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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有?”
“你烦不烦?没有就是没有!”就掐了电话。
电话接着又响;还是唐妥。居延觉得对他发脾气有点过分;却也懒得解释;索性将手机关了。
除夕这一夜;居延吃了十个饺子、两个汤圆;两眼盯着电视屏幕里的春节联欢晚会一直看到结束;然后倒头就睡。一夜乱梦如荒草;等于什么梦也没做。第二天上午醒来;晚会里的节目一个都记不起来;包括赵本山的小品;这个猪腰子脸男人上台时戴了那顶卷檐的帽子没有?下床的时候她想;大年初一;哦;今年已经是明年了。
外面的鞭炮声还在响。居延吃过饺子决定出去走走;今年已经是明年。马路上因为冷清显得比平常宽敞很多;那感觉像走在俄罗斯的大街上;路冷着;两边的楼房也冷着;行人很少;车也少;公交车里没几个人。居延从来没见过如此宽敞清静的北京;让她想起在电视上看过的“非典”时期的北京。居延信步乱走;看见一群人从中关村广场出来;手里攥着气球、糖葫芦、羊肉串和糖人;就进了广场。步行街上人都扎堆;逛科技庙会来了。居延沿街走;看见卖吃的、卖玩的、卖手工艺品和科技小玩具;小孩牵着大人的手在人群里钻。居延重点看了剪纸、十字绣和吹糖人。吹糖人的摊子摆在溜风口;手冻得青紫;吹出的猪挺着大肚子;吹出的老鼠尾巴又细又长。居延一直看完他吹遍十二生肖。
逛完庙会接着逛商场;晚上去海淀剧院看了两场电影;居延要把今天彻底地打发掉。回到楼下已经午夜;刷门卡时黑暗处突然站起来一个人;把居延吓一跳。那人说:“居延。”
是唐妥。他在这里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天没亮他就起床去赶车;早上七点到车站;先坐汽车;再坐火车;又坐汽车;十多个小时的车程把他累坏了。本来站在这里等的;站着站着人就贴着墙往下滑;依墙睡着了。“你怎么不开手机?”他说话直哆嗦。
“忘了。”居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还关着;“我想没人找我。你怎么来了?”
“怕你出事。”
进了房间;居延发现唐妥的手冻得跟吹糖人师傅一样青紫。“你的手;”居延说;伸手握住了;“手套呢?”
追火车时丢了。买到火车票时检票已经结束;等他跑到站台;火车已经启动;幸好最后一个车门还没关;乘务员对他喊;快点跑。他就拼命跑;大行李包在身体右侧甩来甩去;他跑得像拧麻花;总算在火车加速之前跳上了车。乘务员说;你东西丢了。唐妥把头伸出车门往后看;两只手套从口袋里掉出来;落在远处干白的站台上。
“我能出什么事。”居延说。她既感动又委屈;把唐妥的手拉到自己的热乎乎的脖子里焐着;脑袋就靠到了唐妥的下巴上。“你说;我能有什么事?”
唐妥抽出手一把抱住她;“我也不知道;”他说;“我就是担心。我妈都说;你不容易。”
我不容易。我有什么不容易。居延还要再说;嘴被唐妥堵上了。
那天晚上唐妥没回自己住处。第二天早上他在居延的床上睁开眼;居延已经起来了;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抽着烟发呆。唐妥看见自己的衣服按顺序搭在床边的椅背上;最上面是贴身的保暖内衣;他在保暖内衣下面找到了内裤。床头柜上除了一盏蓝色台灯;什么都没有。唐妥一声不吭穿衣服;生怕弄出点动静把大年初二的早上给惊动了。远近都有鞭炮声。他穿好衣服走到居延跟前;说:“起了?”
居延没看他;掐灭烟;竭力用开心的声音说:“我们煮饺子吃!”
唐妥刷牙洗脸;直到坐在饭桌前两人都没说话。只是低头吃。闷声大发财。吃到一半;唐妥终于忍不住说:“那天;我看到一个人;有点像他。”
“谁?”
“在北大。人很多;我骑得快;一闪就过去了。”
“什么时候?”居延一下子站起来。
“就是;听你课那天。”唐妥看她站起来;结巴了;“可能不是。”
“你为什么不早说!”居延的声音高了八度。
“我想可能看错了。我是回头找了;没找到。我就想。看花眼了。”
“看花眼了你为什么还跟我说?”居延突然像炸了毛的母兽;筷子摔到饭桌上。她在饭桌前足足站了两分钟;然后去开门;开完门又去拎唐妥的包;一把扔到了门外。唐妥站起来;本能地朝支晓虹的房间里躲;居延抓住他胳膊往外拽;“你走!”她喊;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你走!”硬生生把唐妥推出了门外;砰地关上了门。
“对不起;居延;”唐妥又结巴了;“我真的回去找了。真的没找到。”
“你走!”
唐妥呆呆地站在门口;旁边的人家开门露出个脑袋;看一眼又把门关上了。居延贴在门上的对联闪着星星点点的金光。上联是:吉者福善之事;下联是:祥者嘉庆之征;横批:吉祥如意。唐妥想;这对联很不工整。现在的对联越来越没学问了。他拎起包;隔着门又对居延说了声对不起;接下来顺势应该说“我不是故意的”;他没说;生生咽了回去。他又开始问自己;真看见了么?他不敢确定。这么多天他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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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问过自己无数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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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大年初五居延都不回短信。唐妥发了不下一百条;除了道歉对不起就是解释。他不敢去居延的住处找她。初五下午他决定见她;因为晚上支晓虹就该回来了;明天初六;他们要上班。居延进了课堂;看见唐妥坐在后面;嗓子一阵发干;一口气喝下了半杯水才开始讲课。
下了课居延转身就走。唐妥追上去;想说对不起;居延已经进了教员休息室。他不好再追进去了;就拐进了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冒充某个学生的叔叔;有一搭没一搭和人聊起天来。唐妥了解到;他们这种学校属于社会办学;面向整个北京市;有同步班、提高班和冲刺班;还有单科班、特色班和竞赛班。反正品种繁多。也就是说;这学校可以一年四季地办下去。聊完了;唐妥最后说;这样好。他从办公室出来;居延的课散了;人已经走了。
因为年还没彻底过完;第二天他们上班也找不到事干;三个人敞开了吹牛。老郭说他跟老婆回江西老家过年;七大姑八大姨轮番喝酒;差点喝成植物人;支晓虹说她在火车上遇到贵人;主动跟她调换卧铺;她受不了上铺的空调;一帅哥见义勇为;把下铺换给了她。唐妥心事重重地说;一个哥们来讨对策;他得罪了女朋友;说了一周的对不起也无济于事;咋办?
老郭说:“跟他说;霸王硬上弓;下了床啥病都治好了。”
“俗!”支晓虹很不屑;“老郭你白离了多少次婚;对女人还是一窍不通。难怪没事就离。还有你;妥儿;也白谈三次恋爱;是三次?老说对不起有屁用!就不会说点别的?你别老把她往对不起的事上引呀。你让你那哥们说;哎呀;我刚看中一双‘接吻猫’的靴子;最新款的;你穿一定巨合适。或者说;哎呀;我朋友在大街上看见你了;说你身材跟朱莉娅·罗伯茨绝对有一比。或者——”
“别或者了;”老郭说;“恶心死了。还不如直接说‘没你我活不下去’呢。”
支晓虹大喊:“老郭;你俗不可耐!”
唐妥感叹;果然是门大学问。中午下了班他就去了教室门口。居延刚下课;正被几个家长围在讲台上解答问题。他等到她出来;说:“我就想跟你说;这课可以一直教下去。”
“没别的了?”
唐妥本想详细地把他从工作人员那里得到的信息都告诉她;被她一问;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因为说得再多其实就为了刚才那一句话。但他得再憋出一句给自己解围;就说:“工作人员说;居老师教得好。”
居延扑哧笑了。“他们跟我说过了;”居延说;“想让我同时带同步班和特色班。还有;我还知道他们给我的课时费比别的老师少。”
“他们搞歧视;我去找他们算账。”
“别。因为我是外地的;又是主动上门找工作的。以后就不会出这种事了。我找过他们了。你不信?小看人!那些家长跟我说的。他们想私下里拼一个小班;让我给他们孩子上课;课时费每小时五百。真的;如果学生多;价钱还要高。他们说;这里聘的老师也就四百。我才知道他们克扣我了。我去找他们理论;他们说;如果我继续教下去;课时费就和其他老师一样。为什么?因为他们找不到足够多的像我这样的好老师呀。那些老师平常都得工作;我是闲人;哪个时段的课都没问题。以后就不用为钱发愁啦。我想吃必胜客。”
唐妥没想到居延一开口说了这么多;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知道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给自己的生活找到了着落。她其实很需要别人跟她说说话;唐妥骂自己笨蛋;对不起来对不起去;烦死人了。坐在必胜客里;唐妥说:“祝贺你。”
“什么意思?”
“独立生活啊。”唐妥说;“你已经在把握自己的生活了。不需要别人。”
居延听了眼睛慢慢开始发直;眼看着是要走神。唐妥担心点了导火索;赶紧往回拉;“我的意思是;你适应得很快。我刚来北京那会儿;半年多了还不知道能干吗。还是居老师牛。”
居延的眉眼又生动起来;“就牛!”她说;“上小学时我是班长;老师都夸我能干。”
唐妥不知道她是在掩盖自己的伤感;还是本性使然。不管前者后者;居延能恢复小儿女情态;唐妥都挺高兴。若不是一直生活在胡方域的阴影底下;真正的居延大约就该是这样子吧。
此后两人都不提那晚的事;在支晓虹和老郭面前还是过去一样的朋友。但言语之外;那转瞬即逝的一两个眼风里;要说什么都没有那绝对是瞎话。至于那一闪而过的东西是什么;两个人都说不清楚。也不去说。他们像越发相熟的朋友;相互能渐渐开起点玩笑。或真或假;就看各自的思悟了。唐妥觉得;他正跑回到·原来的地方;也好;总比跑了半截子路断了要好。他不愿再去想;顺其自然;随它去吧。他继续每天早上往北大清华跑;从不怠工;但他也从不主动跟居延说;没有任何发现。的确没有发现。他对这种原始的寻人方式不再抱一丁点儿幻想;他一次次贴;只为了减轻一点居延的负担。
同步班和特色班一周加起来三次课;两个晚上加一个周六上午;家长们帮她攒的几个孩子的家教班一周一次课;在周日上午;单纯上课占用的时间不多;但三门课要备三种教案;还要批改学生的课后练习;一周下来居延和北京的在编中学老师一样忙;甚至更忙;她不像其他老师那样随便到网上下载点资料敷衍了事;而是坚持用自己的方式把所有问题理顺;力求把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落实到位。
支晓虹在店里说:“可怜的居延;来北京干苦力了;晚上十一点还在备课。”
这话引起老郭的高度警觉。“她这是挣钱寻夫呢;还是打算在北京定居?”老郭抓着脑袋说;“玩长线哪。”
大家开始说居延。之前忙着说房价了。过了元宵节生意就好起来。房价也跟着过年过上去了;涨得已经没了章法;大伙也跟着没头没脑往上冲;你敢卖我就敢买;生怕今夜里就得睡马路上。支晓虹说;据她的观察;居延已经和刚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早晚的生活细节已经充分说明问题。比如保养和化妆。刚和支晓虹住一块;睡前也就简单地洗漱;现在忙到深更半夜还想着用一下爽肤水、眼霜、润唇膏、护手霜。早上也是;那一套家伙;比我的都全乎。老郭你说得没错;她是有点长变样了;变在哪里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好像长开了;”老郭说;“对;就是长开了。你看她眉眼;表情;都长开了。”
唐妥啥话不说。老郭两只老眼看来有时候还能闪两下光。居延变化是挺大;唐妥好像看过一篇文章;说一个人的生活是可以反映到长相上的。刚见到居延时;她就是个典型的小家碧玉相;温顺;文静;有种静淑朴素的美;看人的时候眼神里总有一丝担惊受怕样;现在稳重多了;五官渐渐舒朗;眼神里多了凛厉和力量;学会果断地拿主张了。
“这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老郭;”支晓虹说;“我昨晚躺床上睡不着;给她算了一本账;上课赚的钱比咱们可多多了。我算明白了;咱长不过安吉丽娜·茱莉;归根结底还是口袋里没货。”
“就你?”老郭用鼻子笑了两声;“我就不信;给你守着几座银行;你还能长出国母相?那个朱什么?谁?”
“土!大明星;全世界女人的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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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唐妥慢悠悠地说;“那是因为她找到自身的价值了。这充分说明;没有那个胡’方域;她可以活得更好。”
老郭说:“有道理。咦;我怎么闻着咱妥儿的话里有股子山西老醋味儿啊。”
“对头!不过我说老郭;我还真觉得咱妥儿跟居延合适。她那臭男人;有什么好找的;留下来跟妥儿过得了。”
唐妥觉得自己屁股都红了。“你们可别瞎说;”他窘迫得都站起来了;“人家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