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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她对厨艺一窍不通,张童简直都想来食园打工了。
J市市区虽然绿化也不错,不过毕竟是寸土寸金的大城市,市区里不论是空气质量还是居住舒适度,都是比不上连盼这个偏僻的食园的。
张童每次来都有一股跟土豪做朋友的感觉。
这年头,地多贵啊!
食园这占地面积,都快赶上一个高中了。
连盼一个人住的南风院就不知比外面卖的公寓要大上多少,而且食园旁边的山头、附近的农田,在严易的逐步扩张之下,现在基本都已成了食园的资产。
虽然连盼跟张童也说过这些东西其实都挂在严易名下,不过在张童看来,这地方是严易的还是连盼的,其实真没什么区别。
“你这真是妥妥的山大王生活啊。”
张童语带羡慕,等进了南风院,瞧见院中一株大杏树,枝叶繁茂,绿荫重重,顿时又啧啧感叹,摸着肚子道,“刘小宝,瞧你干妈这财大气粗的,妈的眼都快闪瞎了。”
她和刘志康的房子买在五环外,那里相对便宜。
其实房子也不小,一百五十平,算起来都是大户型了,不过要和连盼这种种树又种田的大院子比起来,当然还真是差了很远。
不过张童这人一贯活得随意自在,并不在意这些,连盼过得好,她也替连盼高兴,何况自己也不是没房子住,每回来食园依旧是乐滋滋的。
小孩大名还没定,张童随意就取了个小名叫小宝,跟着父亲姓,当然就是刘小宝了。
连盼早已预定了干妈的身份。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解风情啊?人家有园子都是种花种草,岁月静好什么的,你在这儿种两畦葱花和韭菜,也太煞风景了吧?”
张童一进院子,就径直坐到了杏树底下的藤椅上。
她本来是很享受这南风徐徐、悠然自在的情形的,不过等看清楚院子旁边种的东西后,张童顿时又有点无语。
按理说,这天底下最不差钱的人就是连盼了,但是这人……都跟大土豪订婚了,怎么还过得如此勤俭居家?
杏树底下用小木板围了一圈的小栅栏,里头葱葱郁郁长满了一堆绿植,张童坐近了才发现里头种的居然是鱼腥草。
“你真是没救了,风雅两个字怎么写你知道不?尽在院子里种菜!”
连盼从屋里正好拿了两本书出来,听见她在外头大呼小叫的,也不以为意,“鱼腥草清热解毒,健胃消食,自带辛味,加点辣椒,凉拌很好吃的~”
说到吃,张童总算才来了点兴趣,撇撇嘴道,“我说嘴巴最近怎么老觉得没味呢,原来就等着吃这个鱼腥草呢!等会给我拌一点~”
连盼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却是摇了摇头,“这个毕竟性寒,孕妇还是少吃为妙。”
她拿着书放到了藤椅旁的小桌上,“看过没?”
张童自然是摇了摇头。
其实连盼也没看那个原版的《呼啸山庄》。
不过这两部毕竟都是经典名著,都有电影版,两人虽没有自习研读过原著,但大致剧情还是了解的。两人大概讨论了一下之后,便在纸上列了一个基本的论文框架。
张童一看时间还早,便提议道,“要不我们直接去找李教授吧?免得我后面又要再跑一趟。”
J大对毕业论文的要求还是颇高的,在写论文期间,至少要给导师过稿三次才行。
怕写了后面又不对浪费时间,所以学生一般都会先列个大纲,先给老师过目一下,然后再对大纲做填充。
现在两人列的就是这个基本的大纲,虽然不是很正式,但是大体思路还是能看出来的。
因为张童性格有点跳脱,怀孕了之后刘志康特别怕她出事,所以对她外出限制的十分严格,基本上,她的活动范围只有小区方圆一公里这样。
两人住的地方还属于开发区,附近都在建房子,空气质量不佳,刘志康不不愿意张童出去转,主要也是怕她吸入灰尘,再者附近有很多工地,也不太安全。
也就是连盼的食园这儿他实在没什么可挑的,张童这才能过来。
不过张童现在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这段时间身手还算灵活,再往后恐怕行动又不方便了,所以她有点着急,希望尽早把论文给搞定。
幸好连盼选题还算简单,经典文学类的论文虽然不会多么出挑,但过审拿毕业证还是没问题的。
“刘教授应该在吧?”张童一边说,一边往手机里翻教授的电话。
刘教授今年五十多了,英文名叫Daisy,是一名非常和蔼的女士,就住在J大分配的教师房里,连盼也是冲着这个导师才选了外国文学系列论文的。
毕竟她是个古人,不管怎么看英文都跟隔了一层似的,张童平时也有点学渣,所以两个人的目标都相当一致——不求优秀,只求能顺利写完论文,答辩通过即可。
Daisy刘为人亲和,很少卡学生的论文,简直是最佳导师人选。
张童翻到号码后,立即就给刘教授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幸运的是,她老人家在家。
听说学生要上门来讨论论文大纲,Daisy当即表示欢迎。
刘志康本来是跟张童约好下班来接她的,现在才是上午,张童自然不会再麻烦他,便自己拿出手机,准备叫一个滴滴打车过去。
谁知手机还没点两下,就听一阵令人不爽的低电量声音,再定睛一看看,居然连屏幕都黑了,直接自动关机了。
“我去,什么山寨货啊!”
张童抬头看连盼,“盼,有安卓充电器吗?”
连盼摇了摇头。
她和严易用的都是Iphone,屋子里充电器倒是有,不过都是苹果的。
“鄙视你们这群有钱人!”
最后还是连盼叫的车,加价5%,食园地方偏僻,最近又停业,来这儿的人并不是很多。
很快就有车主应答了,是个年轻男人,问清楚地址后说直接开车过来。
连盼在手机上可以看得到对方的小车迅速正朝食园移动着。
等了大概有30分钟,出租车就到了,司机给连盼打了个电话。
因为之前出过一次意外,所以连盼的安全意识还算是比较高,她不会开车,也没有考驾照的打算,出门打车都是必打出租车的,从来不坐私人车。
这次叫自然的也是一辆出租车。
车子等在食园门口,司机就坐在车上。
连盼扶着张童从里面出来,跟门口的袁子晋打了个招呼,说是去学校找老师讨论论文,袁子晋笑呵呵冲两人摆手,“早去早回!”
他很喜欢欢脱的年轻人,张童每次过来,两人都要唠上一阵子,和连盼差不多,他也已经预定了刘小宝干爷爷的位置。
停在食园门口的是一辆J市常见的绿色出租车,开车的人很年轻,大约是日头太晒,他头带了一顶渔夫帽,遮住了大部分脸庞。
连盼也没留意,扶张童上车后便径直告诉司机,“J大文理学区。”
他们学校有两个校区,一个是老校区,俗称文理学部,还有一个是新校区,就建在文理学部对面,不过因为学校很大,校门也很多,走错了学区就要在里面绕很久,所以连盼特意强调了是老学区。
对方点了点头,“知道了。”
从食园出去只有严易新修的那一条路,走到附近高级别墅区的正道后,就上国道了。
张童看见驾驶座旁边插着一个车载充电器,便冲司机道,“帅哥,让我充个电呗?我手机没电了。”
“充吧!”
对方点了点头。
张童行动不便,这个操作当然是由连盼来完成。
她探出身子,往前贴到了前面的副驾靠背上,手臂伸长,够住了那根弯曲的车载充电器数据线,顺便把张童的手机插在了上面。
手机连接了数据线后,连盼怕磕坏,又把数据线拉了拉,让手机放在副驾的座椅上。
做完这一切,连盼不忘提醒好友,“诶,等会下车别忘了带手……”
她身子刚刚直起,后面的半句话却突然说不出来了。
张童也没留意,大咧咧摆手,“知道啦知道啦!”
副驾驶前的车玻璃下方,摆放着出租车司机的名牌,上面写着司机的信息。
余圣杰,男。
照片上印着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脸庞微微有些发福,头发略微油腻,眼眶下是两个十分显眼的大眼袋。
但是司机明显十分年轻。
从连盼的角度,只能看到司机的侧脸和半个后脑勺。
对方带了一个帽檐很深的渔夫帽,遮住了差不多整个额头以及以上的部分,露出来的下颌骨轮廓分明,下巴上是一圈青黑的胡茬,明显十分年轻。
连盼突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绝对不是照片里的余圣杰。
J市是典型的丘陵地区,尤其是没开发完全的郊区,几乎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山坡,出租车现在正贴着山脚跑。
司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
连盼略有些恐惧的眼神对了一双年轻男人的眼。
渔夫帽遮住了照射到他脸上的大部分光线,连盼只看得到他眼睛似乎很大,眼球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眶下方的黑眼圈也很明显。
但是再明显……他也没有照片上余圣杰那两个仿佛金鱼泡一样的大眼袋。
他不是余圣杰。
郊区罕有人迹,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在国道上跑得飞快。
路边山头上的野草被南风吹得左右摇摆,张童因为有点晕车,上车后,车窗边打开了一条小缝。
大风从车窗缝隙里漏出来,吹得两个女孩的头发都乱糟糟的。
因为开了车窗,车里原先空调的冷空气反而被吹散了,外头吹来的风其实是暖的,连盼却忽而觉得浑身冰凉。
这个男人的眼神,简直就像一个亡命之徒。
她颤抖着手,从包里摸出了手机,目光假装盯向前方,但手却点开了微信界面。
司机似乎一直都在留意她们的举动,连盼几乎是在手机拿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立刻就猛然转了一下方向盘,出租车碰的一声——猛然撞上了旁边的山体。
山体全部都是坚硬的岩石,这猛然一撞,连盼手机顿时从手中脱落,滚到了车底。
张童压根就没料到司机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她坐在靠主驾驶的后面这个位子上,正是靠山脚的部分,旁边碎石飞溅,张童顿时尖叫起来。
因为大家普遍都认为,主驾后面的位子是最安全的,所以一上车张童就坐到里面。因为肚子大了不方便,又不是坐副驾必须带安全带,所以两个女孩都和平常一样,并没有系安全带。
车子这突如其来猛然一撞,除了车子本身被撞得巨响之外,张童的脑袋和肩膀也直接砰的一下磕在了车窗上。
在这剧烈的撞击中,张童本能地两手环绕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连盼吓的连忙伸手去拉她,“童童!”
张童脑袋磕在车窗边沿,一条细小的血迹立刻就顺着她左边的太阳穴流了下来,更可怕的是,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表情似乎极为痛苦。
“肚子……疼……”
“你到底是谁?你想怎么样?!”
连盼紧紧抓住了张童的胳膊,眼泪已经不争气地开始往下掉。
她用尽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几乎是嘶吼着喊向司机。
包着卡通硅胶壳的Iphone6s掉在车底,屏幕上还停留在微信界面,上面有一条未发送的消息,上面写着“救我,我在……”
消息没写完,也没发出去。
因为是第一条消息,微信那边自然也没有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这样的提示。
严易正在办公室里开会,听了几个报告之后他突然觉得有点心烦意乱。
“先到这儿吧,休息十分钟。”
不知怎么,突然心跳得厉害。
他以为是口渴,便吩咐Linda帮他泡杯咖啡过来。
车子在这猛然一撞之后,迅速就离开了岩石,擦着山体继续往前开。
出租车左边的车框几乎都被撞得变形了,张童捂着肚子,脸色惨白,汗珠和泪珠一起,都沿着脸庞迅速下滑——这是她第一次怀孕,医生说她这个体质很难怀孕,但是现在……肚子疼,特别疼。
她不敢看身下,生怕看到血迹,只是两眼死死瞪着前方,两手紧紧包着肚子不放。
刘小宝……刘小宝!
她心里想着“刘小宝你也一定要加油啊!”,但是整个人心底却已迅速弥漫起一股绝望。
连盼紧紧抓着张童的手臂,防止她再继续摔倒,两个女孩几乎是一起在发抖。
司机并不理会两人,连盼立刻放软了声音又问他,“你是不是想要钱?我老公很有钱,他姓严,是广元地产的董事长,你要多少他都可以给你!你让我给他打个电话……”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童大概也明白了两人现在的处境。
原来连盼刚才低头看手机,是想求救。
可是……地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张童隔着一层朦胧的泪水,隐约也能看到消息还在输入框里,并没有发出去。
方才这么一撞,连盼已不敢再去捡手机。
何况手机现在也滚到了副驾底下,并不容易够到。
张童眼睛盯着彻底莹莹发亮的手机屏幕,心中的恐惧和腹中的疼痛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两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手掌一个劲儿地发抖。
人在这种情况下,已经顾不上什么后悔、应对这样的情绪了,她脑子里只有恐惧,只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