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果你来台东,头上不必戴朵花,我还会请你吃释迦。
我去旧金山的机会较少,我比较可能去休士顿。
美国太空总署想找人登陆火星,我担心会找上我。』
“你还是一样爱讲零分的冷笑话。
我在这里的生活算悠闲,还不错。
美国的治安不好,你送的防盗器很有用。
没想到经过这么多年后,会突然收到你的E…mail,
这不禁让我想起《DiamondsandRust》的歌词。
嘿,你一定仍然像钻石那般闪亮吧。“
『我已经不像钻石,只是冷饭残羹。你还弹吉他吗?』
“这些年很少弹了。但现在我却有想弹吉他的冲动。”
『可惜我没耳福,无法聆听。』
“千万别这么说。对了,今年刚好是高中毕业满20年,我们班上同学
想开同学会。今年暑假我或许会回台湾。“
『那么或许我们会见面。』
“没错。或许吧。”
跟她通E…mail时,我虽然激动而兴奋,但始终存在着陌生感。
直到后来,我们在E…mail的互动像写纸条,我才找回一些熟悉。
但熟悉又如何?
高中毕业已经20年了,所以她的离去满21年。
跟她相遇时,她是17岁的青春少女,如今她已是38岁的熟女了。
在人生最精华的21年里,我们完全没有交集。
我能跟她说些什么?
遥远的过去?东西相隔数千公里的现在?还是各自进行的未来?
我和富冈之花已有白首之约,此后的日子要相知相守。
而她或许早已结婚生子,搞不好她的孩子正处于我和她相遇的年纪。
虽然在我心里,她的存在有特殊的意义,而且历久弥新;
然而在她心里呢?
那段通纸条的往事,会不会只是她人生中的小插曲?
或是早已遥远得如同是上辈子的模糊记忆?
我还能跟她说心事吗?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而且我和她如果真有所谓的“心事”,也应该跟各自的爱人倾诉。
回忆再怎么美好,也应小心收藏在角落。
紧抱着过去回忆的人,无法飞向未来。
虽然我和她都因为这种意外的重逢而兴奋,但时空早已改变。
我和她在E…mail中的口吻显得客气,还有一种挥也挥不去的陌生感。
即使我们把E…mail当作纸条来写,也仍然唤不回17岁时的感动。
因为我和她已不再共用抽屉了。
渐渐的,我们不再通E…mail,只保留重逢时的美好。
但我还是想见她一面。
轮到我打从心里相信,我和她一定会见面。
她送我的耶诞卡和第一张影印纸的左上角都这么写着:
“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擦肩而过。”
我相信,我和她的前世一定回眸超过五百次。
所以我和她一定会见面。
一定。
9。
今年暑假,我到成大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两天一夜。
第一天开完会后,在成大校园内随兴漫步。
走着走着,突然想起她曾说暑假时可能会回台湾开同学会,
那么或许她会回高中母校走走吧?
这个念头刚起,我立刻转身离开成大校园,走出成大校门。
在街上只走了五分钟,便来到高中母校的校门口。
高中毕业后,虽然念大学和研究所时常经过母校门口,却从未走进。
如今终于在毕业20年后,又走进母校。
今天是星期六,学校不上课,校园里没什么人在走动,很安静。
想起以前念书时,周休二日尚未实施,星期六还是得上课。
虽然多放假是好事,但我这些年来常庆幸那时星期六没放假,
所以跟她通纸条的那段日子,一星期可以有六次来回,而非五次。
很多楼拆了,原地盖起新的楼,这座待了三年的校园看起来很陌生。
唯一熟悉的,是高二时上课的那栋楼。
那栋楼依然是三层,虽然外墙刷了新的颜色,但并未改建。
夹在各式各样新建大楼之间,这栋楼显得老旧而突兀。
我缓缓走向它,大约还剩30步距离时,听到一阵笑闹声。
在好奇心驱使下,我走近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是从一楼某间教室传出,我在教室外的走廊停下脚步。
教室内约有30个人,男女都有。
虽然多数看来三、四十岁,但看起来像是五十岁的人也有。
或许是以前毕业的补校学生吧。
教室内的笑闹声突然停止,几秒后传来吉他声。
讲台上有个女子抱着吉他坐在椅子上自弹自唱。
唱的是《DonnaDonna》,JoanBaez的歌,
也是她学会弹的第一首西洋歌。
我微微一惊,偷偷打量这个弹吉他的女子。
这女子穿着棉布白衬衫、深蓝色牛仔裤,发型简单而清爽,
是那种脑后打薄的短发。
虽然看起来已经30多岁,但清秀的脸庞上透着三分稚气。
我不知道这女子的吉他弹得有多好,但歌声很好听,清亮而干净。
虽然唱的是英文歌,但咬字和发音都很自然,不会带着奇怪的腔调。
我听了一会,有些入迷,一直呆立在走廊。
突然间,我的心跳加速,因为我将这女子和她联想在一起。
会是她吗?
莫非她们班刚好在今天选择这间教室开同学会?
可能吗?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心脏快从嘴里跳出。
但没多久一桶冷水便从头上浇落。
一来利用暑假时间开同学会的人很多;
二来这间教室在一楼,而我高二时上课的教室却在二楼。
因此我很难想像她会出现在这间教室。
《DonnaDonna》唱完了,教室内掌声雷动还夹杂着“安可”声。
女子原本想站起身走下台,却禁不住台下一再鼓噪,只好又坐下。
坐下的瞬间,女子略转过头,正好与我视线相对。
女子微微一笑,那笑容彷佛是说:“欢迎。”
也彷佛是问:“好听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一直站在走廊上似乎也不太礼貌。
我朝女子点了点头后,便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身后再度传来吉他的旋律和女子的歌声。
这次是《Jackaroe》,又是JoanBaez的歌。
我不禁停下脚步。
这女子显然喜欢JoanBaez的歌,跟她一样。
但如果这女子真的是她,为什么不弹《DiamondsandRust》?
想通了这点,我顿时觉得失望。
在心里叹口气后便缓步向前,身后《Jackaroe》的歌声越来越淡。
Thiscoupletheygotmarried
Sowelltheydidagree
Thiscoupletheygotmarried
Sowhynotyouandme
Oh,sowhynotyouandme……
这对恋人后来结成了连理,而且过得幸福美满。
这对恋人后来结成了连理,为何你我不能?
为何你我不能?
她说得没错,《Jackaroe》的旋律和歌词,都有一股化不开的悲伤。
以前听《Jackaroe》时并不觉得悲伤,但现在听来心里却觉得酸。
“为何你我不能?”
是啊,为什么我和她不能在一起?
我不想陷入这种感伤的情绪中,便迈开脚步走到楼梯口,
然后快步爬楼梯到二楼。
我走进高二时上课的教室,四下看了看,好像有些变,又好像没变。
经过这么多年,对这间教室最深的印象,就是我的座位所在的位置。
课桌椅虽然变新了,但仍然是课桌下有空间可充当抽屉的那种桌子。
我坐在以前的座位,低头一瞥,抽屉空空如也。
右手下意识往抽屉内掏了掏,这是以前进教室坐下后的第一个动作。
抽屉内果然没有任何东西,只有淡淡一层灰尘。
我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小纸条,在纸条上写下:『我可以见你吗?』
然后轻轻放进抽屉。
虽然有些无聊,但这些年来,我老想这么做。
开学后上课的学弟看到这纸条时,应该会吓一跳吧。
他会像我一样,怀疑是鬼吗?
我直起身,轻靠着椅背,看着黑板。
21年过去了,黑板还是绿色的,却始终叫黑板。
“你好。”
我闻声转头,刚刚以吉他自弹自唱《DonnaDonna》的女子,
正站在教室门口,她的吉他背在左肩。
我有些惊讶,但还是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是我的母校。”她说。
『喔。』我说。
“你不觉得讶异吗?”她说,“一个女生从男校毕业?”
『这也是我的母校。』我说,『所以我知道这里晚上有补校,而补校
有收女学生。』
“原来我们是校友。”她笑了笑。
『你们是在开同学会吧?』我问。
“是呀。”她说。
『同学会结束了?』
“还没。”她说,“我只是溜上来一下,想在这间教室弹一首歌。”
『弹一首歌?』
“嗯。”她点点头。
她缓缓走进教室,四处打量一番,像我刚刚走进教室的反应一样。
“刚刚那间教室,是我高三时的教室。”她说,“由于我们补校学生
从没见过下午时分的校园,便选在教室开同学会。“
『同学会的气氛很热烈,你们班上同学的感情一定很好。』
“是呀。不过如果让我选,我会选这间教室开同学会。”
『为什么?』
“这间教室,是我高二时所待的教室。”她边漫步,边说:
“我对这间教室的感情很深。”
『我高二时也在这间教室上课。』我说。
“哦?”她楞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真巧。”
她在离我三步远的距离停下脚步。
“我可以坐你现在坐的椅子吗?”她问。
『喔?』我有点吃惊,站起身离开座位两步,『请坐。』
她将吉他从左肩卸下,随手摆在身旁的课桌上,然后走近我的座位。
“谢谢。”她坐下后说,“我高二时就坐在这个位置上课。”
我原本想说:我也是。
但不知怎的,竟然有些紧张,说不出话来。
『你的吉他弹得很好。』定了定心神后,我说。
“谢谢。”她说,“弹吉他是我念高中时的习惯,也是兴趣。”
『我高中时的习惯是念书,兴趣也是念书。』
“你讲话的语气,很像我高二时认识的一个朋友。”她微微一笑,
“我就是想在这间教室、坐在这个位置,为那个朋友弹首歌。”
她右手轻轻抚摸桌面,缓缓的,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
略抬起头看了看黑板,仰头看看天花板,再转头看看四周的墙。
然后低下头看了一眼抽屉。
她突然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弓起身,嘴里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停顿了几秒后,她伸手把抽屉内我刚写的纸条拿出来。
她看了纸条一眼,随即抬头注视着我。
『那是我写的。』我说,『念高二时,每天早上都可以在抽屉里发现
有人写纸条给我,而我也会在那张纸条上写些字,再放回抽屉。』
“应该是跟你同一个座位的补校学生写的。”她说。
『你猜对了。』我说,『但我刚开始还以为是鬼吓我呢?』
“那是因为你笨。”她笑了笑,“是你自己把补校学生当成鬼的。”
『只怪我抽屉不收拾干净。』我也笑了笑,『活该被吓。』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
“你知道吗?我念高二时,每天傍晚匆忙进教室后所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坐在座位上写纸条,写完后放进抽屉。“
『我……』我突然结巴,接不下话。过了一会,才勉强说出:
『我现在知道了。』
“就在这间教室,我认识了一个没公德心、低级无聊的高中男生。”
『真巧。』我说,『我也在这间教室认识了一个心地善良、清新脱俗
的补校女生。』
“可以跟你借枝笔吗?”她问。
我将笔递给她,她伸手接过。
她在那张小纸条上写了几个字,再将纸条递给我。
纸条上在『我可以见你吗?』下面,有一列笔直的字:
“我也想见你。”
我们互相注视着,彼此的视线都没离开,像正凝望着过去的青春。
虽然只有十几秒钟,却像逝去的21年那样漫长。
视线变得有点模糊时,我首先打破沉默,说:
『这间教室好像没变。』
“教室是没什么变,但窗外的景色变了很多。”她看了一眼窗外。
抽屉内的时空或许停留在当年,但窗外的世界却不断前进与改变。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