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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总管!”见李然安稳地坐在对面,低眉顺眼,闭目养神的悠闲样子,似没有一点想要开口提点交待的意思,柳一条不得便率开口与其搭言:“不知李总管在来时,可曾有见过齐王殿下?”
“回先生话,”见柳一条问起,李然忙着睁眼弯身,与柳一条回话,道:“小人一直随在皇上身边,自也是见到了齐王殿下。”
“说起来,在初见到齐王殿下的时候,小人真是被吓了一跳,”知道柳一条想要问询什么事端,李然便直接开声讲道:“鼻子拉哈,肮里肮脏,浑身上下都还带着臭味儿,若不是看着他的长像相熟,小人还真是不敢识认。”
“以前,齐王殿下多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身上的衣物,哪怕是沾染了一丁点儿的污渍都要立即着人换洗,哪里会像现在这般作践自己?”说着,李然装模做样地提袖在眼前划拉了一下,低沉着声音说道:“说实在的,好好的一个齐王殿下,忽然变成了如今的这么一番模样儿,就是小人看着,都是心酸得厉害,更别说皇上他这个为人父的父皇了。”
“皇上,怎么了?”听出李然话语之中隐藏的意思,柳一条轻声插言。
“呃?我说什么了吗?”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李然忙着出言补救:“先生多心了,皇上能有什么事,只是也有些伤心罢了。”
“除了李总管之前所说的,齐王殿下还有什么别的症状?”见李然不想多说,柳一条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很是随意地将话茬儿揭过,询问起了齐王李佑的病症来。
“回柳先生话,”感激地看了柳一条一眼,李然尖声回道:“除了浑身脏臭之外,齐王殿下又蹦又跳地,不认人,还满嘴地胡言乱语,动不动地,还会抬手打人,方才在太极殿,连皇上都被他用胳膊给扫了一下。”
“听押送齐王殿下回来的军士说讲,从他们攻破叛军大营,见到齐王殿下之始,齐王殿下便是这么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哦?”柳一条的眉头轻挑,难不成,齐王装疯之事,一开始并不是李世民在暗中授意指使,而是在见了李佑这后才临时起意,没有当场揭穿?
“柳先生,太极殿,到了。”正当柳一条皱眉思量的空当,马车已在太极殿前门停下,李然率先下车,伸手掀帘,着请柳一条起下。
“有劳李总管了!”冲着李然拱了下手,柳一条起身弯腰,从马车上跳下。
“柳先生客气了,皇上还在殿中候着呢,先生这就随小人过去吧。”尖声冲柳一条说了一句,李然伸手着请,在前面为柳一条领路。
大殿里,任秉承已带着太医署的一干太医在那里候着,轮流上前为齐王李佑诊断,想要确认李佑的确切病症。
看他们一个个地全都皱着眉头,拈着胡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出,这些老头儿的心里,也是没有一个大致的谱道,不知该如何向皇上回复。
本来,像是这种疯、癫之症,源于头脑,散表于外,犯者形态各异,病因各异,古来都是疑难杂症,最是棘手难医,难诊,难断,先不说能否医治,但就是犯者是不是真个在装疯卖傻,就让人很难判断。
还有,太医署令任秉承时不时地小心抬头瞄向正在殿堂稳坐的李世民,心中思量着,便是真的能够确诊,若是齐王真是在装疯卖傻,他们要不要实话实说?
若是实说,齐王必是难逃一死,可是,看皇上方才在看到齐王李佑时的关心态度,父子之情,尚未真正割舍,若是实说,间接地害得齐王殒命,他们这些太医的下场,任秉承着实是有些不敢想像。
但是,若是不实说呢,这里面又有一个欺君之罪在那里站着。
说实话,得罪皇上,不说实话,欺君之罪,进退都是两难之际,太医署的这帮老太医们,唯有不声不语,以难以确诊为借口往后推脱。
事实上,根本就不用这么费事地诊断,在场的几位太医在心里面已经可以肯定李佑的病症为虚,双目神清,脉搏稳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疯子?
不过,这种事情,心知肚明也就算了,没有人有胆子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挑明,当场揭穿李佑的伪装。
“皇上,柳先生到了。”十几个太医在那里打着秋风儿的时候,李然带着柳一条缓从殿外走来。
“小民柳一条,拜见皇上!”打眼瞧了几位太医还有被人给绑在椅上的齐王李佑,柳一条抬步上前,拱手弯身与李世民见礼。
“嗯,是柳先生到了啊。”抬头看了柳一条一眼,李世民轻点了点头,淡声向柳一条说道:“太医们诊了半天,到现在也都没有一个结果,柳先生既然来了,那就有劳先生也为这个逆子诊上一诊吧,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病症。”
“是,皇上!小民失礼了!”恭敬地弯身应了一声,柳一条直身正色,向在场的众多太医拱了拱手,直接向正在椅上乱晃的齐王李佑走去。
“柳先生请!”任秉承侧身让开,伸手柳一条着请,他身后的一干太医也都有样学样,纷纷侧身让开,给柳一条让出一条通道来。
难得有人肯来接手这块烫手的山芋,这些太医们当然乐于拱手相让。这么些年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对柳一条生出了一些感激之情来。
“小民柳一条,见过齐王殿下!”走近李佑所在的椅子,柳一条恭敬地弯身与其见礼。
“嗯嗯啊啊!!”
椅上的李佑恶狠狠地冲着柳一条呲了呲牙,又旁若无人地在椅子上一阵地晃动,企图挣脱身上捆绑着的绳索。
“小民柳一条,见过齐王殿下!”对李佑的表现视而不见,柳一条再次弯身与其见礼。不过最后换来的,仍是李佑的一阵嗯啊之声。
“柳先生,你这是……”
看到柳一条的怪异表现,任秉承心中一突,不由想要出声提醒,这小子不会这么鲁莽,真的要逼齐王现形吧?
“柳先生,可是看出了些什么?只管直言无妨!”李世民也看出了一些东西,开口将任秉承的话语打断,直接向柳一条问来。
“回皇上,现在说什么还言之过早,”柳一条转身拱手向李世民请示道:“小民需要近一步的诊断,只是诊断时对齐王殿会有一些逾礼之处,肯请皇上能够恩准。”
第677章 齐王,疯了(2)
这个柳一条,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听到柳一条所说所求之后,在场的十数位太医一下子便噤若寒蝉,躬身垂首,静身而立,不敢在中间插上一句闲话。
看柳一条现在的架式和举动,十有八九,是想要施出一些非常的手段,揭露齐王李佑于现形,只是,这娃终究还是太过年轻,行为做事,还是显嫩了许多,他也不想想,皇上他老人家,会给他这个机会从而断了齐王最后一线生机吗?
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去送死,便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也是做之不到,更别说皇上他堂堂一国之尊了。
所以,在心里庆幸自己脱身避过的同时,这一干太医的心中,倒是也生出了一些看柳一条笑话的心思,除了任秉承在开始的时候曾试着出言阻止了一下之外,其余的十几个老头儿就这样干干地站着,没有一点想要出言劝阻的打算。
“准了!”看着堂下正躬身请求地柳一条,李世民稍思量了片刻,便挥手点头同意:“只要能够确诊这个逆子是否真疯,有什么手段,柳先生只管使出来便是!”
“多谢皇上!”小心地抬头看了李世民这位明君一眼,柳一条再次拱手轻言:“如此,小民就失礼了!”
担心,猜疑,犹豫,气愤,以前一直面色严谨的李世民,今天倒是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在缓慢走向李佑的身边的同时,柳一条在心里琢磨着方才那一瞥之间,在李世民这位明名的脸上瞧见的种种神情。
依着他与李佑之间,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复杂而又不太复杂的关系来说,面对着自己的儿子,面对着曾一度想要取自己而代之的不臣臣子,李世民的面上露着这般神情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担心,猜疑,犹豫,气愤,看得出,对于李佑的疯癫之事,李世民心中有些想法,但是却又是不太确定,心里面正犹豫着该如何去做。
换名话说就是,对于这个败家的儿子,李世民又有些舍不得了,而装疯卖傻对他来说又是一个不错的台阶,李世民正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拾阶而下,饶了自家儿子一条命去。
还有,柳一条不着痕迹地抬环视了一下在场的十几个老头儿太医,这些明摆着想要看自己笑话的老家伙,无一不是明哲保身之辈,便是给他们两个胆儿,他们也必是不敢将李佑这厮的真实病闰禀于上听。
也就是说,关于李佑疯傻这件事情,李世民是心有猜疑而不能确定,而太医署的这帮太医们则是心里明白而无一人敢将其示之于众。
若是这个时候……
盯看着眼前李佑肮脏不堪的脸旁,柳一条的心里面,忽然冒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小民柳一条,见过齐王殿下!”走近李佑的跟前,柳一条一如方才,又是恭恭敬敬地弯身与李佑行了一礼。见李佑仍是咿咿啊啊地没有反应,柳一条这才直起身来,拱手向李佑说道:“既然齐王殿下一心如此,那小民就失礼逾越,得罪了!”
“嗯嗯嗯啊啊啊!!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在朕的面前无礼放肆,你等着,朕要撕了你!呀呀呀!!!”摇着头,呲着牙,李佑坐在椅上又是一阵几近疯狂地撕咬,挣扎,红木实心地椅子,都被他给摇得吱吱直响,若非是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实在是结实得厉害,他怕是早就挣脱而起,挥手伤人了。
都这个时候了,在皇上的面前,这小子竟还敢以皇帝自称,便是真个装疯,也不待有像他这样的,难道他就不怕,万一这些话惹得他老子震怒,不管你是真疯假疯,全都给唏哩哗啦地砍掉了事吗?
看着李佑疯狂的样子,柳一条小心地向后撤了撤,慢条斯理地轻挽着两只胳膊上的长衫衣袖,嘴角之处一直露出着一丝若有若无地笑意。
“齐王殿下,得罪了!”衣袖挽好,柳一条再次向李佑拱手一礼,之后伸出右手,直接向李佑的脑袋探来。
“呜~!”见柳一条的手掌伸来,李佑张口就咬。
“得罪了!”柳一条手掌轻轻一晃,一道虚影在李佑的眼前划过,只得听‘啪嗒’一声脆响,却是李佑这小子的下巴,被柳一条给卸了下来。
之后,又是一阵噼哩啪啦地乱响,柳一条快速地出动着手掌,不时地在李佑的身上拍来拍去。
脖子,胳膊,大腿,凡是人身上可以灵活活动地那些重要关节,全都被柳一条给一一卸开。
李佑现在的样子,用一摊烂泥来形容那是最适合不过,柳一条着请守在李佑身边的禁卫出手将捆绑在李佑身上的绳索解开,将李佑平放于地,低头朝着这位昔日的皇子殿下看了一眼,伸手一探,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了一支足有半尺来长的粗大银针来。
“皇上,”抬手将银针举起过顶,打眼扫了一下周围的众位太医,柳一条出言向李世民解释,道:“要辨别一个人是否真有疯癫之症,其实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只要让病者全身放松,整个身子从筋到骨皆是虚空无力,而后,再以银针刺其后颈大椎痛穴,观其反应即可即时判别。”
“哦?”看着柳一条手中有些骇人的大针,李世民的眉头轻挑,不由扭头向太医署令任秉承看来,道:“任爱卿,柳先生所言之方,你可知晓?”
“回皇上,”任秉承小擦了下额上的冷汗,躬身回道:“以针刺穴,以痛激人,医书上确是曾有过记载,不过,这……”
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已是软摊无动的齐王李佑,任秉承小声回道:“先不说让一个疯癫之人全身放松,安静地配合医者施针是何等的艰难,但就是在痛穴上施针所存在着的风险,就让许多医者不敢轻易下针。”
“哦?”李世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摆手示意任秉承详解。
“十宣,十二井,合谷,太冲,还有柳先生方才所说的颈后大椎,是人体三百六十五个穴位之中刺之最痛的五个穴位,”任秉承接着说道:“以针刺之,轻则痛楚连心,难以忍耐,重则身体抽搐,干呕,晕厥,更甚者,”抬头看了柳一条一眼,任秉承道:“例如这颈后大椎穴,还有可能会导致瘫痪无医,是以……”
“是以,慑于齐王李佑的身份,你们就怕了,惧了,不敢直然而医,甚至连提都没敢提上一句,可对?”接过任秉承没说完全的话语,李世民面色阴沉地冷声给他续了下去。
“皇上息怒!臣等知罪!”一时间,除了柳一条,在场所有的太医,全都应声而倒,跪伏于地,再没有了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