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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菩萨只在心中,怎么会在相片里呢?”
我嘴唇微张,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搞混了什么。
“佛菩萨都是慈悲的,如果佛菩萨与自己有缘,要生欢喜心,而不是
起执着心与妄想心。佛家讲求清净平等,有分别心就不平等,起了
执着心或妄想心,便不清净了。“
『是。』我双手合十,『我知道了。』
“《心经》上说五蕴皆空,将一切视为空,却不执着于空。到最后连
『空』都要放下。“他微微一笑,接着说:
“这也就是《金刚经》上所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我大梦初醒,不禁脱口而出:
『师父,我懂了。』
“藏人的生死观很豁达,生和死就像屋子里和屋子外一样,虽处不同
空间,却在同一世界。所谓的生死其实只是由屋内走到屋外,或由
屋外走进屋内而已,不需要大惊小怪。“
『嗯。』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在轮回的过程中,或许在某一世、某间佛寺,我们曾经一起诵经、
一同礼佛,而且你还是引导我的师兄。“他微微一笑,接着说:
“所以,师父也是空。”
喇嘛说完后,点点头便走了。
“扎西德勒。”他走了几步,转过身,意味深长地说:
“师兄,好久不见。”
我突然有些激动,眼眶微微发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凝视我一会,笑了笑后又转身离开。
“这喇嘛好怪。”石康走近我身旁。
『嗯?』我回过神。
“他说的佛法好像是显宗,不像红教的密宗。”
『什么是显宗?什么又是密宗?』我笑了笑,接着说:
『石兄,你不仅执着,还起了分别心呢。』
石康哈哈大笑,拍了拍我肩膀。
既然谜底已经解开,而且回拉萨还有一大段路,我们便离开巴松错。
回程的路上,我和石康的心情都很轻松,感觉车子也变轻了。
石康放了卷CD,里头有首《姑娘‧;曲吉卓玛》。
姑娘曲吉卓玛
姑娘曲吉卓玛
你就像莲花般的纯净
你就像度母般的善良
你为爱来过这个世界
你不曾来到我身旁
天完全黑了,星星在夜空闪亮着,离拉萨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石康说饿了,车上还剩些糌粑和犁牛肉乾可以将就着吃,便停下车。
“这保温瓶不错。”石康笑说,“酥油茶还是热的。”
我们坐在路旁,在灿烂的星空下吃晚餐。
“回台湾后,你就见不着这样美丽的星空了。”石康说。
『是啊。』我叹口气。
“你执着了。”
『是啊。』我哈哈大笑。
晚上十点左右回到拉萨,石康送我回饭店。
“你运气真好,电才刚来。”柜台的藏族姑娘笑着说:
“你不用再说唵嘛呢叭咪吽了。”
『那么今晚不用受冻了。』我笑了笑。
我和这位藏族姑娘简单聊了几句,她说她叫卓玛。
『真巧,我刚刚才听了一首叫《姑娘‧;曲吉卓玛》的歌。』我笑说:
『这首歌的主角是你吗?』
“你试试到街上大喊一声:卓玛!”她笑得很开心,
“准保很多藏族姑娘会回头。”
『喔?』
她解释说,藏语“卓玛”的意思是“度母”。
藏传佛教中观世音菩萨的化身很多,度母是他化身的救苦救难本尊。
度母共二十一个法相,即二十一度母,最常见的是绿度母和白度母。
度母在藏地被百姓普遍敬仰,也是藏人心目中最亲近信众的女菩萨。
“所以藏族姑娘常以『卓玛』命名。”
『原来如此。』我说,『那么台湾女孩常以阿花命名。』
“阿花?”
『台湾人常用鲜花供佛,其实这鲜花并不是让佛菩萨看的,而是提醒
自己。因为开花结果,花是提醒自己因果的存在,要种善因,才得
善果。所以台湾女孩常叫阿花。』
“你是认真的?还是说笑?”
『你执着了。』我说。
“明天离开西藏?”卓玛问。
『嗯。』我点点头。
“明天12月31,你回去得搭三班飞机,到台湾时应该是元旦凌晨。”
卓玛说,“刚好是一个新的开始。”
『是啊。』我笑了笑,『真巧。』
我道了声晚安,准备回到房间。卓玛又在背后说:
“这次西藏之行,你会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而且在梦中找到真我,
从此得到新生。“
我转身看见卓玛的表情,很祥和,像低眉的菩萨。
『你不是姑娘卓玛。』我双手合十,『你是度母卓玛。』
回到房间,我打了通电话给饶雪漫,说我明天要离开西藏。
饶雪漫说她的旅游团明天也要离开,她可以顺路送我到机场。
我请她帮我处理机位的问题,她说没问题。
挂上电话,我开始收拾行李。
收拾完后躺在床上,仔细品味这八天在雪域高原所发生的点滴。
隔天早上,拉着行李在饭店大厅候着。
石康先到,带来两盒尼木藏香送我。
“这是好东西。”石康笑了。
『你还要到珠穆朗玛峰,希望金刚结可以保佑你一路平安。』
我把一直挂在身上的哈达给了石康。
车子来了,卓玛朝我挥挥手,并说:“唵嘛呢叭咪吽。”
『这是六字真言喔。』
“你执着了。”卓玛笑了。
我也笑了起来,挥挥手跟她说声再见。
石康坚持上车送我最后一程。
『别执着了。』我说。
“你也别执着不要我送。”石康说。
“你上车的话,要收钱。”饶雪漫告诉石康。
“我顿悟了。”石康笑了笑,拍拍我肩膀,“一路平安,再见。”
车子起动后,饶雪漫坐在我身旁。
“你确定你不用去珠穆朗玛峰?”她问。
『嗯。』我很肯定,『我要回台湾,不去珠穆朗玛峰了。』
“为什么不去?”她似乎很疑惑。
『为什么要去?』我倒是笑了笑。
“你找到自己了?”她又问。
『算是吧。』我说,『而且我从此不再迷失,所以也不需要寻找。』
“真的吗?”
『你执着了。』我笑了笑。
“恭喜你。”饶雪漫说,“你确实不用再到珠穆朗玛峰了。”
『可是我还不知道七喜是谁?』
“别执着了。”她说,“你知道自己是谁就够了。”
『我可不可以再执着最后一次?』
“嗯?”
『让七喜再帮我付回台湾的机票钱吧。』
“这不叫执着!”她大声说:“这叫得寸进尺!”
『说说而已。』我笑了笑。
到了拉萨贡嘎机场,饶雪漫拿出一张纸要递给我。
我说等等,然后先戴上手套再接过。
我猜的没错,果然是藏纸。
字条上面写着:
那一天
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
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
我转动所有的转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呀
不为修来世
只为在途中与你相遇
——仓央嘉措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