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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佑樘伸出空着的左手从怀里掏出两块玉佩,对着阳光查看起玉佩的纹路,而后他把玉佩放在喜乐处,抿嘴笑道:“看你照顾那仨玉佩不容易,想与你减减重量。”
储秀宫 023 御花园
今天这趟御花园逛得委实好,好惊险。
喜乐在前头引路,时不时腆着馒头脸转头查看,深怕步履过快,朱佑樘则拽着张沐的手跟在其后。
她不过是一平凡村女,机缘巧合进了这后宫,更因万珍珠那莫名其妙一票成了太子妃,算来也和他成了盟友,他即便不有所维护,也段不该明眼见她许一毫无意义的条件。委实气人。
张沐顾不得妇姿什么礼数,心里作气,明晃晃地要挣开朱佑樘握着的手。
朱佑樘一手回鈎,轻松无比地泄了她的劲道。张沐又一扭手,他轻轻一笑,反手抵挡,有恃无恐。
张沐却处处小心,一心二用,手施力的同时眼睛不忘环顾四周。不久前孙公公与她说过,这宫里,最讲究的不是女子的容貌,而是她的品行,是否敬遵男女授受不亲可委实是项大的标准。
她将此话铭记在心,握手争夺尽隐藏在衣袖之下。是以以喜乐环顾的眼神看来,自家主子是和张姑娘并侧同行,并无何奇异举动。
张沐私底下斗着那手,脚上的步伐却未停下,不多时,三人已走过第一道长廊。
前方乌泱泱地走来大批人马,一排纯金的金步摇在阳光的反射下晃得人眼晕。
喜乐眼尖,老远望见领头的主子,转身一揖“太子,前方是贵妃娘娘。”
朱佑樘恩了一声,也不转头,继续朝前走。
张沐感觉到衣袖下自己的手脱离旁力,抬眸直望万贵妃正在他人簇拥下携着金光而来,今日出门前,应打听好贵妃的行踪。自打她赢了太子妃选举后,再未见过万贵妃此人。
想起彼时她阴狠的眼神,那金光已尽在眼前,张沐的头,此刻有些隐隐作疼。
*
万贵妃带着侄女珍珠;跟前有十位宫女连番伺候,有执香烛的,亦有提花篮的,将前方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张沐跟着朱佑樘迎向此一干人等。朱佑樘一露面,宫女就齐齐跪做两列,唤了声“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佑樘眉角浅笑,冲贵妃道了声福。张沐学着他的样子施礼,如今她不再是储秀宫的宫女,大可不必像往日一样大礼相待。
“张姑娘怎会来逛这院子?”万贵妃挑了挑眉,自顾自地接下话“瞧本宫的记性,姑娘原先不就是这花园里的花奴,想来是念旧。”
朱佑樘在一旁独自而立,只做出一副看戏的摸样。张沐心中一抖,她要唱的这个角儿究竟,着实尴尬。
她来不及思量,只得顺着内心最直接的反应,对着贵妃嘿然一笑:“得蒙娘娘恩典,张沐确实喜爱这的花朵。”
一月花奴本是事实,不必隐瞒,只是她不爱贵妃说此事的语气,索性暗示提醒她冒然贬人至花园一事。
要知道,采女按礼在未选举前不算后宫人士,后妃无权插手处罚。万贵妃一次性处罚三人,宫里人众所皆知,但因惧怕皇帝的恩宠才未曾抖在明面。
朱佑樘站立的姿态一塌,肩膀猛的低下一大截。
问话的万贵妃,却仿佛吞了只死了的老鼠,盯着张沐回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终硬是转了话题。她转过头,看向右手挽着的万珍珠,教导道:“珍珠,你要记住人贵在谦让,前几日的选拔你做的很好,礼让他人。可有些人只知写自己的名头,张姑娘你说有的人没那么大的脑袋,偏要戴那么大的帽子,岂不是白白压死。”
张沐十分不屑,贵妃说得帽子她戴的上也好戴不上也好,如今已是定局,说三道四算什么意思。却也懒得理她,她本想息事宁人,却发觉脸皮早已撕破,只是用那白粉扑扮掩上几分。兔子急了还咬人,她不是没脾气的软柿子,一幢幢气加起来,她这小媳妇当的也够了。
张沐勉强一笑“娘娘,一来张沐确实要向珍珠姑娘学习,圣人曾说过人贵在自知,此点张沐还有待加强。可是窃以为戴帽之人就算不合身也是他的私事,旁人如何揣度,譬如压死、压伤,也终究只是揣测,帽子至始至终都戴在他头上。”
词句声声入耳,万贵妃脸色也愈发青黑,配上头顶的金步摇,颤巍巍地晃上一晃。
眼前凶险万分,张沐反而觉得安心,这番话虽然刻薄,但着实解气,她并不后悔。
当此时,万贵妃却啪啪啪拍了三个巴掌。
“好好,张姑娘不愧是太后力挺的未来太子妃,懂圣人之道。本宫和你今日偶遇,也算是有缘,就送你一物件当做贺礼。”
她从头上摘下金步摇,放在手心里就要递来。
张沐看着那明眼的金饰,虽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碍于礼仪伸出手正要接过。
朱佑樘却乍然一声“张沐,你怎么这么不识规矩。”
张沐顺着他的声音一瞟,但见朱佑樘冲贵妃拱手施礼,顺道当着贵妃面赏了她一个“不屑”的眼光:“娘娘,张沐不知宫中规矩。娘娘此物是父皇赏赐,她一小辈怎能收取,岂不犯了忌讳。”
朱佑樘从喜乐手中接过递来的一块白玉,转呈给万贵妃:“娘娘,应是小辈送礼。这玉是张沐手持的白润血玉,配娘娘正合适。”
这是唱的哪一出?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父慈子孝弟友兄亲?家庭和睦,欢喜团圆?
张沐咂砸嘴巴,眼前这出戏她又看不大懂,不过这布景着实珍贵。白玉正是她刚才许愿所用,仅从光泽判断就知价值连城,不可多得。
万贵妃眼巴巴地盯着那白玉,目光蓦地变得热切又沉寂,喜悦又哀伤。
终究,收下那玉。
“走”言简意赅地率着宫女转身,离了长廊。
朱佑樘冲她拱手道别,张沐一个恍神,贵妃便消失在长廊之中,人影都不见了。
目送贵妃离开,他转过头来看张沐,似笑非笑“沐儿刚刚似乎骂的颇为过瘾。“
张沐打了个干哈哈:“有么?”
就算有如今也要死不认账,反正此刻也没有证据。
“你可知我为何要送那玉佩?”
张沐晃晃头,不知。被死气沉沉的气息席卷的清明突然攀上灵台,她脑门上猛的爆出几大滴冷汗,刚刚的场景实在惊险。贵妃的金步摇不收无礼,收更是欺君之罪,幸亏有白玉从中斡旋。
朱佑樘从喜乐手中捻起另一块白玉:“倘若你未曾伸手,在她邀约时委婉拒绝,此事即可化解。可你手伸出界,此围也只能用这白玉化解了。”
老实说,皇家并不缺玉,但能让万贵妃两眼楞直的玉却不下十个,这白玉恰能排上前十之位,仅因此玉和一人有关,那人名唤吴敏,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正是今日幽居西宫的吴废后。
储秀宫 024 永寿宫(一)
朱佑樘捻起喜乐手中另一只玉佩,冲张沐道起了宫里的一段往事。
那吴敏本是顺天远近驰名的才女,父母皆是通的文墨的人物,若门当户对择一儒生相守百年,倒也落得安生。偏偏她在当今皇帝刚登基后被召入宫,得了周太后的眼缘,封为皇后。
彼时当今皇帝宠爱万贞儿乃是人尽皆知,可这吴后也是个温柔贤淑的性子,样貌也是顶顶上尖的,天子婚宴,洞房花烛,皇帝也略微有些动心。
婚后三日,他拿出一血润白玉,交托给皇后,令其掌管后宫。待他尽了天子礼仪,从乾坤宫离去后,守在御书房批了一晚的奏章。第二日,他先入西宫,万贞儿正在此地哭闹不已,吵着要上吊自杀,哭的梨花带血,指着他只骂负心。
皇帝心里有所愧疚,封她做了个贵妃,赏赐宣凤殿。本想这般就能风平浪静,得享美人之福,可皇后和贵妃却掐上,一时间宫里闹得吵吵嚷嚷。
终有一日,万贞儿独身一人来到乾坤宫,见着案塔上用荆纱贡着的白玉,她自是知道这玉有权杖之意,抓起那玉,就要摔在地上。吴皇后正巧看见此幕,新仇旧恨叠加,她着令宫女将万贞儿责打一顿。
万贞儿被打后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皇帝疼惜不已,借着那狼狈样逼着皇帝硬将吴敏赶下后位。吴敏只做了一个月的皇后,就落得独守西宫褫夺后名的下场,她离开乾坤宫时藏起那块白玉。
皇帝对她本有愧疚,只睁只眼闭只眼让她带走白玉,重新铸了一块给了后来的孙皇后。
张沐听着这宫闱旧事,嘘唏两声。
如此盘根错节跌宕起伏的故事,废后这一生很传奇啊。
有了这前尘故事,万贵妃对白玉矛盾而又惊喜的态度可想而知。猛地,张沐愁眉苦脸地望向朱佑樘:“你这番送出白玉,不是明白地告诉贵妃你与吴后有所牵连?”
朱佑樘边放下手里的白玉边道:“那玉吴后离宫时丢失,贵妃也不敢肯定藏在她身上。此番白玉一出,贵妃兴许有所联想,但你也可以说是在花园等地偶然发现。别忘了,我说的可是‘你的白玉’。”
如此说来她确实可说是做花奴时,刨地偶然捡到,毕竟这御花园可是后宫故事的主要戏台子。张沐左右思量了一番,以为他说得很对,就点头应了。
应了之后才反应过来,指着侯在一旁的发面馒头:“那玉是你从他手上拿起,按理自然是你的东西。贵妃会不会猜到是托词?”
朱佑樘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天空,云淡风轻道:“若贵妃如斯聪明猜到了,也只能说天意如此。”
跟着他抬头看天,一只家燕飘过上空,扑哧扑哧几下落在地上,飞不动了。张沐低头看着朱佑樘歉然道:“太子”后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因朱佑樘定定将她望着,笑道:“若你心有愧疚,不如随我去一处地方?”
“何处?”张沐被他笑得晃了一晃。
朱佑樘遥遥一指,便指向了西北角一处,张沐顺手指方向望去,只看见林芸殷殷挡住背后的景观,若只凭那林木判断,估计是御花园单辟的后院。
绕过林荫遮蔽,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大道,一座荒芜的宫殿赫然显露在张沐眼前。门上蛛丝遍布,一只麻雀跳在大锁上咣当咣当晃出响声。门侧的两柱红木内皮外翻,泛着淡黑的色泽。
朱佑樘从怀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利索地开了大门的铁锁。
一句“走吧”后握着张沐的手走入此宫。
张沐回头张望,见那以往寸步不离太子的发面馒头首次离了主子,只守在门外,恋恋不舍地看着她与太子,眼露渴望却不敢踏入一步。
张沐暗暗思忖着这宫殿稀奇之处,四顾张望看见前侧一花岗石块耸立,上头雕琢的三个字“永寿宫”。
张沐听见自己心跳猛的加速,这三字不知何人所写与她的笔迹居然相差无几。
朱佑樘自入宫后,眼睛一刻未离张沐,此刻看见她眼露诧异,嘴角一瞥,笑痕尽显。
咳嗽一声,却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表情,淡淡地问了句“怎么了?”
张沐摇摇头,暗忖自己大惊小怪,她仿的是张旭的草书,兴许刻字的人也是如此,字有相近有何关系。
“没什么,只觉得这字写的不错。”
朱佑樘蹲下身摸着三字,他的一双手长得漂亮修长,拂上那白色花岗岩美态尽显。
“这字是姐姐所写,我寻了一工匠打上这花岗岩,放在入口处。”
张沐嗯了一声,心中五味杂陈。她入宫不长,但也听多了始乱终弃的八卦往事,料想如今这皇宫,有情有义的人大抵已绝了种。本以为朱佑樘是个特例,可他也终究抛了口中的姐姐,纳自己为太子妃。如今他又提起姐姐,心里略酸、略慌,还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气恼。思考再三,张沐放低右手也摸上了那石头,情深意重地感叹:“永寿宫,永寿宫,听起来倒有些长生殿的意味。”
朱佑樘愣了愣,张沐眼见他的面色一暗,也知自己这话说得过了些,补了句“人道情比金坚,你将你姐姐的话刻在这花岗石上大抵可见同样的情意。”
他依旧沉默,只留得张沐一人唱着这独角戏,张沐面上尴尬,便离了那石,一心放在观看宫殿一事上。
她这厢不过走了三步路,方才呆愣的朱佑樘就堪堪地追上她,二人并行入殿,刚才的尴尬似乎于他从未发生。
张沐自是暗自欢喜,那番话说出后她也觉得有些小肚鸡肠,她与他本是协约婚姻,在还未入宫前她已知那姐姐的存在,如今又出声讥讽,着实不像她平日的作风。
她有心解释,转头看向朱佑樘,却见他勾起一侧唇角来,几绺飘散的黑发后,一双眼睛闪了一闪。
朱佑樘察觉她的眼光,轻咳一声,扬了扬脖子看向前方。
张沐自是顺着他的示意,跟着看向前方。
原来一阵慌乱中,她已入了正堂。这里也是萧索的景象,白茫茫的蛛丝罩着各种摆设,但每样东西都放在外处,若将蛛丝抹去,分明是有人居住的摸样。再一抬头,顶头放着一块牌匾,上写“舒宁堂”。
张沐自然而然地将手扶上桌椅,一层一层地抹去上面的蛛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