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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灯下明明暗暗。
墨姑姑跟着那年轻的太医去拿药,我枯坐到天明。
清晨洗漱完毕,我代替凤贵妃去给太后请安,颐和的芳华楼与太后的坤宁宫隔了一条长廊水榭。
我去请安,颐和恰也去,两人碰头,颐和今日发髻之上除了昨夜齐惊慕送得所谓定情信物,别无他物。
穿得也是素雅,素雅的衣裙尽是江南织造,上贡的宫缎雪锦。
“小姐姐!”颐和对我屈膝行礼。
我还了半礼,轻轻答道:“妹妹不用多礼。”
颐和便是高兴过来握着我的手,我连忙后退,道:“妹妹莫要碰小姐姐,小姐姐近日身体有些不适,莫要传染给妹妹!”
颐和的手僵在半空,依言欢喜,问我:“小姐姐只是身体不适吗?会不会是心里也不适?”
我含笑道:“妹妹哪里的话,小姐姐若是心里不适定然会让妹妹知晓。也会让妹妹一起跟着不适,这才叫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颐和眼帘微抬:“如此妹妹便放心了,小姐姐心里要有什么不痛快,千万别憋着,憋坏了,妹妹可是会心疼的!”
“定然……”
一个齐惊慕还不足以让我心里不痛快……一个破簪子还引不起我任何的妒忌之心。
颐和率先走在前方,她膝都没有弯太后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寒暄起来。
我站在宫殿外,行了礼迟迟未进去,太后瞥了我几眼也未宣我一声,倒是依姑姑前来问我。
我小声的跟她说了缘由,依姑姑听后去转答太后,太后这才踱步而来,颐和在她的左前搀扶着道:“皇祖母,小姐姐真是孝顺,颐和跟小姐姐比起来真是自叹不如。”
我心里微微一动,俯身请罪道:“禀太后,姜了不敢居是孝顺,昨夜翊生落入井中,母妃担忧过度卧床不起,姜了陪自一夜,怕身上沾有污秽之气,即而不敢上前怕传染与太后!”
我在试探太后知不知道翊生落入井中……
没想到太后神情淡淡:“落入井中,哀家记得挽心宛的井可是有井盖的,井盖也有数十斤重,他一个小小的七岁孩童。力壮如牛搬开井盖掉下去不成?”
太后果然不信与我,认为姜翊生落井是凤贵妃逃避照看宣言雨的借口……
“再有……昨日哀家可是看见凤丫头好好的,今日怎么就卧床不起连给哀家的安也不请了?”
我心神一凝,声色哀凄:“禀太后,事发突然太医院太医已经全天在候着,翊生是母妃的命……遭受如此大难,母妃……”言语之话,再也说不下去……
来见太后我已经想过无数个可能,正像我想得一样,太后在凤贵妃面前还假以辞色,对我完全事事都不顺她的心,不顺她的意。
“是吗?”太后不相信我说的话,扭过身子往殿中主位上坐去。
颐和半跪在她的脚边,握着拳头捶在她的腿上,我跪在殿外像被惩罚一样,太后即不宣我起来,也不再与我说话。
就这样过了半炷香时间,一个如泉水般好听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太医院新晋院判羌(qiang)青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闻言道:“免礼,进来吧!”
“谢太后!”
我小心翼翼地望去,只望见一个白色的背影。太后不相信我说的话,故意宣来太医……
羌青进殿,太后和颜道:“哀家近日身体不大利索,你来给哀家瞧瞧,看看哀家这到底是怎么了,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来兴致。”
我心暗叫坏了,多年以来太医院我们只识得江太医,这个新晋太医院院判我们并不相识。太后宣他来,肯定是旁敲侧击凤贵妃的病因,若是这个院判已是别人的人,他随便说上一句不利于我们的话……后果难以想象……
羌青温润的嗓音,似流水潺潺,我心急如焚,无暇倾耳欣赏。
“是太后!”羌青答道。
依姑姑端来板凳,我只瞧见羌青手指白净修长,却是瞧不见他的脸,他始终背对我………
颐和早已起身立在一旁,对我微微侧目笑的得意。
在我忐忑不安中,羌青收了手,恭敬道:“颤太后,太后福泽深厚。康健万年,臣诊治中未见太后凤体有一丝不妥。”
太后听羌青这样一说,看似宽慰却是不信任道:“羌太医莫要弄虚作假,哀家可是感觉到这身体一日不如一年,你说没有一丝不妥,哀家总觉得心神不宁啊!”
羌青拱手垂目:“臣受教恩师,恩师教导臣对太后凤体不得有一丝马虎,臣时时刻刻记在心中不敢相忘。”
羌青是太后的人……他的恩师又是谁?
我惊得一身冷汗,难道今日凤贵妃来与否,太后都会想尽办法认为她在逃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太后这才舒心一笑,夸道:“果然名师出高徒,哀家自然是相信羌太医的,不知羌太医可知昨夜挽心宛夜召太医所谓何事?”
院判……统领太医院,太医院所有太医诊治……病诊历都要给院判一一过目看过。
昨日挽心宛来得太医。。。。我只想着是江太医派来的人定然不会出什么差错,便没有上前询问,也没瞧见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心中是万千蚂蚁啃咬,暗自懊恼自己,非常时期,竟是如此不小心……竟如此大意……
羌青不卑不亢禀道:“禀太后,臣正要禀报有关昨夜挽心宛贵妃娘娘夜召太医之事……”羌青慢条斯理的停顿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他好像在斟酌词语来向太后诉说。
我望着那如玉的侧脸,似是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羌青刚又欲开口……太后截断了他的话,对着跪在门外的我,冷言道:“姜了,你说,凤丫头昨夜到底是怎么了?”
我膝行跪自上前几步,额头重重往地上一磕,哭泣道:“禀太后,昨夜翊生落井,母妃一时急火攻心,便是卧床不起,姜了恨不得替母受过……”
太后看也不看我一眼,直道:“好一个孝顺的女儿,哀家倒是小瞧了你,羌太医,你说昨夜挽心宛凤贵妃夜召太医,到底是因何事!”
太后为什么要对我动手?现在种种的矛头,指向她为什么急于除掉凤贵妃?
七年时间里,她有无数个机会除掉我们,为什么会选择现在?我拧眉深思……肯定有什么被我忽略的……
羌青不急不慢弯腰从诊箱拿出一医本,双手奉于太后,道:“昨日太医院所有会诊都在此,请太后过目!”
我强压着心中的激荡,满目挂着泪痕望着太后,对羌青更是暗咬牙齿,我不知道羌青会给太后看一份怎样的诊治历案结语。
太后不疑有他,接过羌青奉上的历案,慢慢看来,愈看神色愈是肃穆,一个喝斥,甩手把历案扔在地上。
我俯地欲做垂死挣扎,太后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挽心宛的奴才们到底是如何照顾大皇子的?竟让无故落水受惊,还吓得凤贵妃卧床不起,留着这些奴才有何用,来人…………”
“皇祖母息怒!”颐和在太后盛怒之下,径自跪在太后面前,慎言道:“皇祖母息怒,挽心宛一众奴才照顾凤贵妃娘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因为这小小事件便要一宛里的奴才全死了,颐和心生不忍,都说我佛慈悲,皇祖母息怒啊!”
本来听到羌青的话眼中的眼泪一收,颐和又来这样一遭,顿时心中警声大作,颐和不可能这么好心替我挽心宛一众奴才求情,她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太后冷声厉言道:“息怒?哀家拿什么息怒?昨夜言妃腹中胎儿受惊,哀家刚宣凤贵妃来她殿中,大皇子就落入井中,世间哪有这么巧的巧合?还不是这些奴才无用,才让大皇子无辜落井。”
到底是什么样的诊案结语,等太后反复……我……猜不透太后现在到底是想护着挽心宛,还是想杀凤贵妃………亦是她只是不喜欢我,想要除掉我?
羌青缓缓撩袍跪地,似泉水郎朗声音,“禀太后,臣以为许是大皇子贪玩落水,这世间的事情,往往都只是一个巧字,话本上说,无巧不成书。巧了,便是一部千古绝唱佳本!”
太后脸色稍缓,仍严词相待:“姜了,昨夜大皇子落井,为何不见人来报哀家,你眼中到底有没有哀家?”
一下。。。。。。
我心中明了。。。。。。。
太后不是要除掉凤贵妃,而是不想让我活着……我想不明白的事,我的存在并不影响于她……
我还未说话,羌青捻起自己身旁被太后扔掉的历案,“太后,臣看历案太医院给大皇子诊治的时辰,似乎与言妃娘娘诊治的时辰相同。大皇子倒是跟言妃娘娘腹中的孩子兄弟情深,心有灵犀,连受难都挑了同一个时辰……!”
我暗自蹙眉,羌青这是在替我说话?他在提醒太后,姜翊生落水诊治时辰中,我正在宣言雨宫殿外跪着……所以来不及禀明太后?
颐和也是适当开口道:“皇祖母,颐和都不知昨夜之事,若是知得,定然跟着皇祖母和小姐姐好生护着翊生和姨娘腹中孩子,所幸翊生和姨娘腹中孩子没事,不然颐和能自责一辈子!”
太后严肃的眸子,落在我身上,我如若针毡,眼中泪光闪烁,“太后……母妃现下身体不适,每日晨昏省定,言妃娘娘那边姜了去伺候!还请太后成全!”
太后到底要除掉谁?我?凤贵妃?还是想把我们都除掉?对此我必须要弄清楚,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提心吊胆的活着……
我话音刚落,颐和忙道:“皇祖母,即是凤贵妃重病在身,颐和做晚辈的理应尽孝心,小姐姐又这么孝顺对颐和的姨娘,颐和也义不容辞在姨娘床前鞍前马后,还请皇祖母恩准颐和和小姐姐一起尽这份孝心。”
太后神色晦暗不明,羌青徐徐朗朗道:“太后,微臣一直听闻宫中颐和公主和姜了公主情深似海,本是不信……今日一见,微臣真是惭愧至极,颐和公主和姜了公主姐妹情深,令微臣动容,微臣为曾经些许的不信甚觉自己不耻………”
我刹那间的错愕,羌青明里暗里在帮我,难道他是江太医的徒弟?可是江太医从未提起过他有如此高徒……
不对……这个人从一开始进来就在为我说话,历案结语……无意间提醒太后翊生落井时辰和宣言雨诊治时辰。现在颐和说和我一起照顾宣言雨,他又在暗中推波助澜让颐和和我绑在一起照顾宣言雨……
颐和昂着脸,就像小时候撒娇一样,把手放在太后的腿上,摇太后的腿,道:“皇祖母,你就成全孙儿吧……孙儿定然好好和小姐姐两个人把姨娘照顾的妥妥当当,让姨娘生下小弟弟,让皇祖母抱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儿!”
太后不语,颐和继续摇晃着撒娇:“好不好嘛,皇祖母,让颐和能和小姐姐能友尽尽孝心的机会,皇祖母……”
太后瞥了我一眼,伸手把颐和拉了起来,一脸慈祥欣慰,拉着颐和的手紧紧握着不放:“还是皇祖母的宝贝孙儿最懂皇祖母的心,也是最好看最孝顺的!”
颐和含笑道:“皇祖母夸颐和夸得……颐和脸都红了,皇祖母你这是同意了颐和和小姐姐一起照顾姨娘了?”
太后无奈地点了点头,“颐和孝顺的让皇祖母没办法拒绝。皇祖母就依你。”太后说着声色一冷:“姜了,你是小姐姐,还没有妹妹懂事,回去之后好好思量,好好以妹妹为榜样,莫让你的木纳和沉静在这宫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依言俯身答道:“是,姜了谨遵太后教诲,当以颐和妹妹为榜样在这后宫之中!”
“好了,都下去吧!”太后手一挥:“哀家乏了!”
“是,皇祖母!”
“是,臣告退!”
羌青和颐和同时应道。
我俯地恭送太后。
太后被依姑姑搀扶至内殿,颐和走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我:“小姐姐,皇祖母已经回去休息了,你可以起来了,妹妹送你回去呀!”
我的膝盖已经跪的麻木,试了几下,站起来腿都在打斗,弯着腰,手撑在腿上,“有劳妹妹了。”
颐和拽住我的胳膊。不管不问我的膝盖和腿跪着疼痛,拉着我就走………
快的我都没来得及寻了机会瞧瞧羌青长的什么样子,我只记得她有一双修长干净的手,如泉水般令人心脾愉悦的声音。
离开坤宁宫好大一截,颐和甩开我的手,一脸傲视:“小姐姐,我以为这么多年来你会聪明一些,没想到还是这样不堪一击。皇祖母随便几句话,就把你吓得魂也没了,你真是弱的可怜。”
我揉了揉手腕,眼帘微抬:“与妹妹相比,小姐姐自是棋差一筹,今日若是没有妹妹在,小姐姐怕是要魂归坤宁宫了!”
颐和得意不屑道:“这样说来,小姐姐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皇祖母想要你的命!”
我轻笑一声,扫过颐和一眼,“当然知道,不过小姐姐也知道妹妹如此爱着小姐姐,是不会让小姐姐死得!”
颐和瞳孔漪然,兴然问道:“小姐姐此言是何言?难道小姐姐忘记了,妹妹一直都希望小姐姐死得吗?”
我上前一步贴近颐和,说道:“小姐姐若死了,妹妹找谁嫁到南疆去?谁会比小姐姐合适嫁到南疆去?”
在颐和看来,我不能死,她本来去北齐嫁给齐惊慕就是一个未定数,我若真死了,只要南疆给的筹码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