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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草-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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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马上又问:“怎么说?”
德公公笑而不语,盯着严嵩,眼光越放越亮。
严嵩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送进德公公手里。
德公公接了锦囊,用指头微微一搓,心里边就有了数。接着便将其纳入怀中。然后说:“相爷有福,圣心大悦。”
严嵩听了这话,眼里也放出了光,完全是两道激光:“此话当真?!”
德公公说:“皇上和那人,具体说什么。老奴离得远,听不到。但皇上连番大笑,却是漏不了的。喜事呀。老奴在皇上身边伺候,是多久没听到皇上开口笑了,都已记不清。今儿可不是一般的大喜。相爷荐人有功,好处定是不小。”
严嵩也是喜不自禁,连着干笑了几声。要不是必须克制,绝对会大笑一场。又从身上摘下个玉佩,递给了德公公。
德公公说:“此乃相爷随身之物,怎能使得”。
严嵩倒说:“该的,该的。”
德公公稍加推辞,便也收下了,照例收进怀里。
正事谈完,德公公和严嵩也不拖延,一前一后便离开了屋子。德公公往里走,严嵩却是回去门外。
严嵩耐心在马车边又候了一会,终于等得王直出来。
然后两人坐进马车,上了路。
严嵩心里有了底,也是满脸喜色,问身边的王直:“和皇上谈得怎么样?”
王直一愣,说:“我是和一位道士谈了,不是皇上。”
严嵩呵呵一笑,说:“人尽皆知,皇上早做了道士。你倒是孤陋寡闻了。”
王直一惊,说:“大明的皇帝不是姓朱吗?那道人可是说他姓张。”
严嵩说:“皇上说自己姓张,那便错不了。因为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这还算轻的。皇上若是不高兴,要谁死,谁就得死。”
王直说:“皇上乃是一国之主,身份崇高,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但随意改姓,是不是有些过了?”
严嵩正了正脸色,低声说:“你怎知皇上不姓张?若是传闻无误,皇上还真是姓张。”
王直大惊,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严嵩连忙说:“小声些,这可是一等一的秘闻。”用眼神打量了下王直,又说:“对于你这种江湖人士,应该不足为奇才是。毕竟你的‘王直’便是假名。道上混出来的,有多少会用真姓名?”
王直似悟非悟,问:“你的意思是……”
严嵩说:“传闻,太祖生性多疑,反复不定。当年起事时,借用‘诛元张’的谐音,取了个半假半真的姓名。因而他的本姓是张,不是朱。后来太祖曾对人言,本只想打家劫舍,不意竟得了江山;早知如此,当初便该用真姓名。”
王直顿时明了,说:“原来是这样。”
严嵩说:“谋逆可是大罪,太祖也是留个后手。”
王直说:“难怪皇上自称姓张。”
严嵩突然笑了,说:“传闻而已,你也信。”顿了顿,又说:“信信无妨,但不可太当真。毕竟天下人皆知,皇家姓朱。”缓了缓,又说:“像这种事,是绝对进不了正史的。哪怕确有其事。”
王直想了想,也说:“对,正史也是人写出来的。真假全看人的用心。”
严嵩又问:“你与皇上到底都谈了什么?”
王直红了脸,说:“胡说了一通。要是我先知,他便是皇上,必不能如此实说。”
严嵩哈哈一笑,说:“皇上的本意便是要听你讲真话。因此着我先不向你透露身份。”顿了顿,又问:“你不是说过,你先已猜着了吗?”
王直的脸更红了,说:“我还以为是另外一个人。”
严嵩有些兴趣,问:“是谁?”
王直回答;“姓吴,名承恩。”
严嵩“哦”了一声,问:“此人闻所未闻。他与你什么关系?”
王直说:“曾经萍水相逢而已。不过此人应该做了官。”
严嵩仔细想了想,说:“百官之内,并无此人。应是不入流的无名小卒。”
王直的心没由来地一寒,想着吴承恩确实不像有本事的人。不然也不会,人到中年,还替人顶岗当兵。既然严嵩都没有印象,估计现在是当着品阶特别小的官吧。


三百六十五、朕从来就没用过真名
更新时间2013108 20:36:15  字数:1105

 德公公沿着走廊往嘉靖皇帝那里寻去。见皇上已离了亭子,在庭院里散步。满脸笑意,看似心情极佳。一个好奴才必须掌握拍马屁的节奏。主子大喜的时候,正是“乖猴子顺竿往上爬”的良机。
德公公赶紧上前跪好了,三呼“万岁”。
嘉靖皇帝笑着说:“平升!”
德公公应言起了身,奉承道:“皇上今儿果然高兴了,看来严辅公这回的事儿又给办得漂亮。”
嘉靖皇帝的脸立即冷下来了,犹如腊月里的铁板,还带了戾气,说:“他吗?在朕眼里已是个死人。”
德公公大惊失色,所谓圣心难测,不外乎此。早知当今圣上善变,没料到这次的变化如此惊人。简直从春天,一下来到冬天;从天上,一下掉到地上。
一向能言善辩、机灵乖巧的德公公顿时也失了常,变得结结巴巴:“这…严相乃是…三朝…元老,一品…宰辅。怎能说杀…说没,就没呢?”
嘉靖皇帝想了想,说:“也是。那朕就留他一条命。话说,父债子偿。让他儿子来顶。”
德公公听了皇上夸赞,立刻镇定了些,战战兢兢地问:“皇上,是不是那个王直惹您不开心了?”
嘉靖皇帝却说:“不该问的别问。说起来,让你查那个王直的真实来历,已经很久了。还是一点眉目也没有。怎么做事的?”
德公公一听,连忙跪下,边磕头,边回答:“奴才已经尽心尽力。”顿了顿,又说:“此事恐怕另有蹊跷,这人用的或是假名。”
嘉靖皇帝冷冷地说:“假名?!朕从来就没用过真名。你早该受启发了。”
德公公趴在地上,冷汗直流。暗想,自己当然早猜到那王直用的是假名,但未证据确凿,无法禀明呀。否则岂不是“欺君之罪”。而那人真实身份,简直就是个“谜”。不及细想,保命要紧。对严嵩都可以说杀就杀,更何况自己。立时猛磕起头来,哀求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嘉靖皇帝说:“那个王直极可能不是大明人。而最大的嫌疑是东倭人。你可以往这个方面继续查。”
德公公一听,皇上让自己继续查,那便是“不会立即拿自己开刀了”,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些。
只听得皇上又说:“从今儿起,你得和严嵩撇清关系。否则后果…你心里应该有数。”
德公公依旧跪着不敢抬头,倒也立刻应了:“皇上圣明。”
皇上说:“你可以着手收集严嵩的罪证,排查他的党羽。务必牢记,不可泄露风声,打草惊蛇。就等时机成熟,迅速发动,一网打尽。”
德公公说:“奴才一定谨遵御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嘉靖皇帝想了想,又说:“若是查实那王直是倭人,单凭‘通倭’一罪,足以将严贼满门操斩,倒是少了麻烦。”
德公公冷汗不停,暗想皇上的手段忒狠了,真是“伴君如伴虎”。由此看来那个王直是真把皇上得罪大发了。而皇上因此动了真怒。也或许皇上早有了除掉严氏的心思,今儿不过是个引子。因为皇上还需要依靠自己这边,对付严氏,所以自己的命暂时是安全的。至于能活多久,就看自己的表现,乃至运气了。


三百六十六、是基友乞丐,更是吴承恩
更新时间20131010 0:13:16  字数:2274

 不知为何,王直坐在马车里,觉得身子越来越乏,连精神也恍惚起来。还没到严府,就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抬进客房,放到床上。又有人轻巧地为自己去掉鞋袜外衣,盖好被子。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问:“伯伯,他这是怎么了?”好似严嵩的老男音作答:“服了大内奇酥散,效力很足。只要时辰一过,便会好了。无需担心。”女人又问:“为什么给他用那个?”男音往低里压了压,说:“这是圣上的意思。”接着便不再有话了。
不一会,王直感到有人用热巾给自己擦脸,很温柔、很细致。仿佛擦的不是脸,而是一件精美的宝物。王直努力想清醒意识,睁开眼睛。但眼皮就像是铅做的那么重,怎么也抬不起来。王直在思想里挣扎了会,还是抵不住昏昏沉沉的睡意,渐渐失去一切知觉。
第二天日上三竿,王直才起了身。打听得严嵩早已上朝,由于日理万机,不到黄昏,是回不了家的。来去间,也没人特意看着王直。王直用过饭菜后,干脆出了严府后门,到外边溜达。
京城可是繁华地。古代的风土人情又与21世纪截然不同。王直走马观花,看得有滋有味,倒也不亦乐乎,不觉已走出老远。
连转带逛,前边又现出一条特别美观、热闹的街道,两边似乎都是高档酒楼。酒菜、脂粉的香气,混合在丝竹歌乐、嬉笑喧闹声中,远远地随风飘送过来。寻常的风都是无色无味,但此处决然不同。包含了太多信息在里边,对五官都造成了刺激。
王直不由加快脚步,想靠近了探个究竟。不料当街一个乞丐,好赖不赖地凑过来,而且总是挡在自己前进的方向上。王直左闪右避,都没有用。
那乞丐衣衫褴褛、臭不可闻,手里端只破碗,头上蓬着乱发。长长的发丝中明显粘了些土样的污垢。而且就这么胡乱地披散开,倒把一张脏脸盖掉了大半,别说旁人看不清他的相貌,连他自己的双眼都给遮起了。
那乞丐本来离着有段距离,王直几次闪避未果,很快便相互接近了。王直不耐烦地用一只袖子掩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袖子作势挥了挥,闷闷地骂道:“快滚、快滚!”
那乞丐不以为忤,举起破碗,干笑着说:“小哥急着找乐子吧,若是嫌我碍眼,就打赏些铜子。”边说着,又将碗抖了抖。
王直顿时很有种要将碗打飞的冲动,但一看这碗委实不干净,便强忍了。暗想,要是自己再冲动点,碗估计就得更破了。兴许这碗能破得不剩一半,也有这方面缘故。
王直将眼神从碗上移开,专心地打量乞丐。突然发现了一件大恶心的事,乞丐头发的土样东西,竟然都是些聚拢起来的虱子群。因为虱子和土的颜色相近,所以不注意之下,有了视觉上的误判。
王直马上偏过头,张嘴作势欲吐,却马上又强忍住了。
乞丐也不觉丢人,竟然还笑嘻嘻地说:“吐吧吐吧,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王直不知为什么,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名字“猪八戒”。毕竟形势比人强,面对如此极品的乞丐,作为好男儿也只能屈从了。王直往腰带处摸去,一愣之下,又往怀里掏着,最后还是呆住了,满脸不可思议。
那乞丐见王直这番举动,已认定有戏,不料戏才看一会,却发现停了。意料中的铜子儿,并没有叮铃当啷地落进碗里,竟也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僵持了会。乞丐笑了,说:“没铜子儿?!银的也成!”
王直的脸顿时成了苦瓜,侧里一移,便想走开。
那乞丐早有防备,又是挡在跟前,依旧嬉皮笑脸,说:“公子啊,你衣着如此光鲜,必出自豪门人家。怎的舍不得点银子呢?大的不中,碎的总成吧?”
王直只好硬着头皮照实说了:“没带银子。”自打从舟山上了岸,身上就没带任何钱财。辗转来到北京城,当然也是如此。而身上正穿着的行头,是严府给备了,睡后换的。
乞丐一惊,隐隐间有两道厉光从发际中透出,应道:“出来找乐子,怎会既不带铜子儿,又不带银子呢?难不成用的都是票。豪阔呀,一掷千金?!冲着有名的花魁来的?!”
王直身上没钱,底气自然不足,换个侧向又是一移,再次避开这乞丐。由于这回有意提高速度,果然成了。向前紧跑几步,准备拉开距离,甩掉乞丐。
怎料这乞丐相当难缠,看着追不及,立马把碗一丢,就地一扑,堪堪从后边,将欲逃之夭夭的王直的小腿给抱住了。
人已全倒在地上,口里还说着:“别跑呀,这一跑,就知道你有货。票子也成,给上一张吧。”
王直的小腿完全被抱住了,根本挪不开步,而所在之处,本就是繁华之地,往来的人不在少数。这下有热闹看,渐渐都围过来了。
王直脸皮薄,这下被乞丐拖着,也是急晕头了。一狠心,从怀里摸出个金光闪闪的四方形物件。往脚下的乞丐头边一丢。这乞丐立即腾出双手,将东西抓进两掌之中。
王直心里也是一疼,但没办法呀。现在得了空,拔步便走。根本再不看乞丐一眼。
乞丐得手后,一轱辘站起身来,将手掌摊开,细细打量得手之物,果然是纯金的。心想这公子哥果然嫩生,出手倒是豪阔。而这物件也足抵一张大票子了。只是敲模样,明显是枚私印。也是个糊涂人,这种东西都可以随便给。连忙翻看印底,认个姓名。只一眼,完全愣住了。
王直正走着,后面传来一声招呼:“前边的慢走。”不是乞丐话音,又是谁来着。王直转了身,心里还想着,莫不是这厮良心发泄,要把东西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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