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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梦令他五脏俱疲……
他全身流着汗水,一直到天亮才干。
(心里有病的父亲,也说过他经常在梦中流冷汗……)
这么想着,他觉得杀人者和被杀者的距离相当近,因而觉得相当恐怖。
(不是死于战场就是死于老病。)
(没有人能活过百年。)
天渐渐亮了,他这种思想也愈加强烈起来。当他起床时,已经又回到原来的胜赖了。
‘如果被德川妨碍,以致于无法继承父亲遗志的话,会被后世的人耻笑为不肖子……’
胜赖正在吃早餐时,大炊来了,对胜赖低声耳语着。他说今天早上大家的工作态度和昨天完全不同。
‘处刑还是大有功效了。’
‘是吗?’
‘还有,昨天晚上的事也很成功。’
他降低声音。
‘那个农夫带了一个人来。’
胜赖大力点头。
‘收拾一下餐饭。带他进来。’
他命令仆人和大炊。
太阳已经照进屋子的走廊了,可是雾尚未全消。为了警戒,在重重栅栏包围之下,院子里没有种一棵草木,光秃秃的土地显得相当杀风景。
不久,大炊伴着一个搬运工似的男人来了。一看就知道他是由别的地方来的,因为他的绑腿带和甲州的不同。
‘这个人是昨天那农夫带来的吗?’
‘是的,他感动于御大将的情义,特意拿药盒给这个人看,并把他带来。’
胜赖点点头,看着他。
‘大家退下!’他对左右说。
大家都退下后,只留下大炊一个人。
‘你说你是冈崎来的,有什么证据呢?’
对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他就是冈崎的大贺弥四郎的同志──小谷甚左卫门。
甚左卫门神经质地翻翻上眼皮,伸手进入怀里探索着。取出折得皱皱的纸片后,又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我叫小谷甚左卫门,送大贺弥四郎先生的密信来给您。’
胜赖在这之间,一直注视着对方,当大炊把密信取过来给他时,他没有打开就先发出尖锐的声音问道:
‘如果你是大贺弥四郎的密使,应该知道医师减敬现在如何了。’
‘这……是我想请问您的问题。’
‘什么?你想问的……’
胜赖这才打开纸片,默读了起来。
‘那么,减敬已经离开冈崎前往甲州啰?’
‘是的。’
胜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
‘你叫小谷甚左卫门?’
‘是的。’
‘你一定要好好回答我胜赖的问题,不得有所隐瞒哦。’
甚左的身体颤抖着,因为他仍然被怀疑是不是弥四郎的使者。
‘家康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滨松。’
‘信康呢?’
‘在冈崎。’
‘甚左。’
‘是……是。’
‘信康的正室是谁?’
‘德姬夫人。’
‘侧室呢?’
胜赖一眨也不眨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叫做菖蒲。’
‘几岁?’
‘十五岁。’
‘那个菖蒲在减敬走了以后如何了?’
‘信康先生对她的宠爱与日俱增,听说她已经怀孕了。’
胜赖这才点点头,看来可以确信他是使者没有错了。
‘这密信上说,家康这家伙向织田家乞讨援军,要一举打垮我胜赖,可是却没有写对策。他有没有要你传口信呢?’
‘这件事……’
甚左说着,用手背拭去额上的汗水。
‘弥四郎先生交代我,如果您问起这个问题,我再回答您。’
‘说说看啊!援军如果来了,该怎么办?’
‘织田那边如果有事的话,也不能那么快的派兵去三河。而我们就在这其间使出计策,使他们双方疏远起来。’
‘离间他们双方的计策是?’
‘第一要先破坏信康殿下和德姬夫人之间的感情。’
‘先破坏夫妇的感情……’
胜赖说着,不快地皱起眉头。
因为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自己年轻的正室──小田原的美丽面貌。
‘大贺的计策是要破坏夫妻的情感吗?’
胜赖的表情阴黯了下来,因此甚左慌忙说:
‘大贺先生说,要利用最无法抹灭的骨肉亲情……’
‘可是这种力量还是很小啊!’
‘不,不小。为了得胜,我们把重点摆在最重要的地方。’
甚左愈来愈急,一直眨动着小眼睛。
‘筑山御前已经照大贺先生的计策行动了,她一直在折磨德姬夫人。如果德姬夫人把不满告诉了织田夫人……织田夫人一定会很生气自己的爱女被虐待……’
甚左抹干唇边的口水,正要开始说时,胜赖阻止了他。
‘够了。’胜赖皱着苦涩的脸说:
‘这种事不需要说明。’
‘是……是。’
‘筑山夫人好吗?’
‘最近比较软弱……,这也是大贺先生的计策,不让她了解这些重大的事,因此她显得疑惑而无精打采。’
胜赖嘴里啧啧发声,说:
‘大贺弥四郎是个很会出计策的男人,好了,你回去告诉他,胜赖接到密信,也了解内容了。’
接着,转头对身旁的大炊说:
‘招待这密使吃一顿饭,并送他到他要去的地方。’
‘是,那么,请跟我来。’
两个人走了以后,胜赖交叉双臂,又在嘴里啧啧出声起来。
大贺弥四郎的信上洋溢着不满的情绪,为什么上一次没有来武节,如果在长篠决战的话,信康当然也一定会上阵,就可以照以前商量好的,直接冲向冈崎……
他又写道,再怎么说,冈崎都是家康的谷仓,也是他的根。如果占领了这里,就可以吞噬织田的援军。
他写的倒很正确:不能给织田的援军侵入三河的机会。因此有好几个方法可以阻止,例如把中国、四国的兵调至京城,或者煽动本愿寺的信徒等。
(可是,弥四郎却认为由少君夫人身上下手最为有效……)
这么想着,一度在胜赖耳旁响着的人性呼声又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他原来斗狠的性格。
‘好!’
胜赖自言自语地站起身。
他想好好发挥家臣们经常挂在口里的父亲的武勇,因此才下定决心说‘好’。
送走小谷甚左的迹部大炊,这回带着山县三郎兵卫回来了。
‘四郎先生,您好吧?’
山县三郎兵卫弯下比一般人还矮小的身子,毫无顾忌地来到胜赖身旁坐下。
胜赖带着豪爽的笑容迎接三郎兵卫。
胜赖认为他是父亲死后士气锐减的人之一,因此准备好架势,要好好鼓舞这个矮小的武将。
‘三郎兵卫,长篠小城怎么办?’
‘您说怎么办,是不是问我,为什么不能攻下长篠呢?’
三郎兵卫了解胜赖要把他积极起来,就笑着说:
‘这只能说……是敌人太强了。’
‘哈哈哈……’胜赖再度发出声音笑了:‘我听说,甲州的山县三郎兵卫是个一见到强大的敌人,自己也就变得很强壮的人。’
‘四郎先生,今天我来,是有事相托。’
‘什么事?尽管说好了。可是,三郎兵卫,如果你是要来劝我直接撤回甲府的话,我想你会白来一趟的。’
三郎兵卫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说这种话,回答道:
‘我不是来谈这件事的,我知道你也不会接受这样的意见。’
‘哦?那么是其他事啰?好!你说吧!’
他探身出去命令仆人端酸梅汤来。
一直到酸梅汤端来之前,三郎兵卫尽扯些无关紧要的话,例如他提到这屋子的院子很杀风景,以及如果下雨,谷间会积水而浸湿阵地等事。
‘其实这不关我的事,只因为您的父君,在病中也一直希望四郎先生要谨慎一些。’
‘哦?你是说布阵要谨慎?’
‘是的,作手的奥平父子向家康倒戈之后,不只是山家三方众,就连野武士和一般住民也……’
‘够了,我不要听。’
胜赖打断他:‘我就是察觉这种气氛,所以昨天才下令进行处刑的。你是要我保持力量,不要急着攻打对方吗?’
‘是的……’
三郎兵卫露出老鹰要扑向猎物般的眼神,看着比自己年轻的主君。
‘万一那里有了织田的援军,我方就会损失兵力。’
‘我知道,因此要趁援军尚未来到时……’
‘少君。’
这回是三郎兵卫打断他。
‘织田是近畿的霸者哦。’
‘这又如何?’
‘从越后到北陆是上杉,三河、远江是德川,还有近畿的织田,我们迎战这三个强敌,究竟准备把主力置于何处呢?’
‘那么,你是说不要管长篠,我们向别处进攻,是吗?’
‘少君,四郎先生,如果我们与这三大强敌为敌的话,您不认为连本来与我们为友的小田原都会倒向敌方吗?……光靠武力是不能打破敌我方的均衡的……,这句话不是我三郎兵卫说的,而是您父亲经常挂在口头上的话啊!’
胜赖又听到父亲的名字,很不高兴地掉过头去。
‘四郎先生。’三郎兵卫又很严厉地说:
‘不能树立三面敌人而战,必须要减到两面。’
‘什么?三个要减成两个……。’
‘是的,这样才均衡,我方也才能增加胜算。如果有了胜算,即使年轻的士卒们失去了勇气,也会纷纷向前冲。’
‘三郎兵卫。’
‘是。’
‘那么你是要我去向家康低头啰?’
‘我没有说要向家康……而且即使向家康低头,他也因畏惧织田殿下而不敢与我们同盟。’
‘那么,是不是要向他的后盾信长低头以求同盟呢?’
三郎兵卫慢慢地摇头。
‘信长也畏惧德川家,因此不会和我们同盟……’
‘三郎兵卫,你是在嘲笑我吗?’
‘您说这话毫无道理,我是为了新罗三郎以来的源氏名家,才出面的。’
‘那么,你是要我向父亲的仇敌──越后的谦信屈膝乞怜啰?’
‘是的。’
三郎兵卫很清楚地回答。
‘我三郎兵卫确信,今日天下的诸将当中,除了谦信公还有一片义气之外,其他没有人了。’
‘唔──’
年轻的胜赖发出猛兽般的呻吟声,瞪着三郎兵卫。
‘好,就听你的。怎么接近谦信呢?’
三郎兵卫没有直接回答。
‘您父亲生前……不,即使是失去健康的时候,谦信公为了甲斐、信浓等不临海的内陆人民,还特地送盐给他们。’
‘我知道,可是你不认为那是怀柔我们的奸计吗?’
‘还有,当大家都谣传您父亲去世时,他就退兵、为他哭泣。当信长公烧比睿山时,他就数落一向宗徒在佛道上的错误,并且为了天下大局而与我方示好,这个人是我碰见的唯一有义之人。’
胜赖放在膝上的拳头又颤抖了起来。虽然这是一个变化多端的战国时代,可是要他向父亲后半生的敌人上杉谦信提出和谈,实在令他受不了。
‘和谦信公和议后,再向越中、加贺到越前的一向宗徒说明,要他们把织田的优势夺过来,再攻打家康公。我们可以和小田原好好商讨,从远州先冲向滨松──家康公所在的城。这时织田的援军如果来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们从滨松依序攻陷吉田、冈崎,也可以取下长篠,这么一来,山家三方众也就完全依附武田家了。’
胜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但是,他慢慢把视线自三郎兵卫脸上移向庭院。
没有一株草的赤土院子里,尘埃飞舞着。
三郎兵卫依然一动也不动地注视胜赖。
胜赖从侧面感觉到他的视线,慌忙调整已经乱掉了的呼吸。
他单纯地以为三郎兵卫等人因父亲之死而士气大丧──可是听三郎兵卫现在这一席话,才知道这完全是自己的错觉。
他们更担心胜赖的军略和想法。
一旦动兵,就要有得胜的把握──这句话的确是父亲信玄经常在口头上训示他的。如果对方是织田、德川的联军,那么三郎兵卫所进谏的话──我方要和武田、北条、上杉联军,在军略上确实符合了父亲的遗志。
可是,要和父亲的敌人结盟,自己就成了个不肖之子了。他想到这一点就受不了。
‘四郎先生。’
三郎兵卫看他犹豫不决,就靠了过去。
‘请决定吧!除了和上杉家结盟之外,没有别的路了。’
‘唔──’
‘幸好已经进入冬季,马上派遣密使到越后去,谦信公一定会响应的。’
‘……’
‘同时,由他假装不断地由远江进攻家康的所在城滨松,这样才会对我方有利。’
‘三郎兵卫……’
胜赖的视线再度回到三郎兵卫身上。
‘那么,你是要我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