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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3期-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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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8日,随着日本首相在东京发出“根本解决中日关系”的叫嚣,迅速扩大。四天之内,几千名中国军人战死。 
  7月30日,在庐山,蒋介石发表“和平业已绝望”的著名演讲。8天后,这个与会者包括周恩来、林伯渠,规模巨大的军事会议,形成了“全面抗战”的决议。 
  随后,蒋介石作出了他一生中最大、也最有争议的赌博:把主战场从华北转移到上海。8月11日,在上海,一面是桂永清教导总队等3个最精锐的师,进入了阵地,战争一触即发;另一面,史诗般的大迁移开始了。 
  8月13日,80000名中国士兵,向12000千名日本海军陆战队员,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次日,空战开始,高志航等人一举击落6架日机。 
  “淞沪会战”爆发了。 
   
  向内地迁移的大潮,在淞沪的枪林弹雨中,艰难地、然而执拗地进行着。先是146家工厂的2500名工人,他们负责把1万5千吨设备运送到武汉。然后,是639家私人企业,约4万名工人,总共12万吨的设备。 
  无数轮船、木船,停泊在下关码头,继而一船一船地消失在长江深处。装载、搬迁工作进行得如此混乱,乃至出现了工人与宪兵相互开枪射击的场面。而身后,机关枪、重炮的轰鸣声越来越郁闷,从日本本土用航空母舰运送来的援兵,渐渐逼近长江口了。 
  工业大迁移之后,是教育界大迁移。几乎是战争一开始,在华北的南开大学、清华大学,在上海的圣约翰大学、复旦公学等,就遭受蜂群一样密集的日机的轰炸。南开大学变成了一片瓦砾,清华大学被洗劫一空,上海的几所大学,也天天都有人被炸弹炸成齑粉。就是在这样的浩劫中,迁校运动悲歌般地进行着。 
  北大、南开、清华三所大学的数以千计的知识者,换上草鞋和粗布衣裳,他们或乘火车,或坐轮船,但是大多数人都仅凭一双脚,向湖南、湖北、云南,进行着几千里的长途转移。继而,中央大学、同济大学、暨南大学、中央艺专……总共77所院校,数以万计的教师与学生,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随着战争的不断扩大,他们越走越远,越走越荒凉。其中从北方一路步行而下的11名教授和257名学生,其路途的百折千回、困苦艰险,几乎可以和长征相提并论。在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们先是跋涉几千公里,来到长沙,但此时,刚刚在长沙落脚的西南联大,已经迁移到昆明。于是,他们继续行进,在这个行进中无一人走散,无一人折回,一直到次年夏天才到昆明。 
  迁移、逃亡潮从工业界和教育界蔓延开去了。数以百万计的普通居民,也纷纷带着简单行李,加入了涌向西部的人流。此后几年,在武汉、在重庆,他们都被当地人称为“下江人”,由战争带来的语言、习俗、婚姻等东西部的大融合开始了。而淞沪会战的形势,越来越悲观,越来越艰难。在这个处处都是硝烟的夏天,桂永清部、关麟征部、黄杰部,南京近40万人马,以及从广西开来的部队,从湖南、四川开出的部队,都伤亡惨重。 
  阵地从浦西的街巷,转移到浦东的滩头;从一片片石头建筑转移到河浜、港道。一个师一个师被打残了,两个师两个师地顶了上去。仅有的大约80000名德式装备的士兵打光了,手握汉阳造、老套筒的地方部队顶上去。惨淡经营而来的300架飞机打光了,用机枪组成的防空交叉火力形成了…… 
  就是在这样的用筷子挑翻战车、以躯体挑战钢铁的搏击中,1937年11月的一个清晨,在中山陵脚下的那片官邸,蒋介石召见了康泽。此时,蓝衣社已大约半年没有进行任何活动了,但这一天,蒋介石却任命康泽为蓝衣社的第七任书记长。 
  一身戎装的蒋介石,在此前就向康泽透露过口风,打算把汪精卫的“改组派的同志”、陈立夫的“党部的年轻同志”,和“同学的力量”就是蓝衣社,合并成为一个新的党团。这个党团,将代表、领导全国的青年力量,以服务抗战。而如果“毛泽东他们愿意的话,也可以参加”。 
  解散蓝衣社、转入新党团的重任,就这样落到了康泽的肩上。这一天,按照康泽的提议,新的党团,定名为“三民主义青年团”。 
   
  已经是深秋的11月了,来自海洋的朔风越来越大。宁沪地区已经一片焦土,在大约3个月的大会战中,中国损失了近30万人的精锐部队。日军的进攻,已一波比一波凌厉,宁沪陷落在即了。 
  蓝衣社已死去,不过尚未被埋葬。埋葬它的工作,由康泽负责。11月下旬,在康泽的指挥下,一个大木箱一个大木箱的档案,从朝天宫搬了出来,被装上卡车、马车,然后送上火车车厢。几组便衣负责押送,其头领是已满22岁的林培琛。他们先延着津浦路向北到连云港,然后在连云港转车,经陇海线向西到郑州。最后,他们再在郑州转车,从平汉线前往长沙、武汉。运送档案的路程,几乎与难民的逃亡一样曲折、一样漫长,一直到次年二三月间,林培琛等人才抵达武汉。 
  数以吨计的档案,还在漫漫的铁路线上。此时在南京,朝天宫的大部分人马,也加入了逃亡的行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这一天,几十部卡车、几节车厢、一艘轮船,运送着上千名工作人员,以及“家属队”的几千名老人、妇女、儿童,踏上漫漫西迁路。他们也将转移到武汉。许多孩童都还咿呀学语,队伍中还有一些孕妇。在6年多以后,当年血气方刚的青年,已大多成为人夫、人父。 
  负责护送他们的,是一个宪兵连和一个中队的别动队员。车队静默无声地离开南京,朝天宫一下子空荡了。留下来的上百个人,属于戴笠组织的,受命潜伏在宁沪;属于朝天宫的,则走进街巷、一个个复兴社与童子军的“战地服务团”,进行组织“办理结束”的手续。最后,1937年12月3日的傍晚,康泽与几十名人员,在南京下关码头,踏上了缉私处的一艘炮舰。他们也要逆流而上,延经九江到武汉。此时,蒋介石已告别南京,并在溪口小镇拜祭过他母亲的坟墓,随后直飞武汉。 
  12月12日,枪声仍在持续,不过在望远镜里,已经能看见日军土黄色的军装了。这一天,留在南京的最后一支中国军队,桂永清的教导总队残部,也奉命撤离南京。南京成为一个空城了。 
  部队开拔出几十里后,行进在教导总队队列里的肖赞育,忽然记起被关押在监狱里的几名同僚。他不顾危险,带几名卫士又折回城内。当时,监狱的看守已跑得精光,曾扩情、任觉五和许多囚徒,已绝望到打算集体自杀的地步。见到这样的光景,肖赞育命令士兵,用手枪打开层层重锁,随后一同消失在暮色苍茫的南京弄巷里。 
  他们与大部队已经失去联系了。于是集体换了便装,白天躲在山野里,晚上急速行军,蜿蜒地向武汉前进。他们有几十个人,但只有几支冲锋枪和手枪;他们一路上还要和小股日军,以及要命的寒冷、饥饿、绝望情绪作战。此时,谷寿夫师团一队,已挺进南京,“南京大屠杀”的不尽血泪,已笼罩在这个六朝古都的上空了。 
  漫漫长夜开始了。 
  2 
   
  1938年初,国民党政府短暂的“武汉陪都”时代开始了。 
  这一年春节的武汉,满街都是军人。在3000里外的苏北,台儿庄大战正在进行,硝烟似乎穿透了广漠的田土,一路飘到武汉。无数集会、誓师、募捐、动员与青年的从军,构成了这一个特殊的春节。 
  在此前后,武汉军委会组成了一个代表广泛抗战力量的政治部,负责全国动员。陈诚、周恩来分任正副部长,下设三厅。第一厅厅长,是刚刚从欧洲被召回、重新起用的贺衷寒。第一厅负责军队动员,不过贺衷寒的这个任期,极为短暂。第二厅厅长是康泽,负责民间、社会动员;第三厅厅长郭沫若,负责文化艺术界动员。 
  第二厅的办公地址,在武昌湖上园的一栋宅院的前院,其后院,就是等待被埋葬的、残余的蓝衣社办公地。此时,蓝衣社还有最后的两个任务,一是筹备全国代表大会,这是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全代会,其使命是把25岁以上的成员或转为国民党,或转入戴笠组织,25岁以下的成员,则转入三青团。另一个任务,是利用最后的时间,在10个省市,各招募两千到五千名青年,并负责对这几万人进行训练,以充实军队基层和地方行政。这就是后来“十万青年十万军”运动的雏形。 
  为准备全代会,蓝衣社又召开了一系列的干事会议。大多数的会议,都是在武昌建国路的干国勋寓所进行的。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直到此时,这个行将寿终正寝的干事会,还鸡飞狗跳,甚至不避外人。其最后一次会议,在汉口蒋介石新任国民党总裁的官邸里召开,已被内定为三青团书记长的陈诚,与党部的陈立夫列席会议。但这也是争吵最厉害的一次。 
  康泽担任这次会议的主席,但他丝毫不能控制会议。几乎一坐下来,丰悌就大发厥词。他把矛头对准了刘健群,当着陈立夫的面,厉声指责刘健群吃里扒外,“打算把组织卖给党部”。此语一出,在火并中与陈立夫结下深怨、刚刚从监狱里侥幸活命的任觉五,不改他的好事本性,带头鼓掌。登时会场掌声一片。刘健群、陈立夫都极为尴尬。 
  随后,戴笠也落井下石。他指责刘健群在他们这些黄埔学生中,四处挑拨离间。因此,组织涣散的责任,十有八九应由刘健群承担。最后,他厉声叱骂刘健群:“……没人再信你的鬼把戏了。你完了,做和尚去罢!” 
  戴笠有没有想到,他的这句话,会是刘健群此后几年命运的极其准确的预言?会议就在这样的乌烟瘴气里结束。 
  也是在这一片的乌烟瘴气中,1938年5月16日,蓝衣社的全代会,在原“两湖书院”旧址、当时的武昌大江中学开幕了。 
   
  全代会开了3天,500多名代表出席会议。贺衷寒、康泽、刘健群分别担任这3天的大会主席。蒋介石,这个成也他、败也他的蓝衣社萧何,发来了一封贺电,为蓝衣社正式的入土为安,掘下了第一铲泥土。 
  这封贺电在大会中被宣读,称“不在党”的力行社、同志会成员可自由入国民党,复兴社可自由入三青团。但在大约50万名的蓝衣社成员中,转入国民党的很少很少。即使是戴笠,也懒得办理一个手续,加入国民党。 
  有大约10万人,要么留在了沦陷区,要么早已和蓝衣社失去了联络。在转团问题上,邓文仪和康泽,又进行了蓝衣社历史上的最后一次争执。邓文仪主张集体转团,而深谙组织三昧的康泽,力主个别入团、严密审核。但与会的绝大多数魁首,都把这个会议当作是走过场,他们无心细议。于是,在他们的劝解下,争执难得地迅速平息了。“转团问题”最后采用了折中方式,即人员个别鉴定、但不拆散原蓝衣社的地方分支社建制。一个个复兴社地方组织,一律直接转为三青团的当地组织。 
  这样,30余万名复兴社成员,绝大多数都转入三青团。这股势力占据了筹备中的三青团大约四分之三的比例,它也是胡宗南始终担任三青团最关键的组织处长,康泽在此后7年、始终代理这个职位的权力基础。 
  不过,最大的赢家仍然是戴笠。按照蒋介石的要求,全代会前后,在武汉,一个新的特务机构——军委会调查统计局设立了,蓝衣社特务处成为该局的主体。这个机构的首任局长,是一个叫贺耀祖的老牌军人,戴笠任副局长。但几乎从军统局成立的第一天起,所有听闻过它的人都仍然简称它为“戴笠组织”。 
  转为军统局后,这个权势熏天的上校,总算又晋衔一级,成为了少将。一直到戴笠失事丧命的时候,他的军衔还只是少将。但那时,他已成为除蒋介石之外、南京政权事实上的第二号人物。 
  在这次会议上,戴笠还实现了他自兼并调查课、特务处“大跃进”之后,组织的第三次大膨胀。蓝衣社剩余的大约八九万人,被他的组织一股脑儿地全盘接收。其中三四万人变成了形形色色的各类特务,另外五万名“忠义救国会”成员,则将在戴笠的主持下,组成编制为五个军的“忠义救国军”。也就是说,只要会议一结束,戴笠组织的内外围成员,就将达到十三四万人。 
  1938年5月18日,由宪兵森严警备、紧闭了三天的武昌大江中学大门,终于开启。500余名代表步出会场,一些人边走边窃窃交谈,一些人脸上有着怅然若失的表情,更多的人,则说不清楚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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