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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行-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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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虚等都已心中一凛,纷纷喝问:“你手掌上有毒?”“这两位道长是你害死的?”“那两块铜牌是不是你偷去的?”群道手中长剑本已入鞘,当下刷刷声响,又都拔将出来。
石破天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不想害死他们,不料我手掌只是这么一扬,他们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冲虚怒极,向着石清大声道:“石师弟,这事怎么办,你拿一句话来吧1石清心中乱极,一转头,但见妻子泪眼盈盈,神情惶恐,当下硬着心肠说道:“师门义气为重。这小畜生到处闯祸,我夫妇也回护他不得,但凭掌门师哥处治便是。”
冲虚道:“很好1长剑一挺,便欲上前夹攻。
闵柔道:“且慢1冲虚冷眼相睨,说道:“师妹更有什么话说?”闵柔软颤声道:“照虚、通虚两位师哥此刻未死,说不定说不定也尚可有救。”冲虚仰天嘿嘿一声冷笑,说道:“两个师弟中了这等剧毒,那里还有生望?师妹这句话,可不是消遣人么?”
闵柔也知无望,向石破天道:“孩儿,你手掌上到底是什么毒药?可有解药没有?”一面问,一面走到他身边,道:“我瞧瞧你衣袋中可有解药。”假装伸手去搜他衣袋,却在他耳边低声道:“快逃,快逃!爹爹、妈妈可救你不得1石破天大吃一惊,叫道:“爹爹,妈妈?谁是爹爹、妈妈?”适才天虚满口‘令郎’什么,‘贤郎’如何,石破天却不知道‘令郎、贤郎’就是‘儿子’,石清夫妇称他为‘孩儿’,他也只道是对少年人的通称,万万料不到他夫妇竟是将自己错认为他们的儿子。
便在这时,只觉背心上微有所感,却是石清将剑尖抵住了他后心,说道:“师妹,咱们不能为这畜生坏了师门义气。他不能逃1语音中充满了苦涩之意。闵柔颤声道:“孩儿,这两位师伯中了剧毒,你当真当真无药可救么?”

灵虚站在她身旁,见她神情大变,心想女娘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既怕她动手阻挡,更怕她横剑自尽,伸五指搭上她的手腕,便将她手中长剑夺了下来。这时闵柔全副主心神是都贯注在石破天身上,于身同事物全不理会,灵虚道人轻轻易易的便将她长剑夺过。
石破天见他欺侮闵柔,叫道:“你干什?”右手探出,要去夺还闵柔的长剑。灵虚挥剑横削,剑锋将及他的手掌,石破天手掌一沉,反手勾他手腕,那是丁当所教十八擒拿手的一招‘九连环’,式中套式,共有九变。这招擒拿手虽然精妙,但怎奈何得了灵虚这样的上清观高手。他喝一声:“好1回剑以挡,突然间身子摇幌,咕咚摔倒。原来石破天掌上剧毒已因使用擒拿手而散发出来,灵虚喝了一声“好”,随着自然要吸一口气,当即中毒。
群道大骇之下,不由自主的都退了几步。人人脸色大变,如见鬼魅。
石破天知道这个祸闯得更加大了,眼见群道虽然退开,各人仍是手持长剑,四周团团围住,若要冲出,非多伤人命不可,瞥眼只见灵虚双手抱住小肮,不住揉擦,显是肚痛难当。上清观群道内力修为深厚,不似铁叉会会众那么一遇他掌上剧毒便即毙命,尚有几个时辰好挨。石破天猛地想起张三、李四两个义兄在地下大厅中毒之后,也是这般剧烈肚痛的情状,后来张三教他救治的方法,将二人身上的剧毒解了,当即将灵虚扶起坐好。
四周群道剑光闪闪,作势要往他身上刺去。他急于救人,一时也无暇理会,左手按住灵虚后心灵台穴,右手按住他胸口膻中穴,依照张三所授意的法门,左手送气,右手吸气。果然不到一盏茶时分,灵虚便长长吁了口气,骂道:“他妈的,你这贼小子1众人一听之下,登时欢声雷动。灵虚破口大骂,未免和他玄门清修的出家人风度不符,但只这一句话,人人都知他的性命是捡回来了。
闵柔喜极流泪,道:“孩子,照虚、通虚两位师伯中毒在先,快替他们救治。”
早有两名道人将气息奄奄的照虚、通虚抱了过来,放在石破天身前。他依法施为。这两道中毒时刻较长,每个人都花了一炷香功夫,体内毒性方得吸出。照虚醒转后大骂:“你奶奶个雄1通虚则骂:“狗娘养的王八蛋,胆敢使毒害你道爷。”
石清夫妇喜之不尽,这三个师兄的骂人言语虽然都牵累到自己,却也不以为意,只是暗暗好笑:“三位师哥枉自修为多年,平时一脸正气,似是有道高士,情急之时,出言却也这般粗俗。”
闵柔又道:“孩子,照虚师伯的铜牌倘若是你取的,你还了师伯,娘不要啦!”
石破天心下骇然,道:“娘?娘?”取出怀中铜牌,茫然交还给照虚,自言自语的道:“你你是我娘?”
天虚道人叹了口气,向石清、闵柔道:“师弟、师妹,就此别过。”他知道此后更无相见之日,连‘后会有期’也不说,率领群道,告辞而去。

石破天激动之下,扑上前去搂住了她的双臂,叫道:“妈妈!妈妈!你真是我的妈妈。”闵柔回手也抱住了他,叫道:“我的苦命孩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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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舐犊之情

石破天一直怔怔的瞧着闵柔,满腹都是疑团。闵柔双目含泪,微笑道:“傻孩子,你你不认得爹爹、妈妈了吗?”张开双臂,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石破天自识人事以来,从未有人如此怜惜过他,心中也是激情充溢,不知说什么好,隔了半晌,才道:“他石庄主是我爹爹吗?我可不知道。不过不过你不是我妈妈,我正在找我妈妈。”
闵柔听他不认自己,心头一酸,险些又要掉下泪来,说道:“可怜的孩子,这也难怪得你隔了这许多年,你连爹爹、妈妈也不认得了。你离开玄素庄时,头顶只到妈心口,现今可长得比你爹爹还高了。你相貌模样,果然也变了不少。那晚在土地庙中,若不是你爹娘先已得知你给白万剑擒了去,乍见之下,说什么也不会认得你。”
石破天越听越奇,但自己的母亲脸孔黄肿,又比闵柔矮小得多,怎么会认错?嗫嚅道:“石夫人,你认错了人,我我我不是你们的儿子1闵柔转头向着石清,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颤声道:“师哥,你瞧这孩子”
石清一听石破天不认父母,便自盘算:“这孩子甚工心计,他不认父母,定有深意。莫非他在凌霄城中闯下了大祸,在长乐帮中为非作歹,声名狼藉,没面目和父母相认?还是怕我们责罚?怕牵累了父母?”便问:“那么你是不是长乐帮的石帮主?”
石破天道:“大家都说我是石帮主,其实我不是的,大家可都把我认错了。”石清道:“那你叫什么名字?”石破天脸色迷惘,道:“我不知道。我娘便叫我‘狗杂种’。”
石清夫妇对望一眼,见石破天说得诚挚,实不似是故意欺瞒。石清向妻子使个眼色,两人走出了十余步。石清低声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玉儿?咱们只打听到玉儿做了长乐帮帮主,但一帮之主,那能如此痴痴呆呆?”闵柔哽咽道:“玉儿离开爹娘身边,已有十多年,孩子年纪一大,身材相貌千变万化,可是可是我认定他是我的儿子。”石清沉吟道:“你心中毫无怀疑?”闵柔道:“怀疑是有的,但不知怎么,我相信他他是我们的孩儿。什么道理,我却说不上来。”石清突然想到一事,说道:“啊,有了,师妹,当日那小贱人动手害你那天”
这是他夫妇俩的毕生恨事,两人时刻不忘,却是谁也不愿提到,石清只说了个头,便不再往下说。闵柔立时醒悟,道:“不错,我跟他说去。”走到一块大石之旁,坐了下来,向石破天招招手,道:“孩子,你过来,我有说话。”
石破天走到她的跟前,闵柔手指大石,要他坐在身侧,说道:“孩子,那年你刚满周岁不久,有个女贼来害你妈妈。你爹爹不在家,你妈刚生你弟弟还没满月,没力气跟那女贼对打。那女贼恶得很,不但要杀你妈妈,还要杀你,杀你弟弟。”

石破天惊道:“杀死了我没有?”随即失笑,说道:“我真胡涂,当然没杀死我了。”
闵柔却没笑,继续道:“妈妈左手抱着你,右手使剑拚命支持,那女贼武功很是了得,正在危急的关头,你爹爹恰赶回来了。那女贼发出三枚金钱标,两枚给妈砸飞了,第三枚却打在你的小屁股上,妈妈又急又疲,晕了过去。那女贼见到你爹爹,也就逃走,不料她心也真狠,逃走之时却顺手将你弟弟抱了去。你爹爹忙着救我,又怕她暗中伏下帮手,乘机害我,不敢远追,再想那女贼那女贼也不会真的害他儿子,不过将婴儿抱去,吓他一吓。那知道到得第三天上,那女贼人竟将你弟弟的尸首送了回来,心窝中插了两柄短剑。一柄是黑剑,一柄白剑,剑上还刻着你爹爹、妈妈的名字”说到此处,已是泪如雨下。
石破天听得也是义愤填膺,怒道:“这女贼当真可恶,小小子懂得什么,却也下毒手将他害死。否则我有一个弟弟,岂不是好?石夫人,这件事我妈从来没跟我说过。”
闵柔垂泪道:“孩子,难道你真将你亲生的娘忘记了?我我就是你娘埃”
石破天凝视她的脸,缓缓摇头,说道:“不是的。你认错了人。”
闵柔道:“那日这女贼用金钱镖在你左股上打了一镖,你年纪虽然长大,这镖痕决不会褪去,你解下小衣来瞧瞧吧。”
石破天道:“我我”想起自己肩头有丁当所咬的牙印,腿上有雪山派‘廖师叔’所刺的六朵雪花剑印,都是自己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的,一旦解衣检视,却清清楚楚的留在肌肤之上,此中情由,实是百思不得其解。石夫人说自己屁股上有金钱镖的伤痕,只怕真的有这镖印也未可知。他伸手隔衣摸自己左臀,似乎摸不到什么伤痕,只是有过两次先例在,不免大有惊弓之意,脸上神色不定。闵柔微笑道:“我是你亲生的娘,不知给你换过多少屎布尿片,还怕什么丑?好吧,你给你爹爹瞧瞧。”说着转过身子,走开几步。石清道:“孩子,你解下裤子来自己瞧瞧。”
石破天伸手又隔衣摸了一下,觉得确是没有伤疤,这才解开裤带,褪下裤子,回头瞧了一下,只见左臀之上果有一条七八分的伤痕。只是淡淡的极不明显。一时之间,他心中惊骇无限,只觉天地都在旋转,似乎自己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可是自己却又一点也不知道,极度害怕之际,忍不住放声大哭。
闵柔急忙转身。石清向她点了点头,意思说:“他确是玉儿。”
闵柔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抢到他的身边,将他搂在怀里,流泪道:“玉儿,玉儿,不用害怕,便有天大的事,也有爹爹妈妈给你作主。”
石破天哭声道:“从前的事,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不知道你是我妈妈,不知道他是我爹爹,不知道我屁股上有这么一条伤疤。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石清道:“你这深厚的内力,是那里学来的?”石破天摇头道:“我不知道。”石清又问:“你这毒掌功夫,是这几天中学到的,又是谁教你的?”石破天骇道:“没人教我我怎么啦?什么都胡涂了。难道我真的便是石破天?石帮主?石石我姓石,是你们的儿子?”他吓得脸无人色,双手抓着裤头,只是防裤子掉下去,却忘了系上裤带。
石清夫妇眼见他吓成这个模样,闵柔自是充满了怜惜之情,不住轻抚他的头顶,柔声道:“玉儿,别怕,别怕1石清也将这几年的恼恨之心抛在一边,寻思:“我曾见有人脑袋上受了重击,或是身染大病之后,将前事忘得干干净净,听说叫做什么‘离魂症’,极难治愈复原。难道难道玉儿也是患了这项病症?”他心中的盘算一时不敢对妻子提起,不料闵柔却也是在这般思量。夫妻俩你瞧着我,我瞧着你,不约而同的冲口而出:“离魂症1石清知道患上了这种病症的人,若加催逼,反致加深他的疾患,只有引逗诱导,慢慢助他回复记尽,当下和颜悦色的道:“今日咱们骨肉重逢,实是不胜之喜,孩子,你肚子想必饿了,咱们到前面去买些酒饭吃。”
石破天却仍是魂不守舍,问道:“我我到底是谁?”
闵柔伸手去替他将裤腰摺,系上了裤带,柔声道:“孩儿,你有没重重摔过一交,撞痛了脑袋?有没和人动手,头上给人打伤了?”石破天摇头道:“没有,没有1闵柔又问:“那么这些年中,有没生过重病?发过高烧?”
石破天道:“有啊!早几个月前,我全身发烧,好似在一口大火炉中烧炙一般,后来又全身发冷,那天那天,在荒山中晕了过去,从此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石清和闵柔探明了他的病源,心头一喜,同时舒了口气。闵柔缓缓的道:“孩儿,你不用害怕,你发烧发得厉害,把从前的事都忘记啦,慢慢的就会记起来。”

石破天将信将疑,问道:“那么你真是我娘,石石庄主是我爹爹?”闵柔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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