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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即习,病已则怠,怠则忘之。然自此知保贵身体,不加戕贼。自十九岁后,诸病虽未尝离身,而较诸幼年时代,反觉康强矣。
静坐之继续
年二十二娶妻以后,自以为躯体较健于昔,静坐之术,即委弃不复为,而又不知节欲,于是旧时诸疾俱作,加以饮食不节,浸成胃扩张病,食管发炎如炽,益以嘈杂,时时思食,食至口,又厌不欲食。友人多劝余静养,余犹以为无伤也,迟回不决。至己亥之春,仲兄岳庄,以患肺疾死。其明年庚子,余亦得咳嗽疾,未几,即咯血;服旧医之汤药,病转剧,三月不愈。乃大惧,恐蹈亡兄覆辙。于是摒除药物,隔绝妻孥,别居静室,谢绝世事,一切不问不闻,而继续其静坐之功,时年二十八也。
静坐之课程
初为静坐时,自定课程:每晨三、四时即起,在床趺坐一、二时。黎明,下床盥漱毕,纳少许食物,即出门,向东,迎日缓缓而行,至城隅空旷处,呼吸清新空气,七、八时归家。早膳毕,在室中休息一、二时,随意观老庄及佛氏之书。十时后,复入坐。十二时午膳。午后,在室中缓步。三时习七弦琴,以和悦心情,或出门散步。六时复入坐。七时晚膳。八时后,复在室中散步。九时,复入坐。十时后睡。如是日日习之,以为常,不少间断。
初入手时之困难
当时以急欲愈病之故,行持过猛。每入坐,则妄念横生,欲芟除之,而愈除愈甚。欲调息则呼吸反觉不利,胸部坚实,如有物梗之。然深信此术有益,持以百折不回之志,绝不稍懈,而困惫益甚,几至中辍。吾乡父老中,亦有谙是术者,偶往谒之,自言其故。则曰:“汝误矣,习此者以自然二字为要诀,行住坐卧,须时时得自然之意,徒恃枯坐,勉强以求进,无益也。”于是大悟,凡入坐时,一任自然。或觉不适,则徐起缓步室中,俟身心调和,再入坐。如是者将及三阅月,而困难渐去,佳境渐来。
第一次之震动
自庚子三月初五日,始为静坐;几经困难,而按日为之不少懈;厥后渐近自然,精神日健。向之出外散步,未及一、二里,即足软不能行者,今则一举足能行十余里,曾不稍疲。每入坐后,觉脐下丹田,有一股热力,往来动荡,颇异之。至五月二十九之夕,丹田中突然震动,虽趺坐如常,而身体为之动摇,几不自持;觉此热力,冲开尾闾,沿夹脊而上达于顶,大为惊异。如是者六日,震动渐止。屈计自三月初五日至此,仅八十五日耳。是为第一次之震动。此后每入坐,即觉此热力自然上达于顶,循熟路而行,不复如初时之动摇。而旧时所患怔忡、心悸、腰酸、头晕、耳鸣、目眩、咯血、咳嗽诸疾,均一朝尽瘳;惟胃扩张关于实质之病则未愈,而从此亦不加剧。
第二、三次之震动
庚子一年中,闭户静坐,谢绝人事,常抱定三主义:曰禁欲以养精;禁多言以养气;禁多视以养神;自为日记以课之。自三月至五月,为入手最困难之逆境。五月至六月,始见却病之效。七月以后,功候纯全,每入坐,辄能至三时之久;觉身心俨如太虚,一尘不滓,亦不见有我,其愉快如此。
辛丑以后,为生计所迫,不得不出而治事。而静坐之术,不能如前此之终日程功。则改为每日早晚二次,至今以为常。迨壬寅之三月二十八日,晨起入坐,觉丹田热力复震,一如庚子之五月。惟曩时之热力,冲击尾闾,此则冲击头顶之后部,即道家所谓玉枕关也。连震三日,后顶骨为之酸痛。余此时毫不惊异,忽觉顶骨砉然若开,此热力乃盘旋于头顶。自是每入坐即如是,亦不复震。是为第二次之震动。
是年十月初五之夕,丹田复震,热力盘旋头顶,直自颜面下至胸部,而入脐下,复归丹田,震动即止。是为第三次之震动,自是每入坐后,此热力即自后循夹脊而升至顶,由颜面下降而入脐下,循环不已。如偶患感冒,觉身体不适,可以意引此热力,布濩全身,洋溢四达,虽指尖毛发,亦能感之,久之发汗,感冒即愈,从此旧疾永不复发。每与友人登山,辄行山路数十里,不稍倦。最有趣味者,壬寅年在江阴南菁讲舍肆业,江阴与武进陆路,距离九十里;暑假时与一友比赛远足,早晨自江阴起行,午后四时抵武进,步行烈日之中,亦未尝疲乏也。
二十余年间之研究
余之研究静坐术,始于十七岁时,最初亦不之深信,以怵于病而为之。及检道家之书,则又满纸阴阳五行坎离铅汞之说,颇嫌其难读,故或作或辍,不为意也。及二十八岁时,以肺疾故,遂定为常课。然余素性,事事喜实践,亦以为静坐者,不过节啬精神,不妄耗费,藉以却病已耳。古人所谓培养丹田,头开通三关之说,亦未之深信。及吾身经三次震动,果有其事,乃知世界真理无穷,吾人智力所不能解者正多,古人之言,殆未可全以为妄也。
古人有内功之说,原为养生妙法;顾其详细入手之法不传。秦汉以后,方士创长生不死之说,始有服食炼丹等学派;其本旨亦与老氏之守静,释氏之禅定相同。惜乎不详行持方法,遂使世人视此为秘术,贤者不屑道,愚者不之知,殊可慨叹。余怀此疑团,欲以至平常之文字,公之于世也久矣。
自癸卯年来海上,至此书初出版时,余年四十有二,早晚二次静坐,未或稍辍。十余年间,除某岁间患外症或发痔疾外,一年之中,三百六十日不病者,固亦以为常矣。年来颇研究哲学、心理、卫生诸书,与吾静坐术相发明者颇多。乃知静坐之术,在以人心之能力,指挥形骸,催促血液之循环。使不阻滞,为根本之原理(具详原理篇)。而如余向者所为静坐课程,每日向东迎日而行,彼时不过遵道书之说,取东方之生气吸太阳之精华,而实与卫生家所云多受日光空气之理暗合;且日光可灭微菌,于治肺疾最效也。每日出外散步,当时亦不过因静坐时,两腿麻木,使之舒展,而实与卫生家所云多运动亦暗合也。然则静坐亦何奇秘之有哉。
陈搏隐居华山,寝处百余日不起;达摩面壁九年;历史所载,确有其事。而故老中总习是术,高年矍铄者,亦往往见之。据道家所载,仙家以静坐入手,脱胎换骨者,亦言之凿凿,区区静坐之术,特不过最初步耳。然余却病之效,固已如是,以此例彼,则道家长生不死之说,固有可凭,特余未造其境耳。所谓余喜实践,凡未亲历之境,即不欲言,所言者皆语语记实也。
静坐宜知忘字诀
余初为静坐时,因求速效,所定课程,过于繁密,特为叙述余之经验故及之。学者如欲致力,当以方法篇所言早晚二次为宜;不必效余初时之繁密,致反生困难也。至静坐之宜得自然,最为紧要,余不惮严复言之。欲得自然,而莫妙于忘字诀;如为求愈病而静坐,而坐时须忘却愈病之一念;为增进健康而静坐,而坐时须忘却增进健康之一念;心与境忘一切俱空方合。盖静坐之效,乃积渐而致身心之变化,若存愈病及健康之念,则心即不能和平,而效反不可睹。余之初习时,即坐此病,不可不知也。
静坐不可求速效
余习此术以愈病,友人多知之。颇具就而求斯术者。然习而有成者千百中获一二人耳;其不成者,皆误于求速效。人第见余之获效,而不审余之获效者,即在不求速效,持之以恒耳,无他谬巧也。学者初则甚勇猛,继则以无效而中辍;且有疑余另有秘术不肯示人者;其结果大率如此。不知静坐者,修养身心之法也;修养身心,与食物之营养同;假如以食物能养人,欲求速效,一旦暴食,过饱伤胃,遂屏食物而不御,天下宁有是理;必如旅行长途然,徐徐缓缓,终有达到之日也。
震动与成效无关系
静坐之久,体中有一种震动,前既言之。然此震动之有无,与震动之迟速,各因人体质而不同;或有因体中不震动,视为无成效,遂辍而勿为者;或有见他人之得震动,而己则不得,而为之焦劳者;皆误也。盖人之体质,万有不齐;静坐后有数月即得震动者;有数年而得震动者;亦有静坐数年,身心已得变化之效,而并不震动者;可知震动与成效无关系也。
静坐与睡眠之关系
卫生家言:恒人睡眠,每日以八小时为适宜。又言夫妇同睡,各呼出体中炭酸,致空气恶浊,且使无病者沾染有病者之毒菌,最非所宜。研究静坐者亦然,每晚九十时宜入坐,十时后即睡,六时后再起坐,而尤以独宿为最要。余庚子岁初习时,独居禁欲者一年,收效最捷。自是迄今数十年,虽未能完全禁欲,然恒喜独宿,则数十年如一日也。
静坐与食物之关系
卫生家言;食物宜少,宜有定时,宜细嚼缓咽,皆至言也。我国人素以多食为主义;故古诗有云:“努力加餐饭;”今人见面,问人健康与否?辄曰:“食饭几碗;”意盖以为多食则精力必充足也。殊不知食物过多,胃不能消化,势必停滞而生病。为父母者,恒嘉奖励儿童快食,殊不知快食则不能细嚼,必使胃肠代齿牙之劳,终至胃肠过劳而受病,齿牙以少用而易龋。而食不以时,多食饼饵等杂物,使胃汁时时分泌。均为胃病之源。余自幼至长,喜多食快而又不以时,致积久成胃扩张之病。自研究静坐法后,始渐渐觉悟,及今力戒,每餐所食之物,已较曩者减去三分之二;早晨仅饮牛乳一盂,屏去朝食。从前多食,而中心时虞饥饿,今则少食,而并不虞饥饿,且精力反优于昔;可知向所谓饥饿,乃胃中习惯充塞食物,为一种反常之感觉,并非真饿。而食物宜少,宜细嚼缓咽,使易于消化,为至当不易之理也。(有胃病,宜参看余之废止朝食论。)
动与静应兼修
古来养生法,本有外功与内功两种。外功着重身体的运动,例如八段锦及近年来流行的太极拳都是,大概专门呼吸习静,不使身体活动活动,是有偏差的;所以必须兼习外功。八段锦最简单,太极拳比较复杂,必须请教老师传授,如果没有功夫去学,是每天做体操也可以的。内功有许多种类,然总离不了呼吸习静,因为呼吸习静是内功的基础。
我从前所写的静坐法,未曾提及外功,是一个缺点。我练习太极拳二十余年,近来仔细体验,知道它对呼吸习静大有帮助。所以动与静兼修,是不可偏废的。单修外功,不修内功,固然不可:单修内功,不修外功,也是不宜。特地在这里郑重提及,希望读者注意。
结尾语
这本小册子,是尽我的力量用浅显通俗的文字写成,内容没有高深的理论,使读者容易了解,
这种锻炼身体的方法,中国几千年以来,只有个人自修,或修得有成效后,传授几个弟子,且保守秘密,不肯公开,因此没有广泛流传,深为可惜。近年各地,公开治疗,据其统计,治愈慢性病的人,为数已着实不少,真是令人振奋的事。
以上是我自己数十年来对呼吸习静的体会。跟我练习的人,屈指难数。
因是子静坐卫生实验谈
蒋维乔
第一章 绪言
写这书的本意,是有鉴于我国上古一直传到如今的医疗预防法极有价值,不过遗下来的书籍,满纸是阴阳五行、坎离铅汞等代名词,叫学者没有方法去了解,理论又涉于神秘,所以不能广泛流传。我本想写一册明白晓畅的书,公诸当世,然没有功夫,搁置多年。到一九一四年(我那时四十二岁)看见日本流行的《冈田式静坐法》,他说这是他发明的,我乃不能再自迟回,于是写了一册《因是子静坐法》公世。静坐两字,我国人老早用过,宋朝理学家,多用静坐功夫;明朝袁了凡有《静坐要诀》一书行于世,实在与“禅定”的意味相同。不过静坐这两个字很为响亮,通俗易解,我也就取用这个名词。人们本有四种威仪叫行、住、坐、卧,惟有坐的时候,全身安定,最容易下手,所以不论道家、佛家,都采用趺坐的方法;平卧时候,也可作这功夫。功夫到极其纯熟,走路时,停住时,也能够动中取静,心不外驰,那是不容易的。我的原书出版以后,销路极广,大约到一九一八年(我那时四十六岁),我又采取佛教天台宗的止观法,撰成《静坐法续编》公世。两书不胫而驰,重版数十次,到如今又经过三十六年(我现年八十二岁)积了不少经验,证实了“奇经八脉”的通路,可以供医疗预防的参考。这书从原理、方法、经验三方面加以说明,但比前两书丰富得多。
第二章 静坐的原理
第一节 静字的意义
地球一刻不息在那里转动,我们人类在地球上面,比蚂蚁还小得多,跟着地球去动,自己一点不知道;但自己无时无刻也在自由行动,即使睡眠时,心脏的跳动,也绝不能停止。这样说来,宇宙间都是一种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