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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上包裹随她出去,竟一直走出了巍峨的宫殿,走上一条山间小道。我对这里甚是陌生,叫住她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曼陀罗山。”
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只好继续跟着。
终于走到山顶,入眼是一片触目的红。第一眼我以为是石像鬼之花,但仔细一看,那遍地盛开的火红,远比石像鬼之花妖冶艳丽。蓝天似倒挂的冰山,它们就像雪中的红莲,只为在永恒的宁静中,开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美。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这种花,第一次是五百岁那年生辰,在瑶池仙境所见。花神樊枝让我在百花园里挑一朵带走,我便是指着这花道:“我要这个。”可樊枝没把我想选的那朵给我,而是给了我一枝白色蔷薇,自此伴我多年。
我问褚衣:“这花叫什么?”
她回道:“曼珠沙华。”
如今我才知道,原来这种花叫做曼珠沙华。
她领我走到烈炎身边,然后退步走开。以前都只见烈炎穿深色衣袍,今日偶尔着了件蓝色罗衣,倒教我有些不习惯。
他负手立在晨曦里,眺望着郁郁青山,长天阔水。
满眼风光无限好,我真心慨叹道:“这大好河山都是你的了。”
烈炎淡淡道:“纵使我站在这里,这九州盛世繁华,于我,却是一片荒芜。”
昨天我去探病他不想见我,今日估计也不是特地找我来观古今、论成败的,可能是想和我好好告个别,所以我酝酿了一番离愁别绪,道:“今生相逢便是缘分,虽然日后恐难再见,但昔年情谊必不会相忘,望青龙使珍重。”
他侧目看我,唇边似笑也无。我站的地方比他矮了不少,他朝我伸出手,似要拉我上去,与他站在一处。
我往后挪挪:“你站的那块石头太小了,我就站这儿吧,宽敞得很,要不你也下来?”
他道:“你害怕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我为何要怕你?”
他把手伸得又离我近了些:“那你为何不敢上来?”
这简直是赤 | 裸裸的挑衅,我不上去是因为地方不够,怎么就变成我不敢上去了?
我道:“把你挤下去了可别怪我。”然后一个大步跨上去。谁知我没把烈炎挤地掉下去,却差点一脚踩空自己掉下去,好在他及时抓住了我的胳膊扶我站稳。
他往旁边让了一步,我有了充足的空间站住脚,可他却仍揽着我的腰,将我的头按在胸前。
我推他推不动,干脆踩了他一脚,他竟然纹丝不动,我准备再换只脚踩,他像命令般沉声道:“别动。”
我只好不动了。
这离别的拥抱甚是绵长,烈炎的手臂时而收紧时而松开,最后,一阵凉风刮过,我打了个喷嚏,他终于把手放开。
他变出一件外袍披在我身上,虽然是粉红碎花的我有些嫌弃,可山顶确实挺凉,只好乖乖把外袍披着。
我将包裹塞给烈炎,他打开,看到里面是乌金铁甲,又把包裹塞给我:“送给你。”
我继续把包裹塞过去:“不不不,本来就是你的,你比我更需要它。”
他没有再塞回来,我语重心长道:“以后出去打架记得把它穿上,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厉害的将军也需要铠甲和利刃。乌金铁甲是黑灵王的宝贝,所以你也要用它来保护你最宝贝的东西,那就是你自己的性命。”
我后退几步:“好了,我走了。”
他道:“我不送你下山了,就此别过。”
我朝他挥了挥手,他却已把头转向了别处。
褚衣在山路口等着我,见了我缓声道:“很久之前,神魔大战还没结束的时候,青龙使曾经问我说,你有没有试过等待一个人?你有没有试过守候一个人?我无法回答他,阿菱姑娘,你可以回答吗?”
我没有回答。回头望去,但见彼岸花开正盛,就像燃烧的红炎烈焰,悠悠千载生生不息。
离开魔界后,我还是在包裹里发现了烈炎的乌金铁甲,唔,这娃可真是倔强,以后若有什么事还是别和他争得好,反正争了也没用,可是转念一想,哪里又还有什么以后呢?
我仰头看那高远蓝天,碧空如洗晴方好,正是重云雁飞时。
后《神魔史·魔史》有记:第二次神魔大战历时三百零一天,诛凶兽梼杌、穷奇,灭逆臣壑川及长风叛军,后青龙使烈炎即魔尊位,引翡璧之心之力修补守护极界,与仙界重订盟约,是修永世之好。
***
七日后,茂城烟远楼。
一楼人声鼎沸,我与云繁上了二楼,寻了处清净角落坐下。
座位临水靠窗,可以看见街上熙熙攘攘的商贩行人和思君河粼粼的碧波。
我们点了一壶清酒,几碟小菜,酒菜都上来的时候,望遥也到了。他在我对面落座,明晃晃的阳光被竹帘切割成一道道长条,映在他白净的脸上,晕开一层薄薄的金色。
他举起酒杯浅尝辄止,摇摇头笑道:“都说这烟远楼的酒堪比宫廷御酒,我看不过如此。”
云繁也尝了一口,道:“是你的口味愈发挑剔了。”
望遥道:“非也,论品茶,我不如二哥你,可论品酒,二哥你必不及我。”
云繁轻笑一声,夹了一筷子青菜香菇到我碗里,我忙用筷子挡住,奈何力气不如他,眼睁睁看着一大块绿色进了碗里。
我刚想把青菜夹出来,云繁竟又夹了一筷子给我,慢条斯理道:“多吃蔬菜有益于健康。”
我脸上一热,将一整盘青菜香菇捧到面前,板着脸道:“那都给我,你别吃了。”
云繁摸摸我的头顶:“真乖。”
望遥眯眼笑起来:“我看我还是去找素素吧,你们慢慢吃。”
我问:“素素是谁?”
望遥将头探出窗外,河边长亭里,正坐着几个手捧书卷的姑娘。
我继续问:“素素是哪一个?”
望遥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轻飘飘道:“左眼有颗泪痣的那个。”
我一拍桌子:“这么远我哪能看清是痣还是疤?你当我千里眼!”
望遥无辜地摊手:“是你偏要问我素素是哪一个,我可是挑了个最明显的特征。”他闲闲看向窗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酒杯。
我淡淡道:“望遥,我给你讲个故事罢。”
望遥将视线转向我,看起来兴致颇高:“说来听听。”
“从前有一个姑娘,爱上了一个男子,后来她为了救男子丢了性命,可她的心上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望遥微微皱眉:“这算什么故事?”
我道:“是啊,这算什么故事?不过是个傻姑娘,茶余饭后拿来说说笑罢了。”
望遥道:“不,我要是这个男子,一定悔得肠子都青了。”他轻轻眨眼,似是调笑,又似真的惋惜,“多好的一个姑娘。”
他又把头探出窗户,这回不知看到了什么显得格外高兴,吟道:“浮生长恨欢愉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仰头将杯中酒饮尽,起身道,“素素怕是等得急了,我先走一步。”
他出了烟远楼,径直向河畔长亭走去。即使行于喧嚣闹市之间,挺拔的身姿亦如孤松鹤立,教人一眼便能望见。
就像姐姐说过的那般,像晨星一样,却比星更璀璨,像明月一样,却比月更清朗,像轻风一样,却比风更柔情,像白云一样,却比云更潇洒。
***
酒菜一扫而光后,我与云繁下楼结账。一楼锣鼓敲敲打打,戏台上正演着一出新戏。
这戏有几分意思,讲的是一个贫苦少年好心救了一只小狐仙,小狐仙想要报答少年,无奈有要事急着赶往天庭。
天上一天,人间百年,小狐仙只是上天溜达了一圈,再回来时少年已经长成了身强力壮的青年。他连续参加了三届武举考试,也落榜了三次,小狐仙再遇上他时,他正准备再一次进京参加武举。
这第四次考试,他的名字终于出现在了皇榜上,而且是当年的武状元,这多亏了小狐仙的暗中相助。
本来十年前的恩也算是报了,小狐仙可以安心离开了,可她和大多数戏里的主人公一样,生了一颗多情的心,却偏偏遇上了一段坎坷的缘。仙凡殊途,她深知彼此无望相守,只好将心事暗藏于心,与青年各安天命。
后来在宫廷御宴之上,成了武状元的青年邂逅了当朝宰相的千金,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可千金的宰相父亲却嫌弃青年出身寒微,家境贫苦,不愿让女儿下嫁,便提出了一个条件:当时传闻南海有鲛人,眼泣能出珠,只要青年能用南海鲛人的眼泪做成一串珍珠作为聘礼,就同意他娶自己的女儿。
珍珠满大街都有,可青年却不能造假,因为当时宫廷里就有一颗这样的珍珠,是真是假一对比就能知晓。
这个条件相当苛刻,对一介凡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可小狐仙不是凡人,青年不能做到的,她可以帮他做到。
三日之后,她替他取来了珍珠,悄悄放在他的床头,却没能告诉他,为了这几颗珍珠,她把自己的声音给了南海鲛人,她是再不能和他说说话了。
珍珠聘礼既然送到了宰相府,青年自然就风风光光地娶了宰相大人的千金,他日思夜想的女子。
青年做了武官,后来北方荒漠有外族来犯,他自愿请命带兵出征。他的夫人哭得梨花带雨,因为他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而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他心有牵挂,犹豫不决,可毕竟忘不了,自己当年一心一意考取功名,不是为了高官厚禄人人称羡,而是为了征战沙场保家护国。壮志未酬初心仍在,他还是毅然决然去了边关。
临走前,一个高人赠了他一把玄铁打造的长/枪,他带着它,打赢了一场又一场艰难的战役,击退了一批又一批凶悍的敌人。
他枪法愈精,名望日盛,短短十年间便官至大将军,可他的枪却一天不如一天,他常常会觉得奇怪,难道这长 | 枪也和人一般,随着岁月渐长,便会一天天老去?一天天力不从心?
他不知道的是,这长 | 枪本来就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因为它是小狐仙所变。他做将军,她便做他手里的兵器,为他浴血奋战,驰骋疆场。
小狐仙触犯仙规终是被抓回天庭,天帝宽容,念她心地纯善,无所恶念,便散了她的修为,去了她的仙元,将她打下凡尘,从此她不再是狐仙,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可就在她被抓回天庭的那一天,青年却战死在了沙场上。
当他站在高高的云端俯瞰大地时,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并非凡人,上一世,只是他必须下凡历的一个劫数。
他在与小狐仙初次相遇的地方见到了她,她在那里建了一座小木屋,穿着最寻常的粗布衣衫,笨拙地生火煮饭。他们终究还是仙凡殊途。
他拿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漂亮的狐狸毛,那是他救了她之后她给他的信物。它陪了他整整一世,可他却从不曾好好看过它,他只觉锥心刺骨地疼,他与她,就是曼珠沙华的花与叶,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戏的最后,青年醒了,他坐在客栈的院子里,手里还提着一柄长/枪和一个包裹。
他这才想起自己是来京城赶考的,可就在不久前,他决定放弃了,因为他已经连着落榜了三年,这第四年恐怕也没有什么希望了。他最后在院子里甩了几枪,不知怎么就困了,困了就睡着了。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手里没有锦囊,也没有漂亮的狐狸毛,只有一柄生了锈的铁枪。
本是黄粱一梦,他却又突然决定留下来,他已经努力了三年,也不怕再多努力一年,而且说不定这一次,他真能得神仙相助金榜题名呢?
他背着包裹,提着长/枪,朝着台下鞠了一躬,他眼神飘向远处,就好像那里真的有小狐仙,还有他的武状元。
戏台上幕景一换,又要开演下一出戏。云繁在旁边笑了声:“还要看?”
我刚想点头,他又若有所思道:“河边那家包子铺,好像已经开门了。”
我忙扯住他衣袖摇头:“不看了,看了一出戏肚子好像又饿了。”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样会不会花销有点大?”因为我身无分文,花的都是云繁的银子。
他轻笑出声,牵过我的手:“放心,我养得起。”
彼时夕阳满地,我听到身后有一人道:“赵老板,你这出新戏叫什么名字?这戏可太不厚道了啊,赚了眼泪和掌声,原来却是南柯一梦,好没意思。”
那赵老板笑道:“人生如戏戏如梦,功过是非谁能堪破?红尘情爱更是无解之谜,梦里不知身是客,方能贪欢一晌。这出戏啊,你就当我在胡言胡语,做个仙梦一场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这文其实是很久以前写在纸上的旧稿← ←所以才能发的跟自来水一样……
阿菱是一个追求现世安稳知足常乐的人,她渴望热烈的传奇,渴望成为战神那样了不起的人,但她终归成不了战神。她早就明白,英雄活在传说里遥不可及,世上更多的是平平无奇,她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同时,她也是幸运的,在经历痛苦和黑暗之后,她还有的吃、有的玩、有爱人相伴,这样平凡的生活,才是最适合她的,也是她最后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