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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3期-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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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超出这个范围。他们的逮捕不需要任何证据,只要一个人戴着眼镜、正接受着高等教育,就可以是他们的逮捕对象。被他们凌辱的人,都是这个国家的精华,都是西方的天然盟友”(《纽约时报》,1935年11月5日)。 
  这样的抗议声毕竟是微弱的。在大撤退还进行的时候,一封天津发往东京的密电,就得意忘形地宣称:“北平、河北……只剩下几个空城了!实现华北自治,已经不再需要铁与血,只需要口舌、照会与《备忘录》了!” 
  果然如此。 
  6 
   
  大撤退还在进行的时候,随着红军长征队伍的进入大西南,重庆行营设立。康泽率别动队“特别支队”约7千人挺进川黔,“西南青年社”的叶维和已被“磨掉野性子”的任觉五同路入川。任觉五出任四川复兴社书记。 
  6月,奉蒋介石密令,别动队5大队3000人连夜潜入贵阳。绑架贵州省主席王家烈后,两个小时内,别动队全面接管贵阳城防、警备。“黔变”成功。随后,大批别动队人员被派到各地担任专署主任、县长、区长等职,接管贵州。 
  与此同时,别动队另一部控制重庆浮图关,改浮图关为“复兴关”。他们一面与成都刘湘对峙,另一面以分队甚至小组的形式分布各个县城,发展四川复兴社,“声势迅速播于全川”(《康泽自述》)。易劳逸教授认为,别动队使严重隔绝的川黔处在南京的控制下,从而缔造了一个战略大后方。 
  也与此同时,在四川,30名勇士飞夺泸定桥,红军长征部队进入川西北。 
  8月,2万余红军战士摇摇摆摆地进入了漫漫西草地。“一连十多天不见人烟,沼泽地里雨几乎总是下个不停……很多人失足陷入这片水和草的海洋,转眼就没入了沼泽深处”(《红星照耀中国》)。 
  大草地的前头,还有腊子口。但腊子口的前头,就是六盘山。只要走过六盘山再拐一个弯,长征就结束了。 
  毛泽东坐在马背上。在这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艰苦征途中,他却像一个伟大的游吟诗人,始终感到“天高云淡”。他并“望断南飞雁”。长征是他一生中诗作最丰富的时期,它也使这个原本很实际很能干的富农之子,变成了“摩西”,在这征途上他被重塑被升华被打造。 
  8月1日,在遥远的莫斯科,王明代表中共中央发表了著名的《八一宣言》。《宣言》谴责南京、蓝衣社的逃跑主义: 
  “……日寇要解散蓝衣社,蓝衣社的北方领袖曾扩情、蒋孝先等便闻风潜逃了!……我们不仅对于日寇对我国的领土侵略和内政干涉,表示激烈的反抗;就是对于日寇提出解散国民党党部和蓝衣社组织的要求,也表示坚决的抗议……一切中国人的事,应由中国人自己解决,无论国民党和蓝衣社卖国殃民的罪恶如何滔天,但其应否存废问题,日寇绝无置喙的余地。” 
  随即,《宣言》呼吁“国民党和蓝衣社中一切有民族意识的热血青年”,一同为生存、独立、自由而战,建立一个广泛的抗日统一战线。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南京,蒋介石紧急召见了“闲人”邓文仪。从黄埔路官邸出来后,邓文仪的脸上说不清是喜还是愁。他又回到了南京的权力序列。自然,新职务与过去权倾一时的“头号宠臣”是不能比较了。蒋介石让他去苦寒的莫斯科,出任驻苏大使馆武官。 
  邓文仪还接受了蒋介石的一个密令:与在莫斯科的王明接触,寻求收编红军、共同对日作战的可能。 
   
   
  第十七章 回光返照 
   
  1 
   
  1933年,一个叫陈惘子的苏北青年因煽动学潮被追捕,流亡到了上海。他隐姓埋名,居住在打浦桥新新南里232号楼上的一间小阁楼里。 
  此后一年多,陈惘子的生计极其艰难。他在老家被人认为是“浪子”,得不到任何资助。他又极端厌倦体力劳动,经常拖欠房租,在上海也被人视为闲汉、“小赤佬”。 
  所幸,到上海后不久,陈惘子就在安徽会馆结识了“民国暗杀大王”王亚樵。王亚樵经常资助陈惘子。而且每次资助前,他都自嘲地说“反正我的钱也是骗来的”,以打消陈惘子的难堪。 
  日子无声、暗淡地过着。不久,陈惘子又邂逅了他的小学同学华克之。是时,华克之刚刚抵达上海,没有住所,也搬进了打浦桥。 
  华克之之后,是张维、孙凤海。四人都是放荡不羁、穷困潦倒的子弟,又都是“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的慷慨悲歌之士。于是一见如故,以月租15元的价格,租下了阁楼的全部三个房间。 
  四人以兄弟相称,华克之为长兄,其次张维、陈惘子,孙凤海是“四弟”。他们经常借酒以浇胸中块垒。一次,读到五言诗“至宝有本性,钢精无与焘,可使寸寸断,不能绕指柔”时,古代侠客遗留在这四个人身上的风气,使他们“感愤兴起,拔剑击柱”。 
  他们也渐渐地结交了一些朋友。每有客人到阁楼喝酒、过夜时,主人就打开地铺,而后一醉方休。 
  这些朋友中,有一个叫陈光国的人。他是南京著名的“花牌楼”书店老板,此外,他还有三个秘密身份:他是李济深、陈铭枢等人在宁沪组织的一个反蒋秘密团体“神州国光社”的骨干;是蓝衣社总社的助理书记;最后,他还是南京军委会国民军训处处长丰悌的私人秘书。 
   
  在蓝衣社的7任书记中,最让人觉得面目模糊、并且下场最悲惨的,当数丰悌。丰悌字力余,1903年生,湖南湘阴县人。他家境贫寒、早年丧父,由母亲辛苦抚养。少年时曾因贫辍学,在家乡县城的一家丝绸店当学徒。后几经辗转,才考上黄埔,跻身人才济济的一期行列,从而阅历、际会时代风云。 
  这相似于蓝衣社大多数魁首的早年阅历。参与发起力行社后,1932年夏天,丰悌前往柏林,担任驻德使馆武官。正是蓝衣社派遣大批干部考察德意的时期,在欧洲,丰悌以“地主”便利,渐渐笼络了一批骨干,成为“留欧派”首领。 
  按常理,像丰悌这样的出身,他应该会成为一个爱惜机会、善于察言观色、手段狡黠的官场老手,但史料勾勒出了一个野心勃勃、才华过人,同时刚愎小气、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倒霉蛋形象。 
   
  2 
   
  1932年,南京颁布《国民军训条例》,试图效仿日本,制造一种全社会的尚武气息。军训分学生、壮丁、普通公民三部分,其中,被视为民国希望的大中学生是军训的重点。1933年夏天,军训已推行至17省,受训学校178所,但被认为“成绩低劣”。几千名大学生更联名上书教育部,要求免除军训。 
  1933年9月,从德国回到南京的丰悌,出任军委会国民军训处处长。他用了整整一年时间,在各省市强力推行“军训委员会”。到他出任书记长之际,军训组织终于健全。各地主任如南京的何志浩、武汉的阮齐、浙江的郑炳庚等,清一色是蓝衣社首脑。 
  出任书记长后,丰悌更不遗余力,他要从仪式、宣传、制度等着手,制造尚武潮流。他并意欲通过军训,制造蓝衣社再一个“复兴狂飙”。 
  1935年2月,他在南京召集宁沪特别区的大中学校长会议,提出对学校实行军事化管理。具体措施从每日行升旗礼、分区会操开始。短短三两个月时间,学校升旗、会操的景象,从宁沪蔓延出去,风行于全国。 
  随后,1935年夏天,正是3万人马从华北撤退到西北的暗淡辰光,许多学生都已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动身回家。但此时,无数教师都苦着一张脸,无可奈何地说:在校大学生以及当年的中学毕业生,暑期不能回家了。按照修改过的《军训法》,倘若不参加为期3个月的军训,大学生将不能获得毕业证书,中学毕业生将不能升学。 
  这个修改过的法令,四两拨千斤地把几万名学生滞留在了宁沪。此外,各码头、车行、纺织工会的工头,也纷纷告知那些卑贱的挑夫、车夫、女工,要参加历时半月的军训,否则他们所在的工厂与码头将被吊销营业执照。 
  学生、工人之后,是邮电、铁路、海员等行业的职员。一个个的强硬性举措,使宁沪特别区迅速地变成一个大兵营。 
  短短几天时间,宁沪地区10余万和平居民,被召集到各军营和学校的操场接受军训。桂永清、马超俊等人瓜分了学生、挑夫、车夫、妇女四个总队的职务。桂永清的教导总队迅速抽调几千名军人,担任各队班长,吉简章的宪兵团更倾巢出动担任分队长。 
  学生队主要进行战术训练。壮丁队、妇女队则被划分成交通、救护、运输、防空、消防、通讯等勤务队。数以十万计拿惯笔杆子、锄头或针线的人,生平第一次地操持起枪杆和刀片。一时之间,“立正”、“稍息”的吆喝声,响彻了宁沪的天空;“橐”、“橐”的整齐步伐不仅扬起了漫天尘土,也使战争的阴霾密布了大街小巷。 
  军训使中华民国升腾起了一种新气象。当时的主要报纸如《申报》,连篇累牍地记录着这种气象,“现南昌朝夕各处升降旗时,妇孺皆知致敬,几无一人不识唱党歌”;“宁沪学生见蒋委员长像者,以至闲谈至蒋委员长者,皆知肃立”。 
  民众军训像潮水一般地涌来,也像潮水一般地退去。到8月,农田、工厂的活又开始忙起来了,普通居民都纷纷回到了日常生计。此时还在接受军训的,是二三十万名大中学生。他们的军训也转眼就要结束了。 
  这时,丰悌所试图制造的第二轮“复兴狂飙”,悄悄地拉开了序幕。 
  第二轮“复兴狂飙”的最主要对象是学生。几十年后,康泽在战犯营里写到,按照丰悌的指令,军训一开始,蓝衣社就“……下大力气在军训学生里发展组织”。 
  密布在17个省、数以千计的军训教官,在整整3个月的军训时间里,以各种各样的说辞,在操场、食堂、弄巷、密室向学生推销蓝衣社。 
  朝天宫的指令是发展7%到10%的军训学生,但贪功求大的各地首脑、骨干哪里顾得上这个约束?许多地方出现了整个中队,甚至整个大队集体入社的现象。 
  康泽回忆:那一段时间,“仅仅上海,每周都有几百人入社。” 
  到8月,仅仅上海支社就新增成员六七千人。肖作霖更亲眼目睹了朝天宫组织处每天都接受数以千计的入社表格,全处几十名工作人员天天加班、但仍然疲于应付的景象。他估计,3个月内,全国范围新增学生成员当在四五万人以上。 
  这股喧嚣甚上的复兴狂潮,一路延续到1935年的秋冬。但此时,两个被称为“严重事件”的小插曲在朝天宫发生了。它是后来震惊民国的一次暗杀的伏笔。 
   
  3 
   
  一直到台湾时期,林培琛仍困惑于发生在1935年深秋的两个蹊跷事件。它都和《司令塔》杂志有关。 
  从筹备力行社开始,《司令塔》,这个只有七八页纸,64开本的期刊,就是力行社的绝密刊物。它维系着从二郎庙到明瓦廊、朝天宫指令的上行下达,即便此时社员已多达30万,但能参阅到这个刊物的,仍只有寥寥300余人。 
  但到8月间,莫斯科的共产党领袖王明代表中共发表《八一宣言》时,出现“蓝衣社的北方领袖曾扩情”等字样。它使朝天宫警觉到“泄密”的危险。与此同时,戴笠警告朝天宫:在近期截获的几本共产党秘密刊物中,均发现蓝衣社绝密文件。一些文件几乎一字不差直接转引自《司令塔》。 
  这个警告让涣散的朝天宫呆如木鸡,手足冰凉。毫无疑问,已有“异党”分子进入了朝天宫。那么他是谁呢? 
  9月份,新一期《司令塔》出版了。这一期《司令塔》,更令阅读到它的300名力行社成员惊诧不已。每本杂志里都夹杂着两页传单,传单直指汪精卫是“卖国贼”。在华北溃退后6月15日汪精卫仍主持了中日两国使馆升级,这是卖国的明证。 
  这倒也罢了。另一页传单更是激烈。它开篇谈到,作为反日、锄奸组织,蓝衣社有义务刺杀汪精卫。随后的寥寥几百字,即是一份石破天惊的刺杀计划。 
  自汪精卫主张对日妥协、并推动中日建立大使级关系以来,蒋、汪关系急剧恶化。6月30日,汪精卫称病离开南京,前往上海;7月15日移居青岛;8月8日,他电告南京,申请辞去行政院长、外交部长职务。在他的带动下,留日出身的外交部次长唐有壬也要求辞职。 
  随着“华北自治”风潮的日渐卷起,千万民众都把汪、唐二人视为“卖国贼”。市井道路充斥着“斩汪、唐以谢国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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