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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安怔了怔,侧首,“……你在怪我么?”
他只是几不可闻的弯了一下嘴角,挪了两步。
忍着越来越明显的疼痛,在额头冒汗,双腿颤抖的狼狈前,从兜里摸出手机,给展北拨过去,沉声:“进来接我。”
她就站在他旁边,他却宁愿打电话叫展北也不让她扶。
展北把他扶到轮椅上推出去,期间他没跟她说过话,也没有回头,而她一直在原地站着。
微微握了手心,头一次,她觉得自己犯了错。
…。
出了酒店上车,宫池奕早已紧绷下巴,胸口绞成一团,极少的暴戾,无处安放。
展北从后视镜投过去的目光是担心的,为了来这儿,他这一天多了两顿药,这样的情况并不意外。
车子缓缓启动,雨点窸窣落下,覆盖车内的沉郁。
绕过一座桥掉头到马路对面,花了大概五分钟,车停时,后座的男人压着嗓音,“查郁景庭背后是什么人。”
没人能查到他的身份,郁景庭做到了,虽然不够精确。
展北蹙了眉,听他说“不用跟着我回房”时,明显忍着痛,薄唇抿得有些发白,但还是只送到房间门口。
房间里,一片黑暗。
从门口到卧室,宫池奕花了几分钟,然后坐在窗口位置,看不到脸,阴暗里,有型的躯体越显僵硬。
余歌接到他的电话,连续‘喂?’了好几声,没听到他说话,才皱了眉,“你怎么了?”
男人忍痛闭了闭目,声音低哑,“不是说结果出来了?”
回答他的不是答案,而是余歌忽然的沉重,“你是不是生病了?……感冒?”
不等他说话,余歌立刻道:“你可不能吃感冒药,跟你的辅助要冲突,扛也得扛过去!”
宫池奕顿了顿,而后薄唇轻扯,刚说完的话,还成真了。
余歌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你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费劲……”
他挂了电话,然后又给宫池鸢打,丝毫不考虑那是半夜。
“跟进郁景庭这么久,没收获?”
宫池鸢声音里都是困意,但话已经跟上来了:“还真没有……”
他沉默片刻,淡淡的声音,简明笃定,“所以,他是借着你的案件之便,在爱丁堡提取有关资料?”
郁景庭给顾吻安传的邮件信息里,提到了他在内阁的事,提到了当初‘无际之城’消失时可能的插手之人。
这更像,郁景庭从一开始回仓城便是备而来,他身后之人对‘无际之城’一定十分重视。
宫池鸢转瞬醒了大半,“这怎么可能?当初案子委托是我找的他。”
男人轻轻扯了嘴角,“偏偏他就在仓城让你找上了。”
可不是什么人都请得到郁景庭。
挂了电话,宫池奕久久坐在窗边,了无睡意,只能抽烟解闷。
次日。
屋子里似乎还有烟味,床上的人一半夜时冷时热,到现在脑袋晕胀。
按着眉头,宫池奕从卧室下来时并没用轮椅,手没离开过扶栏,脚步稳,也慢。
走到楼梯脚,他彻底停住,微微侧首看了餐厅里的身影。
顾吻安一身冬日短裙,依旧可见的惊艳姣好,随意绑起的马尾,洁白的额头、素净的耳垂,一点红的樱唇,简单却赏心悦目。
放好早餐,她正好不经意的看到了楼梯脚的人,略微抿唇,走过去,比平时温婉几分,“醒了。”
她看过了郁景庭发来的邮件,也看到了东里的短讯,又听了他昨晚的话,所以选择主动找他,至于他怎么想,她不在意。
“怎么进来的?”宫池奕低低的嗓音,独属清晨的沙哑。
鼻音浓重,听起来并没有惊喜,反而……
很冷。
顾吻安都忽视了,陪着他一起用早餐,话不多,仅说过两句“我不太会做”、“是不是咸了?”
对此,宫池奕全程目光平淡垂下,喉结微动一个鼻音“嗯”,之后无限沉寂。
从桌边起身时,他一手撑了桌沿,“出去带上门。”
她在桌边微微咬唇,很显然,他让她离开。
宫池奕刚出餐厅,手还扶在门框,她已经从身后握了他的手,也不说话,手背贴上他的额头。
不看他淡漠低垂的眼,只道:“我给你买药了,你吃完我就走。”
等她准备好药粒,端着温水过来,他却只黯哑道:“不用。”
她握着药的手微微垂下,又仰脸,清眸定定的看了他,“就算为了加深我的愧疚,你这么折磨自己不难受么?”
略微深呼吸,她又觉得管得太多。
不吃算了,转身把水杯放在餐桌上,握着药的手伸开。
然而,她闭了闭眼,忽然把药都扔进嘴里,在宫池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尖,柔唇与他的薄凉契合,全程没有半点停顿。
他起来没碰轮椅,没想到会这么久,此刻站在门口,虽然扶着门框,但加上她勾着脖颈的重量,挺直的身躯微微俯低被迫前倾,为了稳住她的重量,门框上,指尖握紧。
香软的舌尖抵着一堆味道怪异的药粒进来,男人浓眉轻蹙,除此之外没更多动作,目光低垂落在她蝉翼轻颤的睫毛上。
顾吻安落下垫着的脚尖,微仰脸盯着他的冷峻,语调清淡,“你可以不吃,吐出来咱俩绝交。”
☆、68、看来吃错药的是她
宫池奕垂眸凝着她许久,终于喉结微微滚动。
绝交和咽下不能吃的感冒药,他选了后者。
当着她的面把药咽了,又喝了她递过来的水。
但他脸上的神色并没有过多的缓和,深沉暗淡,把她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拉了下来,哑声略僵,“好了,你忙你的去,让展北送你……”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她正仰脸直直的盯着他,“我应该不是错觉,因为郁景庭,所以你对我不冷不热?”
都说失去才珍贵,她现在的确觉得宫池奕一直以来对她有多容忍了,这两天他对她,除了深沉就是疏离。
“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因为东里和郁景庭的建议,今天才会过来?”顾吻安轻轻蹙眉。
宫池奕薄唇紧紧抿着,握着门框的手一度收紧,闭了闭目的隐忍。
她看出来了,所以没把话说下去,看了长裤下他修长消瘦的双腿,“我扶你上去。”
展北正好到门口,快步走过去。
宫池奕似是松了一口气,隐忍之余,显得语气冷硬的命令展北,“把她送走。”
她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眉间轻轻缠绕。
昨晚是忽视她让展北接他,现在又忽视她的话,直接让展北把她赶走吗?
展北有些担心的看了主子,又看了她,尽量的客气,“太太,您先走吧。”
顾吻安抿唇,目光定在他脸上。
展北已经把她的东西拿到手上,希望她赶紧走的意思非常明显,就差动手把她拉出去了。
拿过自己的东西,她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屋子里一空,宫池奕闭目两次深呼吸,忍着一口气到了一层的卫生间。
伟岸的身躯索性跌跪下开始吐,手指紧抓着冰凉的马桶边缘,骨节比马桶表明还要白。
刚咽下去的药倒上来划过喉咙的颗粒感越是令人恶心,他已经太久没受这种罪了。
…。
天气预报说,爱丁堡整周有雨,寒凉的冬季,越显得冷清。
顾吻安靠在窗口,目光没放在剧本上。
该做的她都做了,但是心里难安。
同行的演员敲开她的门,女孩年轻的脸笑着,又恭谨:“顾导,桑先生说下雨停工,我们出去玩,您也去呗?”
她把长发别到耳后,浅笑,“太冷了。”
实则,要是以前的顾吻安,下雨天也能穿裹臀裙、开敞篷车在街上兜风耍雨。
看着小演员笑嘻嘻的走了,她才兀自挑眉:顾吻安,你成长得真有点快。
又坐回那个位置,几次看了手机,看了郁景庭发的邮件,她居然没心思去想‘无际之城’的事,悠悠闭了眼。
梦里,是六年前。
妈把‘无际之城’带回来,转眼她被人挟持,要那块宝石作交换,可是宝石给了,妈妈被杀了。
她不知道后来宝石怎么回来,放进顾家典藏的,只知道它出现后,父亲变了,玩消失、抛弃她,跟爷爷恩断义绝,最后彻底离开。
她真的不喜欢那个东西,却更想迫切找到,弄清楚后一了百了。
手机的声音闯进意识里,逼着她醒过来,眼角、手心都是湿的。
“喂?”声音绵哑,轻飘。
…。
顾吻安如约去疗养园时,房间里挺热闹了,该来的人都在。
这么多年的疗养,北云稷气色很不错,俊逸潇洒的五官看不出养病多年的虚弱,宠溺的笑着看北云晚,“是不是时差没倒好?”
北云晚半点没有平时的清高架子,乖乖坐着嗔笑,“哥,我可听懂了,你说我变丑了!”
北云稷笑着轻拍她脑门,“身体好就行,怎么着哥都觉得你最美。”
“偏心了吧?”吻安淡笑着走进去,“以前好像说我最美的。”
……每每这时候,旁人都是摆设,哪怕是作为亲妹妹的北云馥,都插了他们三人的亲密,好像他们三才是亲兄妹。
病房外,北云馥和聿峥好久没说话。
最后是她先开口:“你跟她在一起了吗?”
聿峥微蹙眉看了她,只听她笑:“应该不会,我哥那么宠她,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你父母也看不上她。”
毕竟她再得宠,再活得光鲜,终究没流北云家族的血。
聿峥只是单手剪后,冷漠而安静的立着。
“命运确实公平,她割半个肝脏救我哥,换来一生荣华富贵,换我父母的视如己出,换我哥的宠溺,的确该缺点什么才叫人生。”北云馥几不可闻的声音。
北云晚该缺的,就是爱情。
宫池奕的轮椅走到跟前时,两人安静了。
然后聿峥微蹙眉,看着宫池奕苍白的唇色,“什么时候过来的?”不是调了他保镖公司的人去仓城?他却在这里。
轮椅上的男人微微动了嘴角,嗓音低哑得几不可闻,“来得突然。”
他是替宫池胤来的,宫池胤和北云稷曾经是同窗,但宫池胤在出差。
…。
顾吻安看到门口的轮椅进来,眼角笑意顿了顿,又恢复自然。
但全程,宫池奕除了两句问候北云稷,几乎没看她,更没有交流,呆了不到十分钟,就要走。
她看了他两次,他脸色很明显的不好,估计感冒严重了。
轮椅离开房间大概两三分钟,她还是追了出去,也不算追,因为步伐自如。
宫池奕已经走远,快到车子边,她紧了两步喊住他。
男人微微侧首,没说话。
她想了想,语调清平,“我后天回国……你呢?”
他有事静静的看了她会儿,然后才开口:“我还有事。”
声音很哑,听起来都有些费力,他也眉峰轻拧。
正好展北弯腰对着他低低的耳语“人已经到了。”
宫池奕这才又看了她,薄唇动了动没出声音,他只好抿了唇,略微摆手。
展北会意的开了车门,准备离开。
顾吻安略微握了手心,看来没吃药的是她,走这么远就说一句话。
对面,一辆白色轿车停下,同样一身白衣白裤的女人迎着风,高跟鞋匆匆穿过街道,不厚的白色风衣摆扬起微风,让吻安皱了皱眉。
女人径直到了宫池奕面前,毫无介意一身昂贵套装的蹲下,抱了抱宫池奕,才焦急,“你没事吧?”
一个拥抱,顾吻安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晚晚给她的照片女主角,原来正脸这么有气质。
她好像就只看到宫池奕一个人,不留指甲的手检查了他的状态,又握着他的脸简单看了一遍,背身随手把车钥匙扔给展北:“你开我的走,我载阿奕回去。”
一看就是行事争分夺秒的性子。
☆、69、你的小美人吃醋了,怎么办?
她一直在旁边站着,一直没说话,一直被忽视。
自顾笑了笑,只好转身往来时的路返回。
宫池奕转头时,她已经走了。
余歌一手开了车门,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女人一闪而逝的北影,回过头:“我是不是……忽略什么了?”
男人微抬眸,棱角黯淡,没声。
余歌这才皱起眉,“别,别这么看我,好歹我扔下新药研究飞过来的,再说,你这要真弄坏声带成了哑巴,我活得成么?”
所以,她着急是情有可原。
把他弄上车,余歌抿了抿唇,“都说了让你别吃退烧药。”
载宫池奕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安静,余歌不间断的问话。
“是不是吐很多回了?”
“腿会麻么?”
“头晕不晕?”
宫池奕只是靠着座位,到最后连简单的‘嗯’都没了,安静阖眸。
余歌这才看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