发檄文信誓旦旦要征讨的那个弑君篡位、杀嫂害侄的人居然死了,他们该何去何从?
永庆公主坐在杨浩对面,同样在发呆。
她恨二叔,恨极了二叔,为此不惜借助西夏杨浩的力量,只求能杀死害死爹娘和兄弟的大仇人,可是现在他竟然死在了北国,永庆心中顿时一片茫然,那支撑她意志的仇恨一下子找不到发泄对象了,顿时空空落落,有些不知所措。
“大王……”
永庆迟疑着抬起头来,杨浩缓慢而坚决地打断了她的话:“箭已离弦,无法回头。”
永庆默然,她已经不是少不更事的深宫少女了,她明白,就算杨浩本来无意于中原,此刻确也无法回头了。军国大事,岂能等同儿戏,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因为赵光义死了,就让倾国出兵的西夏偃旗息鼓,撤回河西,那是绝不可能的事,除非……杨浩这时也死了。
“殿下,我别无选择,你也同样别无选择。仍按原计划,谋潼关,夺长安,占据关中,观望中原。”
杨浩按剑而起,顿了一顿,才道:“你不想山河残破,百姓受苦,那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依照前计,尽可能地揭发赵光义的罪行,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得位不正,竭力争取民心、争取军心、争取士子之心,唯有这样才有可能少些干戈。”
“我明白了。”永庆公主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与她的年纪不相称的成熟,她仍穿着世子男装,这时向杨浩深深一揖,沉声道:“一切尽依大王,永庆……现在仍是岐王!”
杨浩微笑点头,这时穆羽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穆羽此时已是杨浩麾下一员大将,他年纪虽还不大,刚及弱冠,却是自幼历练无数,随着杨浩见识广泛,此时做一个宫卫军将领,倒也十分称职。他和姆依可已经成婚,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感情极好。杨浩一直有点恶趣味地等着,想看看他将来会不会生个女儿,取名叫做桂英。
“什么事?”
杨浩扭头问道,跟了他这么久,穆羽已经很有眼色了,他和永庆公主在帐中议事,除非大事,穆羽不会来打扰。穆羽急急上前,附耳对他轻语几句,杨浩的眼睛蓦地睁大了。
永庆公主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一直凝注在杨浩身上,因为穆羽说第一句话时,杨浩的目光忽然一亮,然后飞快地向她瞟了一眼,女人的直觉很厉害,她感觉得到,杨浩得到的消息,应该与她有关,或者……是与她现在所扮演的身份有关,她正在等着杨浩揭示谜底。
杨浩听罢穆羽的禀报,轻轻挥了挥手,穆羽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杨浩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有人来了,是来投奔你的。此人一到……相信不久之后,反戈相向、投向我们的人会越来越多。但是此人来了,未必就肯帮我们的忙,要说服他,唯有公主。公主,元凶已死,但这件事,本就不仅仅是一件家事,所以……”
“我明白!”永庆公主打断他的话,轻轻一笑,不乏勇毅果决之气:“我已经想通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如果我此时再改变主意,我一人生死事小,可宋与西夏之间,终是不能善了,大战一起,不知死伤还有多少,大王是应我所请方才发兵,那时我不但害了你,还会害了许许多多忠于我爹爹的老臣子,不管赵光义是生是死,我只能走下去,不会再犹豫不决了。”
杨浩看得出她话中的诚意,轻轻点了点头。
永庆公主道:“那么,现在大王可以告诉我,谁来了么?”
杨浩道:“赵则平,举家来投!”
永庆公主柳眉一扬,惊道:“赵丞相?”
“老狗哥,上面说些什么呀,我不识字。”
“这上面说,要我们尽快开城投降,说潼关已然陷落,还说如果我们负隅顽抗,一旦城破,玉石俱焚,绝不宥待,落款是岐王殿下,还有西夏王杨浩。”
“唉,老狗哥,你说咱们这长安城还能守得住吗?听说那杨浩攻关可有一手,当初西征玉门关,一路上斩将夺旗,攻无不克。什么吐蕃人、回纥人、还有金山国归义军,都是不堪一击。那些是传言,真真假假的咱们不知道,可尚波千纵横陇右,兵强马壮,那可就是眼皮子底下的一代枭雄,结果怎么着?二十万大军一战即溃啊。”
“茸子,这话就咱俩说,可别张扬出去,要不必然惹出祸事来。依我看呐,这城……悬呐。那檄文上可是列了当今圣上的七宗罪,一条条一件件说的清楚明白,前朝的文武大臣们看了,都心向岐王,这善恶是非谁看不明白?天下的士绅百姓,也都同情岐王;而且七宗罪上,还痛斥圣上杀李煜、杀孟昶,屠江州、毁晋阳,要为枉死的两位降王和那些百姓们讨还公道,就这一下子,江南、巴蜀,乃至原来汉国的百姓,这心就都跑到岐王那儿去了。再往南去,原来闽国、南汉国的地方,才刚刚归附没两年,更谈不上忠心了,仔细这么一算,圣上是众叛亲离啊……”
两个兵正在那儿嘀嘀咕咕的,厢军副都指挥使林岳焕沉着脸色出现在背后:“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兵吓了一跳,猛一回头,见是副都指挥领着几名扈兵杀气腾腾地站在那儿,唬得双膝一软,一下子跪在地上,绰号老狗的兵油子忙不迭道:“回指挥大人话,小的……小的没干什么,就是唠唠家常。”
“唠家常?”林岳焕双眼微微一眯,沉声问道:“你们手里是什么东西?”
两个人这才惊觉手里还攥着城下西夏兵射上来的宣传揭贴,忙不迭要往身后藏去,林岳焕哼了一声,立即有两个扈兵冲上来,劈手从他们手中将那揭贴抢了过去,转身呈给林指挥使。
两个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头请罪,老狗道:“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小的只是随便看看。”
茸子道:“呃……小的不认识字……俺是听刘头儿说话……”
林岳焕展开揭贴看了看,轻轻哼了一声,转身扬长而去,两个士兵呆若木鸡,直勾勾地盯着林指挥使背在身后的双手,那手上就捏着他们刚刚阅读的那封揭贴。
两个人面面相觑,茸子壮起胆子道:“老狗哥,指挥使大人……怎么没发落咱们呐?”
老狗道:“我也奇怪……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你不识字,你听我说?奶奶的,这揭贴是你捡来的好不好?”
茸子道:“我……我……我是见了指挥大人,一时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