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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免的回答也让我很是欣慰,他道:“魔尊亲自领兵到了不周山山下,可不周山地势险峻,又有强大的仙气保护,和别的仙地自不可同日而语,难怪魔尊拉了梼杌与穷奇两大凶兽相助!”说到这他自己先打了个冷战,“只是魔族内受过四大凶兽伤害的不少,魔尊虽说是为了增加胜算,可这样一来,定会让不少同族心寒。”
我问道:“梼杌和穷奇当真凶狠非常?”
“当真!”小眉杏目圆睁,“你忘了《神魔史》上都说过啊!当年穷奇在北海一带作乱,天帝派了三万天兵天将与九天鲲鹏一起除害,才堪堪与那穷奇打个平手,后来又派了腾冥上神前去,却也没能将它制服,只是赶回了魔界。”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来,不周山岌岌可危了?”
大免道:“虽然我是魔族,可魔军若真拿下了仙凡二界我也没什么可高兴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什么三界一统,称霸四野,这些都是统治者的一己私欲,统不统一三界与我们这些小喽啰何干?打赢了也就只有活着的能看到,那些在战乱里牺牲的,不也就白白牺牲了吗?你们也别太忧心,好几任魔尊都想攻进九重天,又有谁真的如愿了?可见九重天那帮神仙也不是吃素的!”
我和小眉面面相觑,大概都是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感动。
静默了会儿,小眉忽然道:“大免,你能不能想办法放我们出去?”
大免立刻警惕起来,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黑河地洞只有这一条路,从最深一层直通到第一层,再没有旁的路可走,我就是有心帮你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过你们在这老实待着也很安全,青龙使下过命令了,只要是从仙凡两界抓来的,通通不许杀掉,都要关进这黑河地洞。还好你们遇到的是青龙使的手下,若是遇到了白虎使,早就一命呜呼了。”
我道:“那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们很想了解外面的情况,你多打听打听,一有什么变动就立刻告诉我们,可以吗?”
大免道:“这个好办,还有一日三餐,定也少不了的。”
我和小眉相视而笑。
后来的几天,大免都会定时给我们带来消息,无非就是魔军又攻占了哪里,或者仙界又在什么地方击退了魔军,再就是魔军与不周山僵持不下。最激动的消息,也就只是魔尊因久攻不周山不下大为恼火,又为着其他一些事一掌劈了一个跟了他几千年的侍卫。
到了第十一天,突然有两个陌生的守卫将我带出牢房,说是青龙使有请。我有些忐忑不安地跟着他们上到黑河地洞的第一层,发现第一层与其余各层大不相同。七拐八拐地走了好一些路,才走到一处露天的高台,我多日没有过如此空旷的视野,不由神思一爽。
可高台上等我的不是烈炎,而是杜衡和褚衣。
褚衣一句多余的话没说,就将一封信递给我,道:“请阿菱姑娘将这封信交与青龙使。”
我莫名其妙:“烈炎在哪?”
褚衣道:“青龙使去了广陵。你到了广陵的露仙台,将这个令牌交给露仙台的守卫,就说有要事求见青龙使,他们自会为你引路的。”
我接过令牌,背面雕有蟠龙剑身,正面刻着“青龙”二字。
“这枚令牌,还可保你一路畅行无阻。”
“我不知道露仙台在哪,也不知道广陵在哪……”
“你只要从王城一直往北飞,看到绵亘千里的雪山,就是广陵,到了广陵,你自会看到露仙台的城楼。”
我“哦”了声,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何要让我送这封信?”
褚衣稍稍拧起眉毛,她这副严肃的样子与我在齐盘山庄见她时大相径庭,也让我的心情莫名沉重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阿菱姑娘,如果你还念在青龙使多次相救的份上,就什么都不要问,请帮我们这个忙。”
说罢,她就径直走开了。杜衡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见我疑惑地望向他,也只是微微一笑,转身也要走。我忙叫道:“能不能让我和我的朋友小眉一同去?她还被关在牢房里。”
杜衡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示意我等在这里。
不消一会儿,小眉就一个人来到了露台,又惊奇又兴奋:“他们是要放我们走吗?”
“算是吧。”我有些愧疚,“但是我们得先去一个地方。”
我望了望远处层峦叠翠的山头,想象着与那相距千里的广陵,是怎样一番银装素裹、雪飘如絮的景象。
☆、玄冥冰窖
快靠近广陵时,我们明显感到了寒冷,只好凝聚仙气护体来抵御即将到来的严寒。飞过一片广袤的冰河,便是露仙台高大威严的城楼。城墙高十丈有余,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屋檐上也结满了或长或短的冰柱。城楼上的守卫都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呵出一口气,似乎都能立刻在空中结出冰花。
我依照褚衣说的拿出了令牌,求见青龙使。守城的妖将耳语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两位请随我来。”
我和小眉跟着他从城楼一侧下去,穿过玉砌雕阑的楼台、重横交错的长廊,来到了一片冰雪雕刻的花园。置身在这样的一片琉璃之地中,眼里全是一片纯净的白,仰起头来,似乎连天也是一整块微微泛着蓝光的冰川。
花园的尽头,是一间黄花梨木砌成的小屋,屋前有一株孤零零的绿萼梅,花如白玉枝如铁,恰似一个不染尘埃的玉雪佳人,盈盈独立。美则美矣,可惜太过清冷。
替我们引路的守卫先进了那屋子,很快又走了出来,恭敬地说道:“二位请进!”
我正欲抬脚,小眉却拉了我衣角,面上略有怯意:“要不你自己进去吧,我和那位又不熟,有点害怕,我就在这外面等你啊。”
我道:“你害怕我也有些害怕,我们两个还是时时刻刻在一处的好。”
小眉想了想,还是觉得我说得有理,我们俩便一起进了屋子。一进去就像到了另一番天地,炭火烧得正旺,烧得整间屋子都暖洋洋的,瞬间为我们驱走了寒冷。
烈炎本来立在窗前,此刻转过身朝着我们,或许是因为守卫的通报他已猜到是我,是以现在见了面倒也看不出他的惊讶。
烈炎淡淡一笑,请我们在炭火边坐下,自己坐到了对面。
我拿出褚衣交给我的信封递与他,“这是褚衣姑娘一定要让我带给你的。”
烈炎眉一挑,接过信封拆开来。我因为很想知道信的内容,但苦于在路上没能将信封拆开,此刻便只好全神贯注地注意着烈炎的表情,希望能看出点端倪。
烈炎一看那信,果然表情一变,似乎甚为惊讶,我难得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慌乱的神色。他很快读完了信,可我却觉得他的视线好像都没有上下移动,难不成这信里只有一个字?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烈炎抬眸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将信纸装进信封里,一把扔到了炭火中,“没什么大事。”
好奇心憋得我实在难受,我索性直接问道:“为什么褚衣要让我千里迢迢来送一封没什么大事的信?莫非她是想考考我的飞行术和抗冻能力?”
烈炎盯着那红色的火苗,现在炭火因燃烧信纸而跳跃出点点火星。默了会儿,烈炎突然抬头看我,问道:“能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我莫名有些恼火,难道我还会说“不能”吗?可我不好发作,只有些气闷地点了点头。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烈炎竟然带我来到了玄冥冰窖,他曾说的爷爷被关押的地方。
玄冥冰窖并非真的是冰窖,而是黑乎乎、湿漉漉的地牢。地牢的看守众多,而且个个生得高大威猛、魁梧异常,连高个的烈炎也只刚到他们的肩膀,更别提我和小眉了。我敢打赌,只要他们不低头,我无声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根本不会发现。
走到一扇幽闭的铁门前,烈炎将手放在贴在门上的封条上,那封条上的符印立刻攀上他的手臂,然后像一条红蛇般缠绕住他的全身。符印消失后,铁门就自动打开了。
烈炎走进门,我也跟着走过去,小眉再一次拉住我的衣角,扭捏了会儿,道:“我还是不和你们一起进去了,就在门外等你。”
“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害怕吗?还是跟我们一起进去吧。”
可这次小眉倒很坚决,坚持留在门外。
烈炎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放心吧,她在外面很安全。”
烈炎这么说,我也只好放心了,深深吸了口气,迈进了大门。
铁门内的空间很狭窄,但是四角燃着火把,倒是比外面干燥明亮得多。我走到烈炎的身边,看到了明晃晃的火光下,一座端坐的人形冰雕。冰雕与我们之前划出了一条红色符印连成的界线,烈炎站在界线一丈开外,默默地看着那座冰雕。
“爷爷……”
烈炎低低唤了声,声音微微沙哑,我也不禁难过起来。虽然烈炎的爷爷与我只有数面之缘,但和蔼可亲的印象,却是一直留在我脑海。我第一次,或许也会是最后一次,感受到了烈炎的无奈与痛恨。我不自禁朝前走了一步,烈炎忙拉住我的手臂将我拽回来,“危险!”
我忽然觉得那冰雕动了下,惊呼道:“烈炎,你爷爷好像醒了!”
烈炎的回答却很平静:“再过两个时辰,冰就会融化,爷爷会有半个时辰的苏醒时间。”
我诧异地望着他,问道:“每隔多久你可以来看你爷爷?”
“五十年。”
五十年才能有半个时辰的相处时间!许是烈炎的苦痛传染到了我,我觉得心也隐隐抽痛起来。
我记得以前向他询问爷爷的事时曾被冷漠地拒绝过,此时我又忍不住厚着脸皮问道:“为什么你是青龙使,你爷爷却会被关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连你都无计可施?”
烈炎依旧沉默,可能最后还是会冷冷地说:“对不起,我不想说。”可我心里却急得跟猫抓似的,我想好了,若这次烈炎还是拒绝,我绝不会就此罢休,一定威逼利诱,将我们几百年的情谊(虽然中间断了好多年)搬出来,我料想烈炎肯定也不会和我这样耍无赖的姑娘家一般计较,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就在我计划好了接下来的步骤时,烈炎却说道:“因为爷爷,是前任魔尊。”
我失口叫道:“你爷爷是前任魔尊烈无殇?”说完就觉得太没礼貌了,立刻补了一句:“原来,你爷爷是前任魔尊啊。那,那你怎么没被关押起来?”问完觉得还是太没礼貌,又改口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说,你爷爷是前任魔尊,照理说黑曜也不应该对你委以重任,他不怕你有异心吗?怕你有异心的话,最好不是把你也关起来吗?”
说完了才发现烈炎已经靠着墙坐了下来,我也跑到墙边坐下,求知若渴地望着他。
烈炎回望着我,突然咧嘴一笑,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啰嗦?”我脸一红,记得从小到大,我被不止一个人说过不止一次“啰嗦”,被阿爹说过,被姐姐说过,被云繁说过,可见有时候我确实是真的啰嗦。可我死要面子,嘴硬道:“什么叫还是?我,我很少啰嗦的好吗?再说了,我就问了你几个问题,哪里算得上是啰嗦了……”
烈炎仍笑着看我:“以前在不周山认识你时,你就挺啰嗦的啊。”
见烈炎搬了旧账,我不由脸更红了,坐正了身子不再看他,但嘴上仍是管不住地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断和见解,说着说着觉得身边完全没了动静,我扭过头一看,烈炎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我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轻轻推了下他的胳膊,发现他真的是睡着了之后不由有些泄气,也只好调整了下姿势,学着他的样子靠着墙闭目养神……
不知睡了多久,我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发现烈炎仍自睡得沉时,我不由松了口气。这时,不远处的冰雕开始融化了,很快,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满头银发、骨瘦如柴的老人。
烈无殇的眼皮跳动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虽已冰封许久,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无比,就像是从雪地里被掘出的利刃,虽历经风霜,却寒光不减。
他的视线扫过烈炎,又落到我身上,似乎很是惊讶,“你是?”
我与烈无殇只见过屈指可数的几次,还是在三百多年前的不周山,想他能记起我实在是不太可能,但我还是这么说道:“前辈好,我叫阿菱,是当初烈炎住在不周山时结识的朋友。我和前辈当时见过一次面的,不过您应该不记得了,嘿嘿。”
看烈无殇的表情他确实是想不起来了,但还是微笑着点点头,问我道:“阿炎带你来的?”
我亦微笑着点点头。
烈无殇沉吟道:“阿炎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看我呢。”
我有点尴尬,不知如何接这话,只好一个劲儿地微笑。笑了一阵,突然意识到什么,恍然道:“烈炎他睡着了,我把他叫醒啊。”说着就要伸手去推烈炎。
“不用了!”
我诧异地看向烈无殇,他笑道:“让他睡吧,估计他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这爷孙俩五十年才能见上一面,不想孙儿睡着了,爷爷却不愿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