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怎么会这样”张沐喃喃低语,“李大人是治世能臣,若因为延龄的事而离开官场,实在可惜。”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她抬头正巧看见前方挂着的纸本修篁树石图。这图是仿元李衎的原本所作,两侧的层石奇形异状,正中的修竹清秀挺立,枝繁叶茂,占据了大片画案却比不上石内延伸出的野草,野草虽是蜿蜒上展,笔墨甚淡,但却自有一派枯涩古掘,乍眼一看正中修是夺目,但细细一品,却觉得藏在后侧的野草更有风范。
盯着修篁树石图,脑中想着李东阳的执拗和皇上的怒气,一个点子突然闪过,“喜乐,你去养心殿一趟,要封好的匣子,就说本宫想要亲自将那圣旨交给李东阳,而后再去李府传旨,说本宫有事商议。”
喜乐觑了觑张沐,有些犹豫“娘娘,李大人如何会愿意随奴才进宫?”如今他跟在皇后左右,朝堂的事已不如从前灵通,但李东阳执拗的性子他昔日还在太子*的时候是见过的,若不是他这帮老臣以命相威,皇上今日也不会是皇上,早已经被恭肃贵妃的床边风吹到封地去了。
张沐沉吟片刻,“既然李大人已经将本宫定位妖后,那本宫就狠一次,你去卫云锦那借一百名兵卒,若李东阳不肯进宫,就威胁他将他全家打入大牢,记住无论是利诱还是威吓,午膳过后本宫一定要见到他。”
喜乐第一次听见皇后下如此强硬的旨意,不免有些害怕,抬眼看向皇后,见她了然地看向对面的一幅图画,不急不躁,嘴角的笑容依如往常的柔和,心里松了松,离开了坤宁宫。
一阵困意上头,张沐打了个哈欠,微微阖上眼睛想要小睡一下,蔡姑姑打着眼色命宫女将酸枝木镶螺钿贵妃床端上,倚在榻上,感受着松软的锦缎的温暖和上面贮藏的太阳香气,张沐很快进入了梦乡,缩在被子里宛若一只懒散的小猫,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坤宁宫的宫女捻手捻脚的行走,深怕干扰了酣睡的娘娘,蔡姑姑刚将被角捻好,就见喜央回来,冲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喜央看了眼贵妃榻,心知娘娘在安睡,就小心翼翼的走到姑姑跟前,耷手伏到她的耳旁,小声地:“姑姑,奴婢从仁寿宫回来的时候,碰见锦衣卫的卫大人,他说昌国夫人的马车在宫外等候,车上坐着昌国夫人、昌国公、寿宁候、建昌伯,可他并没有接到娘娘的懿旨,不知是否要放马车通行。”
二人看了看蜷缩在被窝里的皇后娘娘,平稳的呼吸声正预示着她已然进入梦乡,此时打扰实在不好,可宫中规定外戚入宫必须要皇帝或皇后的旨意,所有人不得贸贸然入宫,守卫的侍卫只有在看见有关旨意后才会放行。
“姑姑,要不将娘娘唤醒?”喜乐不确定的提议,蔡琅思索再三终接纳此提议,皇后为了建昌伯一行人甘愿背上骂名,可见其重视的程度,今日若让他们在外头等久了,谁知皇后会如何。
蔡琅上前两步,半跪在贵妃榻旁,在张沐耳边小声耳语道:“娘娘,娘娘。”叫了四五声后,张沐唔了一声,当做回应。
“娘娘,昌国夫人、昌国公、寿宁候、建昌伯在城外等候,是否让他们入内?”
“什么,他们怎么来了?”张沐一听,赶忙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却舍不得软绵绵的被单,只是换了个姿势。延龄的案子才以过失伤人结案,秀才的名衔也被剥去,虽说已经定案,但朝里的风波还没有过去,比如李东阳的罢官事情还没有了解,她本以为他会潜心在家研读书目、极力避免入宫,怎么今日会未经传召主动入宫?
“娘娘,娘娘”蔡琅见张沐略略有些发愣,担心她还未醒,再次提醒,“昌国夫人、昌国公、寿宁候、建昌伯在城外等候,娘娘是否要下旨意。”
掀开覆在身上的锦缎长被,盯着外头的风景片刻,张沐终究叹了口气,转头叮嘱:“这也是他们有心,既然都等在外头了就下旨令他们入内吧,本宫也许久没见他们,很是想念。”
喜乐听旨后,立刻离宫告知卫大人。张沐一旁的宫女端上漱口的器具,端起紫檀嵌青玉雕夔龙纹杯,拂了拂上面的纹饰,内凹外显的表面正如她现在的心情,凹凸不平,异常不顺。
——明知张家人并非亲人,依旧做出包庇之事,甚至在皇上赏封张家时也未曾出言拒绝,做出如此诸多有违良心的事后,她是否可以止了报恩的念头,将这些人当做陌路,而不是亲人呢。
吐出口中的漱口水,喜央从橱柜里拿出正式的常服,伸手就要卸了襦群旁红绳串起的白玉。
“等等”张沐喝止了喜央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取下白玉,放在桌上“好生收好。”一旁的宫女取来犀角雕松鹿小盒就要将玉放入,看着空荡荡的裙摆,和一旁放着待选的玉玦,张沐反悔的唤回宫女,“算了算了,这玉还是放在桌上,呆会儿串在常服外。”
喜央取出外侧的深青霞帔,不解的看着娘娘倍为珍惜的玉,“娘娘,这玉内有裂纹,很是粗糙,在宫里就算丢了也没有人会弯腰捡起,您为何在众珍宝中如此宝贝它?”
张沐轻轻拂了拂玉玦,喃喃低语道“本宫也不明白,确实不明白。”
轻尘挽起张沐的头发,梳着桃形发髻,忍不住猜道:“娘娘,这玉可是皇上送的。”能让娘娘这么宝贝的玉,一定是皇上亲手串成的。
“不,这是本宫还未入宫时,本宫的亲人送的。”
初入宫闱 7 求官
7 求官
红木雕琢的柱梁洒下黯淡的棕黑色。坤宁宫的空气中漂浮着沉闷的滋味,殿内的宫女动作缓慢地撤下摆在正厅的贵妃榻,轻尘出门恭迎着昌国夫人一行人,所有人的动作宛若松了发条的玩偶,在一走一挪间似乎可以听见老锈机器的摩擦声,喜央推开坤宁宫的一处小窗,寸米阳光透过狭小的窗口直直的洒在大殿的正中央,明暗交替的光线穿插在大殿内,挂在两旁的字画一半在阴暗中,一半在光明中,整个大殿透着一股沧桑。
昌国夫人一行人走入坤宁宫时,张沐正坐在东暖阁里喝着温水, 见父母兄弟一行人走路,摇摇晃晃就要起身,哪知父亲领着一行人率先盈盈行礼“昌国公率夫人等众人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平日里挺直的背如今略带佝偻的弯弯地面向张沐,后头的延龄和鹤龄也低头垂目,很是恭敬。
张沐在喜乐的搀扶下站起身,起得太急,脚上一个不稳,险些跌倒。终究拉起父亲,轻叹一句“阿爹,如今这儿没外人,您就叫沐儿吧。”她为太子妃时,父亲还与她品酒畅饮,笑谈往事,如今只是多戴了顶帽子,就形同陌路
后头的金氏正要抬头,刚说了句“女”儿还未说完,就被张峦转头的怒目吓住,想起来时丈夫千叮嘱万交代的话,刚刚飘起那洋溢的笑容瞬间落了下去,连退几步不再说话。
“娘娘千金之躯,臣等应当尽收分寸。”张峦拱了拱手,小心翼翼地脱开张沐的碰触, 后退几步。
空气里瞬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是沉默。过了良久,张沐看着眼前低头见礼的亲人,叹了口气坐回软椅上,“沐儿本以为此行父亲是为探望,如今看来,父亲今日有别的事情相求吧。”
“皇后娘娘”张峦刚说了开头,心觉不妥,顿了顿就停了,一旁的金氏见丈夫沉默不语,忍不住插嘴道:“娘娘,您也知道你父亲”她感觉到张峦一瞪。赶忙改口“不,是昌国公,是闲不下来的人,如今皇上封了头衔,翰林院学生是做不成了,可却没职务安排,如今赋闲在家。而且娘娘的弟弟都长大成人,不如娘娘和皇上说说,安排个职务?”
果然,他们不是真心来见她!张沐抬起头,被母亲谄媚的笑容刺痛双目,全身忍不住微微颤抖,心苦涩的很,比之每日吞咽恼人的中药还要酸涩,她忍了忍,尽力让语气自然些,轻声问道:“父亲和弟弟们都想要什么职务?”
“听说宫里有个安排太监入宫的职务特别轻松,不如就这个职务吧,而且和他们宫里打交道,娘娘还能常常见见亲人。”金氏快言快语提了出来。
张沐心里五味杂陈,好似装了一篓子的辣椒、酸醋、芥末和洋葱。其中的滋味早已经分不清明,强迫自己用理智稳定了情绪,最后微微笑道:“我放在心上了,不知那职务是否有人,但尽力就是。”
“延龄,关于你殴打顺天府尹之子致死的事情,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张沐瞅了瞅一直躲在后头的延龄,自进来起他的就一直低着,黯淡的阳光打在他的上额上,她才发现只是二年没见,他的前额已经长出了几道皱纹。
金氏听后脸色一变,好不容易说服丈夫求女儿要职,千万不能因为儿子的这一打而泡汤,站出来就要抢先解释道:“娘娘,其实延龄没有打人,那男子是自己撞到街头的摊子上撞死的。”
“延龄,是吗?”张沐淡淡地问。
张延龄深深吸口气,抬起脸看着软椅上的张沐,深情色的褙子衬出她白皙的肌肤,头上的精心雕琢的珠花显出她的妩媚,微微凹出的肚子和嘴角淡淡的笑容提醒着她初为人母的事实,她的锦衣玉食,她的恬淡儒雅,她的幸福笑容无不提醒着他,对面的人早已不需要他的保护,如今的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他只是低低在下的臣子。
狠狠的咬着唇角,张延龄低下头道:“娘娘,是微臣亲手打死那人的。微臣在衙门是这么说,在这儿也是这么说。”
“延龄!”金氏拉了拉儿子一把,而后笑着对张沐说“娘娘,您别听他胡说,明明是那人撞上去的。”声音又快又急,仿佛如此说就可以抹去张延龄说过的一切。
原来如此,延龄果真杀了人
“娘,此事不可再次发生,若再有这样的事情,我都不知能否保得住你们。” 张沐眉宇间浮起恍惚的神色,当日李东阳当面控诉一番后,她曾经调过卷宗,确实发现延龄被拉入衙门时亲口承认自己杀人一事,第二次再去翻却发现卷宗中关于那段描述被撕走了,后来问看守的太监,才知她离开至她回去的这段时间内,只有皇上进过、翻过。
“那只是不小心而已,不会再有下次了。”金氏应承到。
正在此时,守在外头的轻尘走了进来,在张沐耳边耳语一番,原来是李东阳正在喜乐的“押送”下怒气冲冲地朝坤宁宫走来。张沐一面听一面颔首,而后叮嘱轻尘:“你让李大人在西暖阁等着,本宫这就过去。”
想起李东阳如今还在气头上。让延龄他们和他碰面实在是太危险了,张沐端起桌上的温水,小心的喝了一口“爹娘,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你们在此地先休息片刻,呆会儿一起用晚膳吧。”接着吩咐一旁的喜央,让她留在东暖阁伺候,在晚膳之前千万不要让他们出此地一步,喜央知道张沐的意思,点头答应。
张沐在喜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走过母亲身旁。见她一副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神情,两眼不住地看着父亲和后面的弟弟,张沐心里一黯,“娘,你放心,若那职务无人,我定交给父亲和弟弟。”
说完此话,张沐只觉得全身空荡荡的,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整个人如同悬浮在空气中,仿佛别人看着她一晃一动的如同舞台上的小玩偶,而她只能依照指令一走一挪。就在张沐抬起右脚要离开此地时,突听见后头传来张延龄悠悠的叹气声“沐儿,你不想知道我为何失手将那人摔死吗?”
“为何?”转过身,张沐淡淡问道。虽然对方已死,案子也已经铁板钉钉的了解,如今动手伤人的原因其实并不重要,但她委实好奇为何鲜少出手的弟弟会出手打人,而且还是在市井之地,要知道他可是刚刚考上秀才,成为张家村最年轻的秀才,名声正望。
推开了母亲的拦阻,忽略父亲眼里上升的怒火,张延龄鼓足勇气,大声说道:“因为他骂你,他说你是张不开翅膀的麻雀,哪怕飞上枝头做了凤凰骨子里还是麻雀。”此话一说,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一直想将原因告诉张沐,但父亲以“有碍门风”,母亲以“不要再惹起事端”而禁止他说。
张沐停下脚步,皱了皱眉,“所以,你一气之下和他打斗,哪知力气太大将他推到了小摊的木头上,所以你是在保护我,一如往常?”
“是!”
看着眼前的延龄。他的眸子里略带些苍白,但却尖锐有神,瘦削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显出从未见过的坚决果敢,张沐突然发现张爽的样子越发的模糊,甚至像晴日下的露珠一样淡淡的蒸发不见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个略带鲁莽的少年,是一个打心眼里想要保护她的人。他用拳头守护白痴的张沐长大;他以不大宽厚的手教会重生的张沐如何面对俗世的杂事;保护与被保护,在他俩当中一如大地需要露水的浇灌一样自然。
只是,可怕的时间,已经改变了一切,他,不再能成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