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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炎嘴角动了动,似乎笑了下,道:“还有我。”
好在云繁和望遥没有耗费过多灵力,秋槐就醒了过来。她茫然地望着我们,就像刚睡醒般,渐渐地,她的眼神又变得冰冷,震惊又充满警惕。
我道:“你还记得我们吗?我是阿菱,他是阿蓝,还有……”我不知道云繁当时编的什么名字。
秋槐的眼光依次落在我们身上,最后停在烈炎那儿,问道:“青龙使,你把他们带来这里是何意?”
烈炎道:“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哼,我已经不是朱雀使了,你……”秋槐的视线落到望遥手里,神色一滞,她摸上自己的脸,瞬间慌乱起来,怒视着望遥:“你好大的胆子!”起身就要来夺望遥手中的面具。
望遥将面具高举着,秋槐试了几次没拿到,不由大为恼怒,索性念起了口诀,可望遥手更快,他长臂一挥,竟将面具从窗口扔了出去,低声问秋槐道:“戴久了,不会忘了自己原来的面貌吗?”
秋槐一怔,神色既震惊又茫然。望遥原本高高举起的手缓缓放下,似想触摸秋槐的脸颊,可秋槐猛然后退了几步,望遥的手就停在半空,良久,才将五指缩回握成拳头,垂在身侧。
铁面银狼道:“秋槐,方才是这两位公子将自己的修为渡给了你,你应该好好感谢他们才是。”
秋槐看了看云繁,又看了看望遥,喃喃道:“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她突然掉转身,快步跑上楼。
铁面银狼带着歉意地朝我们笑笑:“秋槐这孩子脾气有些古怪,诸位莫要见怪,我上去看看。” 剩下我们四个呆呆地站在原地。
呆了好一会儿,我道:“秋槐现在这样,我们……”
烈炎道:“我会让她快点好起来的。结盟一事缺不得秋槐之力,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了,我再跟她说。”
我和云繁同时点点头,望遥却像恍然未闻,他一直盯着楼梯的转角,似乎一不小心,秋槐就会从那里下来一样。
***
让我惊奇的是,这座不大的阁楼下竟有个不小的酒窖。晚饭的时候,铁面银狼就带着我们去酒窖里各拿了一壶酒,可惜我没喝够,便在睡觉前又独自一人悄悄溜到了酒窖。到了之后,才发现没喝够的不只我一个,望遥坐在装满酒坛的木架前,身边已经东倒西歪地放了三个酒坛。
见我过来,望遥将手里的酒坛递给我,醉意熏熏地笑道:“一起喝?”
我从木架上重新抱了一坛,坐到离他不远的地方,道:“喝过的别给我。”
“对,对。”望遥嘴角的微笑化成一丝苦笑,“我有点醉了,不好意思。”
我灌了一大口酒,被呛得直咳嗽,眼泪都冒了出来。我自问酒量不差,只是这坛酒啊,味道太过辛辣。我小口小口咕咕喝着,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南瓜说的那句话:“你姐姐啊,当初伤势过重,那段记忆又太痛苦,所以就遗忘了。她怕是再也想不起你,想不起以前了。”
“想不起我,想不起以前了?”我紧紧将酒坛抱在怀里,只觉得嘴里的酒变得很苦很苦,“也好,也好,想不起就不会痛,不会痛就能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望遥斜着眼看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词,他喝光了手里的酒坛,又从木架上拿下一坛,举在面前晃了一圈,里面的酒洒的衣衫上到处都是。
“来,来,再喝!今朝有酒今朝醉,只羡鸳鸯不羡仙!”
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望遥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你又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所以只会在这里喝闷酒!”
“我什么都不懂?好!好!我不懂你为何忘了我!不懂我为何念念不忘!不懂你为何变得如此冷漠!不懂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对我笑一笑!”
望遥突然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表情扭曲地大口喘着粗气。而我印象中的望遥,向来都是淡定从容,连喝醉了酒都仍是一贯的风流潇洒,从未像今天这般近乎歇斯底里的失仪。我想,他大概是真的醉得厉害了……
恍恍惚惚中,有人将我抱了起来,又将我放下,还给我盖了一床被子,我热得不行,手脚并用地乱踢乱抓,折腾了一会儿,热度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清爽的凉意,于是我满意地继续睡觉……
半夜里醒来时,口干舌燥,头也晕乎乎的,我爬起来喝了一大壶茶,走到外面透了透气,才觉得好受了不少。正准备回房时,突然发现自己手里一直紧握着一枚玉佩,线头是明显扯断的痕迹。我识得这是云繁白天挂在腰间的玉佩,顿时气血上涌:望遥失没失仪不打紧,我竟然在云繁面前醉得不省人事,还在他好心抱我回来之后极度失仪地拳打脚踢!
我掩面而泣:“太丢脸了!”
南瓜突然冒了出来,严肃地摇摇头道:“在云繁君面前这样,已经不是丢脸了,简直就是不要脸啊。”
我用玉佩狠狠敲了一下它的脑袋,继续掩面而泣。
南瓜道:“阿菱,依我看,你趁着酒劲还没过去,不如直接对云繁君下手吧。”
我道:“怎么下手?”
南瓜道:“用那个鲤鱼精给你的迷情药水啊。喝了你亲手灌下的迷情药水,云繁君就算不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也会崴到脚的。”
我道:“你这才是不要脸吧?”
南瓜吸了吸鼻子:“反正已经没脸了,你好好考虑一下。”说完又变回了镯子。
我拍了拍脸颊,试图使自己清醒一点,拍了十几下之后,头晕没消失,脸却肿了。唔,好吧,既然已经打脸了,那我就充个胖子吧。
我走进云繁的屋里,摸黑摸到了床边。我凝神细听,似乎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云繁均匀的呼吸声。我从怀里摸出那瓶迷情药水,云繁突然翻了个身,我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瓶子摔到地上。可这一吓,却让我如获至宝地捧着药水瓶子,并且当机立断,决定速战速决。
我往茶壶里滴了几滴药水,然后施了个法,让云繁口渴的法术。其实这法术不是从正规书上学来的,而是阿承教的。阿承虽然向来不务正业,但有段时间,尤其不务正业,专门捣鼓些稀奇古怪的法术,比如让人一看见茅厕就肚子饿,一说“不”这个字就开始呕吐等等,还逼着我和小眉跟他学。这让人口渴的法术就是在他的淫威之下被迫学的,我一直不屑一顾,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真的有了用武之地。
法术奏效的很快,云繁醒后,点亮了屋里的灯火,给自己倒了杯茶。我看着他喝下混着迷情药水的茶,一颗心紧张地就要跳出胸腔。
这时,云繁忽然开口道:“你给我喝的什么?”
我当场石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云繁这才望向我,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我又不眼瞎。”
我看着自己身上柔和的烛光,头晕得有些厉害:难道我忘了隐身?
云繁像是读出了我的心思,淡淡说道:“要想让不眼瞎的人变得眼瞎,有一种法术叫隐身术,很有效,下次你可以试试。”
我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煮熟了一样,只有手心有一丝冰凉。我硬着头皮走向云繁,将手里的玉佩放在桌上,故作镇定地笑笑:“其实,我就是想来把玉佩还给你。”
“你”字还没说完,我就迈步向屋外走去,刚走到门边,听到云繁喝了声:“站住!”
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回头,也不好意思再接云繁的话,说道:“那个什么,我现在是酒后梦游,不宜交谈。你今晚所见的一切纯属虚构,请勿当真啊。”
我正要开门出去,身后砰的一声,我回过头,却见云繁倒在了地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将我酒意吓退一半,我赶紧过去扶他,不想没扶稳,一个大意让他后脑勺撞在桌角,又倒了下去。
云繁痛苦地抓着我的衣袖,问道:“阿菱,你到底给我喝的什么?”
我又急又慌地再次扶住他,道:“我给你喝的是迷情的药水,又不是穿肠的毒/药!”
云繁怔住了,我也怔住了。
我正要开动我不灵光的大脑辩解一番,却突然发现云繁好好地坐在地上,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只有让我深觉没脸的震惊以及悄然爬上耳根的红晕。
我趁云繁没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决定先行逃逸,可刚起身,就被他一个大力拉了回去。他翻身将我压住,几乎与我鼻尖挨着鼻尖,我可以清楚看见他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我自己的脸。这是我和云繁相识这许多许多年来,最亲密的一次,可在如此的亲密之下,他竟然微微含着怒气,
唔,真是有些煞风景。
云繁紧紧盯着我,压着嗓音道:“你在做什么?”
我道:“你这样把我制着,我什么也做不了啊。”
云繁一拳捶在地上,落在我耳边,宛如落在我心里。
他深吸了口气,道:“阿菱,不要跟我装傻。”
我也深吸了口气,道:“鲤鱼精淼淼说,迷情药水能让你爱上我,我不是真的指望你喝了药水,明天就能爱上我,可我还是想试一试。”我低笑了声,“我是真的醉了吧?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竟然和鬓影一样,试图用法力困住你。”
他稍稍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扣住我手腕的力道却紧了几分,道:“既然想和我在一起,为何在不周山时你要一声不响地离开?你说去云游四海散散心,让我们不要费心思去找你,可你走了,又回来了,却是为了受伤的木霄!”他的嘴角含着冷薄的笑意,像是在嘲笑我说的话,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他继续说道:“当年在青竹园,你因为木霄而拒绝我,我知道你当时情绪不稳定,所以你让我走,我便走了。后来的半个月里,我每日都会去青竹园,在屋外陪着你。我等着你,等你从屋里走出来,望着蓝天傻傻一笑,就像你以前经常做的那样,到那时,我就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对你说一句:‘阿菱,好久不见,我们该回不周山了。’可我却没等到那一刻,婆婆说,你离开了青竹园,而你一走就是三百年。三百年后,我以为你终于能留下来,可你还是走了。”
他松开我的手,坐到我身侧,颓然闭上眼,道:“你总是这么轻易就离开,轻易到仿佛我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重量。”
我该怎么告诉云繁,三百年前我的离开,不单单是因为木霄,我该怎么告诉他,我家曾遭到的巨变和我所承受的病痛?这本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我又何必将云繁拖进这痛苦的泥沼?更重要的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的,也便过去了。
可云繁他还记得木霄,还记得青竹园,当时在不周山时,望遥也说云繁是为了救木霄而受的伤,那么……此时此刻,我方如梦初醒。我低声问道:“你不是饮下忘川之水了吗?”
云繁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你希望我喝了忘川水?”
我摇摇头道:“我希望我刚才让你喝下的,是忘川之水的解药。”
云繁身子一颤,他定定地看着我,看着我缓缓说道:“阿菱,当年你很痛苦,但我的痛苦不比你少,可我就算痛苦,也不愿意忘了你,我永远都不会喝什么忘川之水,永不。”他忽然伸出手,低低唤了声我的名字。
我把手交到他手里,他稍一用力,将我带入怀中。他温热的气息呵在我额头上,教我有些痒痒的。我微微别过头,他却将我拥得更紧。静静待了半晌,才听到他说:“阿菱,这一次,是你亲口说想与我在一起,你可想仔细了,若你反悔,我也绝不会放手。”我慢慢回抱住他,情不自禁就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鼻涕也一齐下来。
云繁轻轻推了推我的脑袋,似乎想看看我怎么了,可我却死活不愿把头抬起来,往他的衣服上使劲蹭了蹭。云繁身子明显一僵,哑声道:“阿菱,你不要乱动。”
我将鼻涕眼泪蹭干净了,便挣脱开他,道:“夜深了,我要结束梦游,回去睡觉了。”
他握住我的手,道:“我送你。”
于是,仅仅在拐过了一个转角之后,云繁就将我送到了门口。我低着头,道:“明天见。”
半天没听到云繁说话,我迷惑地抬起头看他,他笑得云淡风轻:“真希望明天不要到来,因为我有点害怕,今晚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一个梦罢了。”
我弯起眉眼笑道:“就算是梦,以后,我们也会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梦。”
冷冷的月光照在云繁含着笑意的脸上,晕开薄薄的暖意,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一年,百丈崖边,玉兰花下,那个手执长剑,着水墨青衫的翩翩少年,笑着对我说:“此去经年,花期犹在。”
☆、山雨欲来
离开荒原后,我们又相继去了广陵露仙台、巴巫森林和漠北荒坛等地,烈炎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为我们赢来了不下于五万的精兵强将,加之一直忠实于他的旧部兵马,总共有九万多兵力。这近十万的兵力,都在暗中从魔界各地慢慢涌向长风。
在漠北荒坛时,烈炎就已得到褚衣传来的消息,魔界大军已经攻下了不周山,七日之后,壑川会带领王城大半的兵力前往九重天,与仙界做殊死一搏。拿下了九重天,就等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