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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青、赵十三和二筒冲过来:“老大!”
傅令元浑身湿漉漉平躺在晒台上,唇色如白纸,双眸紧闭,像昏迷过去了。
“二筒你打电话救护车!栗青你先瞧瞧他什么情况!”阮舒迅速下达指令。
栗青正准备要给傅令元做急救。
傅令元率先睁开眼,咳了咳:“我没什么大碍。”
终归他意识是清醒的……阮舒稍松一口气,即刻吩咐:“十三你快把他背进房间里暖和身体!”
赵十三一刻不敢耽误。
阮舒和栗青协力将傅令元扶上赵十三的背,快速往屋里走。
闻野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立于落地窗的门框一侧。
阮舒走近时才匆匆与他有一秒钟的对视。
他的表情非常臭,前所未有地臭,并以一种叫人琢磨不透的高深目光盯着她。
阮舒没心思理会,脚步不停,径直掠过。
这种情况也没去新开房间,正好原本这里就是个套房,外间虽被搅和得乱七八糟,内间的卧室倒还干净整齐着。
二筒已提前进来做准备,从房间的衣柜里取出酒店配置的毛巾、浴巾和浴袍。
阮舒正要随栗青他们一并入内。
庄爻和荣一急急唤住她:
“姐!”
“大小姐!”
阮舒应声滞住脚步。
同一时刻。她的手被人紧紧地握住。
冷冰冰的,散着海水的寒气。
阮舒撇眸。
正是傅令元的手掌。
她抬眼。
傅令元趴在赵十三的背上,青白的脸对着她,薄唇抿出坚冷,一语未言,仅仅湛?的眼珠子凝注她。
“姐!”
“大小姐!”
庄爻和荣一奔到阮舒跟前。
“大小姐,既然人已经捞上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话间,荣一看向栗青等人的眼神充满警惕。
庄爻亦正色:“是的,姐,我们走吧。动静闹得不小。一会儿要是被青门的人看见你,非常不方便。而且吕品和两位堂主的谈话差不多该结束了,他们肯定要来找傅令元的。”
“走你个爷爷!”赵十三怒极,“你们在我和栗青的脖子上扎了针孔子!又把我们老大害成这样!我还没收拾你们你们别他奶奶地想轻轻松松地开溜!”
荣一无视赵十三的挑衅,一心只关注阮舒,试图将她拉回到他自己身边。
栗青眼珠子一转,故作着急地嚷嚷:“老大可别冻坏了身体!我们得赶紧换掉湿衣服捂被子里!”
阮舒心头不禁一紧。
手上,来自傅令元的手掌的力量亦紧一分,沉?地表明他此刻的坚定和强硬。
暗暗沉一口气,阮舒看向庄爻和荣一:“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想确认他安然无恙。”
“他自己的几个手下都在他的身边,会照顾好他的。”荣一扯住她的衣袖,同样也是一种坚持。
阮舒抿抿唇:“荣一。”
话没多说,光唤一声他的名字,却是一种威慑。
荣一眼里挣扎,顷刻,退让一步:“那好,我陪大小姐一起。”
“滚你?痹的一起!”赵十三立马淬他,“当我们傻的?你们一群刚算计过我们的宵小之徒,甭想靠近我们老大!”
栗青同样抬臂做出挡路的手势:“抱歉,我们双方立场不同,为了我们老大的安全,除了阮姐我们是百分百信任的,其余人请自觉止步。”
“休想!”荣一淬回去,“我是不会离开大小姐半步的!你们不放心你们老大,我还担心你们对我们大小姐不利!”
二筒在这时插话催促:“你们快点成不成?老大的嘴唇都变色了!”
阮舒听言转眸。
傅令元双眸重新阖上,眉峰深锁,手上的力道却没怎么松。
蹙起眉心,她说服荣一:“他们不会伤害我的,等到救护车来了我就走。”
“大小姐……”
“姐,”安静半晌的庄爻再度出声,“你这样我们是不可能放心的。”
“不放心什么?”阮舒眸里冷光乍起,语气尖利,“担心我的安全,还是担心我逃跑?”
“逃跑”两个字眼特别严重。
庄爻和荣一二人均微微变色。
阮舒恢复平静,淡然道:“我是个有自主思维的成年人,我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略略一顿,她的视线越过两人,望向后面的“梁道森”,眸光幽幽,而嗓音没有丝毫温度:“狗急了,是会跳墙的。”
“梁道森”的位置依旧未变,定在破碎的落地窗门框处,上半身隐在室外的暗影之中。叫她看不清楚他此时此刻的神情。
看不清也无所谓。
她相信他记得,这句话是那日他同意她用码头合同难为青门时曾出口过的。彼时她并不高兴他将她比作狗,但今天,她不介意承下。
“姐……”
“大小姐……”
庄爻和荣一自然听出她的话中话,脸色再变,明显被她吓到。
阮舒清清冷冷地问他们做最后确认:“现在,我可以跟着一起进去了吗?”
不及二人回答,闻野发声了:“让她去。”
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阮舒与他对视。
无声的。
冷漠的。
庄爻一阵安静,似?认了闻野的决定。
荣一则面露复杂之色,踟躇片刻。终栽下脑袋,闷声闷气:“好,大小姐,我就在这外面等你。”
“谢谢。”阮舒勾出一丝极其浅淡的欣慰。
情况大好~栗青就差拿小皮鞭抽打赵十三:“快点快点!快点背老大进去!”
把傅令元放到床上,赵十三功成身退转战外面操起守门大业。
敞开的房门徐徐关闭。
阮舒的背影也随之消失。
闻野最后的目光落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
…………
“那个……阮姐,我得先帮老大把身上的湿衣服脱掉。”栗青略微为难,用眼睛示意他们交握的手。
很明显,他是不好意思直接和傅令元提,所以委婉地求助于她。
阮舒会意,试图挣脱,却未果。
“放开吧。”她凉淡道,“我已经留在这里了。你赶紧先处理一下你自己。”
傅令元的眼睫轻轻动一下,这才暂且松开手。
阮舒起身,行向窗户,拨开一小缝窗帘,双手抱胸而立。
窗外海面无垠,附近的建筑在夜的?幕中被点缀以霓虹灯,勾勒出璀璨的轮廓,煞是漂亮。
她盯着,焦聚渐渐发虚。
不多时,身后传来栗青的叫唤:“阮姐,我们先出去了。”
“嗯?”阮舒晃回神思,微诧,“这么快好了?”
栗青只嘿嘿嘿地笑:“阮姐,你抓紧时间陪老大,外面有我们守着,绝对不会有人进来打扰。”
阮舒修眉一皱:“救护车什么时候能到?他吃了那种药,要去医院打针的。还在海水里泡了近十分钟,必须做身体检查。”
“晓得晓得。”栗青点点头,“救护车在赶来的路上,到了我敲门通知!”
“噢……”阮舒怔怔颔首。
栗青偕同二筒离开。
房间里彻底寂然。
不知道外面会是什么情况。连有栗青等人陪同的场合,荣一都不同意,何况现在只留她和傅令元两人单独相处。
恐怕……得爆炸了。
兜转着栗青的话,阮舒轻吁气,决定不去操心,缓步走回床边。
傅令元身上的棉被捂得严实,脸色倒是比先前有所缓和。
“你现在感觉怎样?”她问。
傅令元闭阖着眼,没有给予回应,呼吸平缓,貌似睡着了。
阮舒冷声:“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傅令元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阮舒颦眉,靠近他些,仔细观察两秒。
忖了忖,她落了座。
傅令元的手露一只拳头在被子外。
正是他之前抓着她不愿意松开的那只。
迟疑着。她伸出手去掰他的手指——之前的触感如果没有错,他的手里应该攥了件东西。
不让她走的时候,他牵得死紧,这会儿他倒没什么力气,轻轻一碰拳头就松开。
而松开后,躺在他掌心的赫然是支口红。
属于她的口红,她当然记得。
她不记得的只是,自己原来弄丢了它,而且到了他的手里。
傅令元的手掌蓦然重新握起,包裹住她的手。
阮舒抬眸。
四目相对。
他湛?的眸子半睁着,他没有说话,表情淡淡含笑。
阮舒没有挣他的手,但态度不冷不热:“怎么不继续装了?”
“不是故意装。”傅令元的嗓音哑哑的,信口便是,“是我现在真没什么力气,假若不是为了看你,连掀眼皮子都懒。”
“没力气么?不是又砸窗户又跳水?”阮舒刻薄地讽刺,“那么费劲把自己塑造成贞洁烈女的形象做什么?白白给自己找罪受,不如直接——嘶——”
她的话被迫戛然,因为她的手心被傅令元的手指掐得生疼。
“在屏幕后面,等着看我出洋相?”他的眼神幽暗无比。
“是。”阮舒承认得坦然。
傅令元失笑:“那么,结果你满意吗?”
“不满意。”阮舒答得平静。“你应该死在海里。”
傅令元眼里却生亮光:“我如果死了,你岂不是要殉情?”
阮舒一愣,反应过来后立时愠怒:“偷听人讲话,真是个好习惯!你怎么不干脆等到我跳进水里再出现,岂不更能嘲笑我!”
“我没有嘲笑你……”傅令元颇有些无奈,“而且,我怎么舍得你跳下来?”
他捉起她的手到他的唇上,轻轻润了润:“很冷的,跳下来你肯定得生病。我一听,哪里敢继续呆?吓得赶紧从水底钻出来。”
甜言蜜语。
阮舒在心里??告诫自己,然,眼波还是微微泛出涟漪。
她垂眸,心思在兜转间记起,以前在靖沣古城墙上,曾和他一起跳过河的,他的水性确实特别好。
现在,大冬天的,天气这么冷,他不仅抗冻,还能在水里头憋气近十分钟,这该赶上有过专业训练的人了吧?
呵,终归是她小瞧了他的能耐。白白担心……
复抬眼,她恢复淡静无澜:“抱歉,打扰到你在水底下冷静。”
尾音尚未完全出口,她的手心又被他警告意味浓浓地掐一下。
阮舒眉宇轻皱,干脆揭穿他:“砸窗,跳水,都是因为你知道我在盯着看,所以借机演了出苦肉计。”
也是刚刚独自站在窗户前,平定下嘈杂的心绪之后,才模模糊糊猜测过来的。
具体情况她目前无从得知,不过,突然出现的二筒必然是其中的关键……
由此,早该被放倒栗青和赵十三安然无事了。
明明心里有数自己的手下很快能来搭救,傅令元却把自己整成被逼无奈之下的破釜沉舟。不是故意表现给她看以博取她同情而施展的苦肉计,还是什么?
“我的阮阮依旧那么聪慧。”傅令元眸中泛光,不否认,不辩解,而坦坦荡荡,丝毫未见尴尬。
相反的,他深深地瞧着她,眼里聚起笑意,仿若自己的伎俩被她揭穿。是件值得骄傲自豪的事。
心湖不禁微波漾漾。阮舒搁在腿上的手轻蜷指头,掩下眸底浮动的情绪,淡淡敛眉,纠正他方才的措辞:“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只是我自己。”
明显地,在与他撇清关系、划清界限。
傅令元的眸子又?又深,似要看进她的心里:“都已经当着外人的面承认了自己的真实情感,在我这里就更加不用拿冷漠疏离当武器了。”
说着,他轻笑,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似的调侃:“何况,我现在是个病患。你再继续攻击我,我剩下的半条命也该丢了。”
阮舒避开他的话。亦避开他的视线,起身:“我去问问为什么这么久了救护车还不来。”
“不用去问了,救护车不会来的。”
阮舒听言扭回头。
“我没让栗青和二筒叫救护车。”傅令元手上稍用力,便将她拉回椅子里。
“可你——”阮舒没问完,因为她忽地恍然,他为何要单独留下她,根本就不是想抓紧等救护车的这段时间来和她闲聊,而是存着拿她当解药的心思!
这种情况!两人之间此般关系!他居然还想着要和她……
阮舒哂笑,用力去挣他的手:“放开我!”
“嘘——”傅令元没有松手,低低地噤她的声。
他像是很累,又像是很困,原本半睁的眼睛重新闭上:“你跟荣一说什么等我上救护车你就走,那不如让救护车永远不要来了。反正我没有大碍,那点海水还不至于冻死我。吃下肚的药更没关系了,不打针又不会死人。”
阮舒怔住,因为非常明显,她误会他了。
“我很久没有这种欲望了。”他扬唇笑,话在继续,口吻间的自嘲和戏谑意味甚浓,“今天借着这药性,倒能帮我检验我还是个有反应有需求的正常男人。否则我都要以为我无欲无求地出家当和尚吃斋念佛了。”
阮舒抿紧唇,眸光轻闪。
他轻轻一顿。嗓音转而低沉萧索:“你乖一点,不要动,就坐在这里陪我。外面有栗青他们守着。难得没有人打扰,你和我说说话,说什么都行。我明天要回海城了,下次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合适的机会再来……”
阮舒确实没有再动,脑中盘旋他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掐了一下。
她的手还被他紧握不放——他掌心的温度很高,仿若先前海水的寒气已消失殆尽。
她的视野范围内,可见他的额头上汗珠细细密密,他的眉峰轻轻地拧着。
“是不是也很难受……?”他忽然又出声。
前言不搭后语的。阮舒听得莫名。
“你被隋润东下药之后,是不是也这样难受?或者,比我更难受……?”他重新问一遍,口吻颇有些艰涩。
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