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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脸慢慢的把脸贴在我的手背上,白烟渺渺的热气,他苍白的脸挂满了泪水:“会的,一定会的,绝对会的!”
是的,绝对会的,用慕容彻的血便能洗刷干净,已经有了希望,就绝对会把他给杀死。
哥哥的房间不能住了,睡在我的床上,睡得极不安稳,仿佛被梦魇时时刻刻的纠缠着,跪坐在床沿边,双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低语,哼起家乡小调……
收效甚微,他睡着了,也恍若惊蛰受到巨大的痛苦一样,总是会不自觉的整个人抽搐,睡觉蜷起来没有任何安全感似的。
天空发白,哥哥睡醒,眼神许久没有光彩,许久找不到焦距,那样赢弱不堪的身体,在睡着的时候,手上的力气却把我的手勒出了红印子。
我抽出手,拿起衣服给他披上,他悄悄的四下看了看,舒了一口气,嘴角噙着一抹很轻的笑:“九儿陪了哥哥一夜都没睡吗?”
轻轻地掀开他的被子,把他的腿放了下来,把他扶站了起来,给他穿衣袍,在给他系腰带的时候,他伸手覆盖在我的手上:“莫要忙了,我忘记了,今天是要出宫的,应该有喜服,我应该穿喜服出宫才是!”
我眼眶一下子湿润了,点头:“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找喜服来!”
他要穿着喜服出宫,要让慕容彻知道他是输的多么惨,就算仗着自己本事大如此羞辱他,那有怎样?依然是输给了哥哥。
走了出去就看见了羌青,他眼角下是青的,见到我眼眶红红,笑着问道:“不是有好事吗?好好的怎么哭了?”
我露出一抹惨笑:“喜极而泣而已!哥哥今日出宫,我去给他找喜服。”
“不用找了!”羌青折扇打在手心中,发出响声,声音落下,不大一会儿,楚蓝湛拿了一个包裹进来,放在我手上,看了我一眼,在羌青面前他很恭敬的后退离开。
我的视线落在包裹上,羌青折扇轻轻的碰触着包裹:“喜服,最顶级的江南织造,最繁琐的苏绣,我特地用高价买来的,希望你哥哥喜欢!”
我一下子把包裹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包裹,仿佛抱住哥哥最后的尊严一样,咬着嘴唇没让自己眼泪落下来,笑着对羌青道:“羌青兄想得最为周到,谢谢羌青兄!”
羌青把折扇一收,“不用客气,回去吧,给你哥哥换上衣裳,差不多就能出宫了!”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转身抱着包裹就走,来到哥哥的房间,哥哥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站在窗户边望着窗外,望着那棵巨大的梧桐树在发呆。
我把包裹放在桌子上,轻轻的打开,鲜红的喜服入了眼帘,红色的发带,在最上面。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生怕把他惊着:“哥哥,衣服拿来了,现在开始穿吗?”
哥哥仿佛如梦惊醒般转过身来,眸子里一下子被红色印满了,走了过来,手抚在喜服上,半响才道:“是羌青兄拿过来的对吗?”
我颔首:“是中原的苏绣,江南制造,做工很精细,跟哥哥很相衬!”
哥哥把手慢慢的缩了回去,张开手臂,有些疲倦的说道:“那就劳烦九儿,替哥哥穿衣了!”
一下子,我的指尖颤抖起来,把那红红地发带拿起来搁在一旁,把喜服抖落开来,移到哥哥的身后,给他穿上。
红色的腰带系好,跪在地上,把他的鞋袜穿好,最后他坐在板凳上,我拿起梳子,给他梳起了发,就算红衣刺眼,他的脸色依然苍白,看不到任何血色,连一丝血丝也看不见。
绑好的头发,我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就算瘦弱不堪,满身病弱,这一身喜服只让他的风华更绝,用旁人的话来说,哥哥从来都是一个美人。
颠倒众生的美人,哥哥微微一笑:“九儿这是看呆了吗?哥哥太过丑陋让你惊着了。”
我小心地带着撒娇道:“怎么可能,哥哥这样好看,若我不是你的妹妹,定然会爱上哥哥!”
哥哥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伸手点在我的鼻尖:“你呀开始拿哥哥打趣了,走吧,我们该去向慕容彻辞行,让他送我出宫了!”
我慢慢的放缓了一口气,“嗯!”了一声,走在他的前面,把门拉开,羌青听到声音扭过头来,眼中尽是赞赏:“八殿下龙姿凤章,清雅出尘,真不枉费羌某亲自挑选的这件喜服!”
哥哥抬了抬衣袖:“也只有羌青兄眼光这么好,大恩不言谢,羌青兄请吧!”
“请!”羌青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哥哥走了下去,羌青和他并排而走,一白一红,一路上两人偶尔问答,却是平静至极。
楚蓝湛跟在其后,和我一起走,我倒是诧异:“在这皇宫之中,楚公子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楚蓝湛嘴角讥讽溢出:“过不过人之处不知,不过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不需要什么过人之处吧!”
我一愣,看见前面宫道拐角,嘴角一勾淡淡地说道:“还是快些走吧,不然被人看见,别等一下楚公子走进来,要躺着出去!”
“躺着出去也不劳你费心,管好你自己的事情,比什么都强,一夜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楚蓝湛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把我从上打量到下,“有那么一丁点不一样,不过本质里还是一样的,希望你由内到外,通通不一样!”
我含笑相对:“楚公子的好意,我自然会记在心里,绝对不会让楚公子失望的,楚公子还是请吧,我担心楚公子若是躺着出去,将来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一个人做见证,终是寂寞的!”
楚蓝湛闻言,愣了一下:“你的关心可真不是怀好意,不过倒也算是进步,为了你的好心,那就保重了!”
楚蓝湛说完,快步的向旁边的拐角宫道走去,仿佛像一个正常的侍卫一样。
阳光射入下来,落在哥哥红色的喜服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暖洋洋的,也许红色不光是血的颜色,也是温暖的颜色,看起来很暖和的颜色。
不知他们走着走着,怎么就走到皇后宫了,并没有进皇后宫里,只是从门前径自而去。
昨日九死一生,差点小产的梨皇后,被人搀扶着门口,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跟哥哥有得一拼,隆起的小腹,似乎有一只小手在里面捶打鼓出来一块慢慢的又落了回去。
梨皇后的视线一直跟随哥哥,我走过去的时候,她突然对我招手,我不疑有他,快步的走了过去,梨皇后在我手中塞了一方手帕。
我一愣一下,她开口嗓音尽是哑然:“快去吧,恭喜你,离开这大明宫!”
握紧了一方手帕,头一低,“谢谢皇后娘娘!”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小跑似的跟上哥哥。
羌青微微斜头,看了我一眼,我与他四目相对,似从他眼中看到,不要说,不要说。
我攥紧手帕,慢慢地松开了手,把手帕放在腰封里,不要给哥哥看,不管他和梨皇后是什么关系,梨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和哥哥无关。
哥哥护不住他们,哥哥自身难保,所以这一切都跟他无关。
酒气熏天的寝宫,还没到真正的靠近,酒味便蔓延开来,仿佛整个寝宫,都笼罩在酒坛子里似的。
羌青悠然站定,哥哥负手而立,静静等待着,守门的太监去禀报,寝宫之内不大一会便响起来的酒坛子碰撞以及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太监惊呼声:“皇上您没事吧?”
“滚开狗奴才,寡人不需要你搀扶!”慕容彻低吼声从里面传来。
哥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扭头对羌青道:“借酒消愁愁更愁,我没想到,我还有这等魅力,让一个帝王借酒消愁?”
羌青温润的一笑:“一个人的魅力,不是旁人所说的,要看什么人看见,又比如说,在羌某看来,八殿下不过是一个寻常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哥哥报以微笑:“原来是这样,羌青兄倒真的跟我不谋而合,我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一副臭皮囊比别人稍微好看了一些,旁得说一无是处不为过!”
羌青说话从不斟酌,对哥哥仿佛永远平等对待:“臭皮囊,往往就是最大的武器,人们对好看的事物,总是会多加留心,总是会忍不住的多看两眼,这是人之本性,这是人的惯病!”
“就比如我对羌青兄也是多看了两眼?”哥哥突然之间打趣道:“羌青兄好的也是好看,仿若嫡仙,只不过多了一抹世俗之气,让仙气少了一分,我一直觉得惋惜的很,若是这一抹仙气还在,羌青兄这是何等惊人啊!”
羌青朗朗笑道:“不用惋惜,我是人不是仙,我会生老病死,一副臭皮囊而已,可有可无,就算被毁掉,我也不觉得可惜!”
“寡人把你这幅臭皮囊毁掉,你会不会觉得可惜?”慕容彻声音落下,他的人就跨出了门槛,一身龙袍满身酒气,满脸颓废,脸色铁青。
羌青摊了摊手,温言道:“你有这本事才行,没有这本事,羌青不会站在这里让你毁了我的脸不是!”
“到底是谁?谁给你的傲然?”慕容彻问着羌青,目光却停留在哥哥脸上,恍惚被哥哥一身红衣所惊艳,再也移不开双眼。
羌青折扇一打开,微风习习:“谁知道我是谁?对于傲然,与生俱来,在沙漠深处,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道这天下发生的所有一切!”
慕容彻真心拧起了眉头,羌青停顿了片刻,见他不语,微微上前,“大夏皇上,该走了,八殿下是来向您辞行的,您是送他出宫了,还是就此诀别了?”
慕容彻满目的红变成了双眼赤红,冷冷的哼了一声:“寡人一直以为尘白穿一身白衣风华绝代,没想到穿一身红衣比白衣更盛,好看的让寡人忍不住重新禁锢起来!”
“你不会的!”哥哥挺直脊梁,移到他的面前,比他矮了那么一分,微微踮起脚,勾起嘴角:“生性残暴的你也会想光明正大,最喜欢玩征服的游戏。生性狡猾的我,就像那臭水沟的泥鳅一样让你抓不牢,这对你来说是具有挑战性的。你喜欢拿着铁锹,在臭水沟里翻找我!翻找的过程,会让你兴奋!”
慕容彻目光闪烁着炽烈,炙热的光芒萦绕在哥哥脸上,伸手欲抚上哥哥的脸。
哥哥头一偏,错开了他的手:“皇上,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
慕容彻突然之间略显无力,把手摊开,放在哥哥的眼帘下:“寡人牵你出去,你该不会拒绝吧?”
黝黑的大手停在哥哥眼帘之下,看着哥哥精致的脸庞,目不转睛,哥哥嘲讽的一笑:“事已至此,何必给自己难堪?又何必给我难堪?你已经无能为力了,就算牵我出去,又能向别人宣示着什么呢?”
“宣示着你迟早把我夺回来?还是宣示我是你的,只不过暂时性你放开了我的手?早晚会夺回来?”
“祈尘白!”慕容彻的手一下子擒住了哥哥的下巴,把哥哥拉向自己,唇角仿佛就要碰到哥哥的嘴唇,满嘴呼出来的酒气喷洒在哥哥的脸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于寡人,不就为了显摆比寡人技高了一筹?看见寡人面容狰狞有意思吗?!”
哥哥白净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声音静如波,反问道:“我这是向你学的,你要牵着我的手出去,不也是在挑衅于我吗?看着我脸上无光,看着我满眼悲哀,你觉得有意思吗?”
慕容彻手劲那么大,哥哥轻轻一掰,便把他的手从他的下巴拿了下来,握拳抵在唇边低咳了两声,咳的有些颤音,望了望天空:“时间真不早了,你若不送我,我自己走,你多保重!”
哥哥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中充满着悲悯,充满着可怜,仿佛是可怜这高高在上的男人囚禁了他半年,到头来换的是自己把心算了进去。
哥哥转身,慕容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知是未酒醒,还是借酒装醉,言语之中既带着乞求:“若你不离开寡人,寡人终其一生只有你一个,可好?”
哥哥突然一笑,猛然甩开他的手,厉声道:“不好,我从未喜欢过你,所做的一切,就如你所说,在你身边就连呼吸都是带着算计的。”
慕容彻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哀伤的笑了:“原来是这样子,看来你我终究是要用征服,要用血来牵绊!”
哥哥目光微斜,满目毫不掩饰的嘲讽:“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得到爱,在你的世界里只有征服两个字,只有倾覆两个字,别的其他,跟你没有缘分,不必气恼,你有铁骑,随时可以荡平我,让我回到你的身边!嗯……你感到高兴才行!”
慕容彻一下子仓惶无力,满眼痛苦的看着哥哥,“寡人知道了,你走吧,寡人一定会把你再抢回来,把你禁锢起来,谁也不让你看见!”
最后一句,慕容彻说的声音洪亮。
哥哥抬起脚步,快步过拉着我,便走了,羌青跟在我们的身后,我回头看慕容彻,只见他的目光黏在哥哥身上,眼中充满了癫狂,得不到毁掉的癫狂。
羌青长长一声谓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本来美好的画面,转变一下,就变得鲜血淋淋了!”
哥哥轻笑起来,眼中看不见任何波澜:“在这病态的蛮荒里面,有什么直叫人生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