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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局,美人为棋-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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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沲岚姑姑跟随凤辇一路小跑,一边催促,一边呵斥奴人:“小心点!脚下稳着点!别晃着娘娘了!哎、哎!别晃着娘娘,抬稳咯!”

    奴人佝偻着背,卖力抬辇,刚行出不远,夹城复道彼端,却传来小孩的哭声。

    蓥娘抬头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人劈手掌掴,小孩捂着脸放声大哭。

    离得近些了,蓥娘才看清,前方赫然站着皇后左氏,被她扇着巴掌训斥的,是个八岁大的小女孩。

    那孩子是……

    蓥娘心头一紧,急喝:“停!”

    凤辇便停在了皇后面前。

    “哟,妹妹,今儿出游哪?”皇后扬起笑脸,热情招呼,面对本该属于她的凤辇,笑得何其勉强。

    蓥娘高踞凤辇,也不下来给皇后行礼,只盯着那受了训挨了打的小女骇,看她那粉嫩的小脸上,落着火辣辣的巴掌印,呜呜哀哀,哭得极是伤心,她目光略沉,瞥向左氏,“皇后这是闲着呢?拿孩子出气?”

    “这孩子,连个公主头衔都没有,妹子倒是惦念得紧?”贵妃见了她,不行礼,皇后非但不生气,反而端起笑脸,嘴里却是咬磨出一句:“跟个野种似的,打几下也没人心疼!”

    蓥娘伸手,抚了抚鬓发,笑了:“皇后高兴着就好,宫里谁不知皇后不疼孩子,不就是这孩子招不来圣心隆宠么?”漫不经心似的看那孩子一眼,她笑得比皇后更欢快,“不多聊了,姐姐继续忙吧!妹妹我要去伺候圣上了。”猝然,她又俯下身去,在皇后耳边轻语:“姐姐可还记得徵羽姑姑?”

    皇后脸色微变,忍不住也凑近些,笑着咬牙问:“本宫只是不解,你是如何做到的?”连她的娘家人都能收买了去!徵羽……那曾是她无比信赖的一个人呵,却叫她痛彻心扉地了悟——在这宫中,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可信!

    人心叵测!

    “姐姐莫要错怪她了!”蓥娘轻叹,“本宫只对她说了一句——若要保全姐姐你的性命,她就得这么做!这奴婢是为你去死的!”

    话落,蓥娘“呵呵”轻笑,挥手示意沲岚驱策奴人继续赶路。

    凤辇从皇后眼前慢悠悠抬过去。

    皇后呆立片刻,百般滋味齐涌心头,心底除了恨及伤痛,还有不甘,她猝然猛一扬手,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一记巴掌,又落在女孩面颊上。

    孩子哭声切切。

    蓥娘背对着皇后,暗自咬牙忍住,两只手用力抠住扶手,手背青筋凸起。

    “娘娘……”沲岚姑姑欲言又止,暗叹一声:

    骨肉连心,那是娘娘自个的孩子啊!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病秧子

    两个时辰过后……

    凤辇匆匆而返。

    回到如意宫,蓥娘径直进内厢,疾步走到皇长子李珩睡着的榻前,斥退左右,在虎皮圆凳上坐了下来,神色略显异常,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榻上熟睡的孩子。

    沲岚姑姑缓步走上前来,小心站于一旁,低声劝:“适才德妃的话,娘娘莫往心里去……”

    “圣上今夜怎的还唤了她去御花园?”蓥娘忆及方才御花园中尴尬一幕,心中窝火,“还当着圣上的面说、说皇长子越长越像皇后了!”话锋忽又一转:“不过,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本宫……”

    她定睛看着熟睡的孩子,看他眉目间的神韵,与左氏当真有七分相似,无愧为母子血缘!

    幸亏这些年圣上忙于前朝,或出征掠夺杀戮,不常来见皇长子,此番,却被德妃这贱人刻意挑唆着,圣上竟惦念起这孩子来!

    匡宗再来见皇长子时,定会留意这孩子的样貌……

    “娘娘推了今夜,却允了主上——皇长子生辰那日,主上要来……”

    “来看他!”蓥娘缓缓伸手,抚在皇子珩的额头,看他两颊消瘦,病恹恹的,便掀起他的衣襟,看看胸口那艳红如曼珠沙华般的图腾,不由得一叹:“这孩子心口扎着无情之毒,病秧子一个,往后也成不了气候……”

    徵羽这贱婢,当真把事做绝了,她只命她下三分毒,抹杀掉孩子身上的胎记,包括胸口那颗痣,怎料,这贱婢竟狠得下心,给孩子下了七分毒,整日病恹恹的吊着一口气,连圣上都渐渐不想来见他!

    看来,这贱婢是死也不想让她完全得到这孩子,拼了个玉石俱焚!

    “长痛不如短痛!”

    事已至此,蓥娘十分无奈。

    沲岚眼皮子一跳,惊问:“娘娘是想……”

    “明日,传卜正进宫来见本宫,就说是为皇长子生辰,安排些事宜。”

    “娘娘!天师他不在天机观,也不在太卜署,他离京了。”

    “什么?离京?去了哪里?”

    “说是去凌峰真妙观,去会故人……约莫三日后,返京。”

    “三日……罢了,你先下去吧。”

    沲岚姑姑退下后,蓥娘倚窗支颔,琢磨着:三日,珩儿生辰是五日之后,还来得及!

    转眸,又望了望榻上似昏睡般的皇长子珩,她幽幽一叹:偏偏是珩,不是恒……

    恒,乃恒久!孩子啊,你命该如此,莫要怨谁!

    烛光摇曳。

    她陪在孩子身边,不知不觉,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窗外,一缕箫声荡来。

    蓥娘神情一变,慌忙开窗一看——

    一截中空的竹管落于窗口,将它捡入手中,轻轻一倒,竹管里滑出一卷纸,蓥娘小心地将纸条展开了一看……

    她的神色忽变,暗自惊心不已!

    慌忙关了窗,唤了声姑姑,待沲岚匆匆折返,她便将那卷纸条塞入亲信手中,低声叮咛:

    “三日后,天师有命回来,你将此物交与他,让他细看。”

    沲岚不敢贸然看纸上写了什么,只牢牢攥于掌心,记下娘娘嘱咐,却又暗暗在心中疑惑:

    为何娘娘要说“天师有命回来”?

    难道鞫容此去,竟是凶险万分?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伏杀机

    鞫容离京已有数日。

    今夜,他踏上了返京的路途。

    从天机观中带出百余名弟子,打着天师出巡的仪仗,清一色玄色道袍,队列浩荡,由凌峰真妙观而返。

    出尽了风头的鞫容,坐于两匹马拉着的天师尊上宝驾,马车装饰之奢华,车厢内布置之舒适,当真是合乎天机观天师之尊。

    尊上就该有此排场、派头、气势、风光!

    夜深人静之时,缓缓行于山麓的这浩荡队列,高举着火把照明,除了脚步杂沓之声,就只剩下……

    鞫容张狂而又得意的爽笑之声!

    坐于宝驾,忆及今日白昼登上凌峰真妙观,故地重游,心境却截然不同,自然,待遇也不相同了,天机观号令天下道观,真妙弟子个个是诚惶诚恐跪地而迎,从山下一路迎他入观,让出掌门高座与他,俯首帖耳小心服侍他。

    一想到昔日盛气凌人的蛮玄子,今朝屈膝下跪,无比恭顺地敬他为尊上,那小样儿,既憋屈又无奈,还得强打笑脸,小心讨好他,鞫容是扬眉吐气,在回来的路上还大笑不止,真真心情极爽!

    尤其是,他在真妙弟子面前、让蛮玄子趴到地上用额头擦他的鞋子,好生羞辱了一番后,他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一扫这么多年的晦气,梦里都得笑出声来!

    “蛮玄子啊蛮玄子,想不到吧?你也有今日!”

    回想当年,他受同道中人排挤,从真妙观中狼狈而逃时,曾咬牙发誓:

    终有一日,我会再回到此地,到那时,你自会知晓——谁是卑贱末流,谁是人上之人!

    而今,他终于做到了!

    昔日,当不成真妙观掌教真人;而今,他已是统领天下道观的天师尊上!

    “哈哈哈哈哈……”

    鞫容的笑声,张狂至不可一世,仿佛这世间,再没有能令他挫败的人或事了。

    本就狂妄之人,而今更是目空一切!

    “咳、咳……”

    宝驾外头,有人咳嗽不止,扰得鞫容笑声略停,掀开车厢一侧的小窗帘,往外头一看——天机观弟子们左右而列,随驾而行,手举火把,照着前方的路。

    天师宝驾刚刚行到一片荒郊,视野空旷,纵目远眺,才依稀可见远峰雾海。而鞫容眼皮子底下,却有一位白眉长髯的老道士,拖着老腿,勉强跟在宝驾旁,弯腰闷咳不止,根根须发在倒春寒的朔风中,瑟瑟抖颤。

    “老头子,你这身子骨还是老样子哪!”鞫容眉目轻佻,戏谑道。

    “尊、尊上,老朽老矣,实、实在走不动了,您还是让老朽回去吧!”

    清虚子原本在真妙观好好地养病,偏偏被鞫容“请”下山来,说是要请他去帝都游一游,到天机观坐一坐,喝喝茶。

    不论鞫容是想要显摆、炫耀,还是诚心把清虚子当自个师父,想让这老头子来帝都享享福,总之,清虚子是无福消受!

    年迈体衰的他,半睁着昏花老眼,忧伤地看着鞫容,未语先叹:“尊上,做人得懂得收敛几分,过于锋芒毕露,不长命哪!”

    这老头子是在咒他死么?!

    鞫容将手伸出小窗外,一把揪住清虚子的胡须,猝然道:“停!停下!”

    马车停住,鞫容从宝驾上缓步下来,走到清虚子面前。老头子一边闷咳,一边掖着胡子不让他再揪住,连连倒退之时,却被他一把拉住,盛情挽着清虚子的胳膊,将人推推搡搡,“请”上宝驾。

    “老头子,你坐着,坐好咯!”

    鞫容竟让出宝驾,让清虚子舒舒服服地坐着,自个则跟在马车旁,随队列徒步而行。

    “这、这……这怎么行……”

    清虚子受宠若惊,坐到宝驾上,却如坐针毡。

    鞫容帮他把小窗帘拉好,大步走着,高声吟着,将《道德经》颂了出来,随行弟子也跟着天师尊上,一句一句地颂,浩荡的队列之中,洪钟般的颂吟,响彻荒野。

    举着火把、犹如两列火龙般的天师仪仗,气势惊人!

    就在鞫容笑得极爽,尽显威风之时,荒野上空流星曳过,伴随“咻”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箭矢尾端曳出一溜焰火,倏地射入天师宝驾。

    清虚子一声惨叫,喉头中箭,血流不止。

    天机弟子大喊:“尊上小心!”

    身旁有人飞快扑来,将鞫容扑倒,卧在泥地中的一瞬,尾端带着火焰的箭矢猝然迸出惊心的艳芒,马车在火药中炸开,激尘飞扬。

    “刺客——有刺客——”

    天机弟子惶惶高呼,举高火把四下里一照——荒野莽莽,野草丛生,却不见刺客身影。

    鞫容灰头土脸地爬起,侥幸躲过一劫,看到焚毁的天师宝驾里,一具焦黑尸骸,心头便是一凉。

    阴错阳差,清虚子竟成了替死鬼!

    倘若适才坐在这马车上的人,是鞫容,怕也得落得如此下场!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查刺客

    鞫容吓出了一身冷汗,瞪着焚毁的车厢残骸里,那具烧焦的尸骨,喉头部位,还钉着利箭,箭尾已炸,箭端仍在,尖锐钉喉处,一点森冷之芒!

    这一箭,不仅灭了鞫容嚣张的气焰,也令他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有人想要他的命!

    谁?究竟是谁?

    鞫容惊喘着,心有余悸地看看周遭,见弟子们仍处在警备状态,偏偏又逮不到刺客身影,他将焦尸喉头钉的那支残箭拔下,攥入手中,依着记忆中利箭忽来的方向,纵目远眺——

    空旷荒野边缘地带,一座孤峰直插云天,半山腰上,隐约闪过一点焰芒,忽如流星般曳去……

    “箭,是从那座峰上,射出的!”

    鞫容遥指远峰。

    众弟子惊骇无比:“尊上,这么远的距离,这箭如何射得过来?还能一箭封喉?放眼天下,无人可以做到!您是不是……看错了?”

    鞫容也觉得自己是疯了,怎么会有这种直觉,觉得那箭竟是从如此遥远的远峰射来……

    **************************************************

    三日后。

    天师有命归来!

    鞫容毫发无损、安然而返,天机观大弟子焱戎率师弟们跪迎,却见尊上摆摆手,疾步入内,将自个闷在了厢房。

    事后,焱戎才知尊上途中竟遭遇刺客偷袭,险些丧命!

    “有人胆敢刺杀天师尊上?!”

    焱戎惊得目瞪口呆。

    当日,天机观天师遭人行刺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帝都传得沸沸扬扬,连京城寻常百姓也对此议论纷纷。

    当今天子,闻听消息后,居然开怀大笑,连说三声:

    “好!好!好!”

    这癫狂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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