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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四方朝明的街道上,离妄将每一步都走的很慢,这双迎着没落的夕阳,微微收拢的眼眸里,凝聚着温暖的笑意,却渐渐地,被漫上来的痛色附着住了。
背后传来的温度,几预将他冰冷下来的心一寸寸融化。他承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折磨,竭力的用碎裂的冰去覆盖住不愿熄灭的火。
他是不属于在这世间的鬼,却妄想能拥抱住一寸阳光。。。。。。
临了窗的位子,能瞧见一条叫做“胭脂”的河,河水如其名,在微凉的月色下泛着旖旎的光。
揣着一兜银票的陶林,大手一挥,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看这食量,一点儿也瞧不出她在出门前,已经消灭干净七八盘菜了。
“师父你怎么不吃?”“小狐狸”热情的将自认为最好吃的菜夹到离妄的碗里,看着他含笑着举筷,优雅斯文的将菜吃了下去。
只是这个温柔的笑容,让“小狐狸”的心底不自觉的划过了一丝不安。仿佛所有以为能握在手中的幸福,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影,用力一捏就会破碎。
而这份不安,在孔明灯燃放起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胭脂河畔,离妄应着陶林的心愿,陪她一同放着一盏孔明灯。
“师父你可不能偷看!”陶林仔细的捂着自己那几笔鬼画符一般的画,严肃的对着朝这头看过来的离妄说道:
“写在这上面的心愿,要是被看去了,就会不灵的。”“小狐狸”自信自己画的东西能被天上的神明看懂,末了,还在上头画了一颗大大的心,以表她的虔诚。
离妄回忆着方才那一眼看见的画面:一个大团子抱着一个小团子,小团子旁边还点了不少墨点。他的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你的心愿,若是神明看不懂呢?”
“怎么会看不懂!”陶林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心愿:两个小小的人儿搂在一起,一个人儿的身边还堆满了金子。。。。。。
如此生动形象的心愿,神明瞧了,一定能懂的!
承载着两方心愿的灯,脱离了师徒二人的手后,不断飞升到了夜空中。陶林昂着头,看着越升越高的灯;离妄垂着眼,凝望着眉眼露笑的她。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月华都汇聚在了这张脸上,美好的让人挪不开眼。
“师父,你许了什么心愿?”她转过头,眼里的笑容借着夜风,飘落到了一个人的心底,使得他出口的声音中,不自觉的染上了一丝怅然:
“不是说,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悄悄的说,还是会灵验的。”陶林一脸肯定的说道,看向离妄的眼神中,却分明带着紧张。
四目相对,有一方没能制止住心底的那只困兽,叫它逃了出来,正好落进一双狐狸眼里。
“师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徒儿?”陶林问得急切,就像这个问题一早就埋在了她的心底。这半日的时间虽然短,可对陶林来说,无疑是她十七年来最快乐时光。她突然有一种预感,师父带给她的这份快乐,尝到最后会是苦涩的。。。。。。
只是这瞬间的功夫,离妄眼睛里的异样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只余下了毫无破绽的温柔的笑:“怎么会?”
这样的回答,并未消除完陶林心中的不安,反而将它喂养成了一只兽,躁动着将那句一直想问而未问的话,顶出了嗓子眼:
“不是真和尚的师父,究竟是什么人?”
脆生生的声音落下的那个瞬间,这双眼睛里分明浮起了幽暗易碎的光,可是他却只言未语,只缓缓的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断着这一生再也无法消弭的念想。
此间的静默,被一朵绽放在夜空的烟花打断了。绚丽夺目的烟火,张扬着它转瞬即逝的生命,惟愿能有那么一瞬间,让冰冷的夜空感觉到一丝温暖。
离妄是在烟花燃放的最盛的时候,开的口。六个字,重合在烟花声里,却一字不差的落入陶林耳中:
“我是你的夫君。。。。。。”
夺眶而出的泪水被一只手轻柔的拭去,陶林突然就身体前倾,将头抵在了他的怀中。这样的回答,足够抵消掉她心底的困惑,却怎么也除不了这团越聚越多的不安。
最后一朵烟燃放后落下的灰烬,飘落进了一对漆黑的眼瞳中,这些还未冷却的灰烬,被此中的痛色所染,纷纷化作了破碎的光。
离妄缓缓闭上了眼,举着似有千斤重的手,将它放在了怀中人的脑袋上,有肉眼瞧不见的淡金色光芒,随即没入了其中。
抹去记忆的法术,他使得还不够纯熟,以至于让整张脸上都布满了痛苦之色。他这一生,总在毁诺,从前是对念念,现在换作了谢家兄妹。那些信誓旦旦的诺言,到头来不过成了一句空话。
怀中人渐渐瘫软了下去,被离妄用一只手揽住。他看着掌心中的浮光,眼中落满了不舍。然,纵使这些不舍堆积起来,就快要将他的手腕压断,可是冰冷的手指仍在收拢,将这团浮光一点点的捏碎。
仿佛他的心,也在这一刻跟着一起碎成了粉末,只剩下了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离妄抱着她离开了灯火阑珊的胭脂河畔,朝前走的每一步,仿佛都耗尽了他毕生的心力,“你会一世无忧,荣华富贵的活下去。不曾记得有过一个师父,也不曾记得喜欢上了这个师父。。。。。。”
他这只鬼离开那座山太久了,也该是时候将那些祸乱人间的邪物,重新埋到地底下去了。
那盏不知升往了何处的孔明灯上,曾有人目光凝灼,虔诚地写下:“愿吾所念之人,一生无忧。”
☆、世间安得双全法(二十六)
这几日,朝樱城里的人都在传着两件事,其一是凉城水灾。据说永宁侯请了一位法力高深的大师前去做法,才使得这场足足下了小半个月的暴雨开始减弱,却并未完全停下。而关于这场来的突然且诡异的雨,各式各样版本的流言,多的就像雨后春笋一般,只是这些版本最后都会带上“陈世子”这三个字。
其二便是东街住进了一个富得流油的纨绔。这个纨绔好美色,且男女通吃。这不,才没几天,朝樱城里那些说的上名字的花娘和小倌都被他一一请去了府上做客。
这一日,纨绔坐在八人抬的大轿上,掀开帘子乐呵呵的观望着沿途的美景,一双妩媚动人的狐狸眼惹得过往的娇俏娘,掩着嘴朝他抛去媚眼。
“好胸!”纨绔一脸赞叹的盯着这对若隐若现的酥胸,眼神中不带一丝猥琐和下流,仿佛只是在单纯的欣赏美人儿而已。
此纨绔姓陶,单名一个林字。陶林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狗屎运,一觉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富丽奢华的屋子里,两只手心里还攥着一大叠银票,是使劲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
她估摸着是皮皮回来过了,这孩子现在有了一个富商老爹,一看自己还穷成这个死样子,所以才又买房有又留银票的。
至于皮皮为什么不见见自己再走,一准是怕他爹知道了,骂他败家!这样想着,陶林甚为理解的点了点头。
这时,轿子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一个沙哑的声音哀求着:“莫动。。。。。。莫动我的摊子啊。。。。。。”
“莫——动?”陶林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全然没了看热闹的兴致。不知道为何,自从醒来后,她总觉得心口空荡荡的,仿佛丢失了什么一样。就像现在,她明明觉得“莫动”二字极为熟悉,可漫上心头的除了丝丝缕缕的苦涩,就不再有什么了。
没一会儿,十两银子一桌菜的满月楼就到了,陶林甩了甩脑袋走下轿。不管了,人生苦短,吃好喝好才是正事!
只是她前脚还没有跨进满月楼,就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给撞了个满怀。
“小师父!”来人一脸激动的看着陶林,却弄得陶林一头雾水,她打量着这个相貌一般偏下的小姑娘,不悦的说道:“什么小师父?本大爷看上去像个出家人吗?”
说话间,她故意拎着那条挂在脖子上的黄金坠子,端着一副“爷是有钱人”的架子。可那小姑娘不知是不是眼神不好,连这么粗,这么亮的大金坠子都看不见,还敢管她叫小师父!
“小师父,这边来。”
小姑娘是周眠儿身边的丫鬟雀儿,她慌慌张张的将陶林拉到一处角落边上,仔细的观望着四周,在确定没人跟过来后,才将一块瞧着脏兮兮的碎布交给了一头雾水的陶林:
“这是我家夫人让我交给小师父的。”
“你家夫人?”陶林显然记不得自己认识过什么夫人,只是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姑娘面熟的很。带着这点疑惑,她接过了这块用血代笔,书着字的碎布,心底抑制不住的划过了一丝浓烈的不安。
举着这块布,陶林一会儿拿近,一会儿拿远的细看着,越眯越小的狐狸眼却怎么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一个,两个,三个。。。。。。数十个字,就是不知道写的是什么?这也不能怪陶林,她自小没爹没娘,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识文断字这种事儿和她压根就不沾边嘛。
“这上头写了些什么?”文盲陶林一把将碎布递到雀儿面前,“给本大爷念念。”
雀儿听话的接过碎布,读道:“邪物侵入南柯村,救命!救命!落笔:沈岁岁。”
“什么!”陶林急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她的老家,她的老相好,怎么突然间就出现邪物了呢?
雀儿被她突然加重的声音吓了一跳,担忧的看着这张眉头紧锁的脸,“小师父,你没事吧?”
“走,带我去见你们家夫人!”陶林下意识的觉得“夫人”一定知道事情的经过,于是她不由分说的想拽着雀儿朝前走,却因为随即响起的一句话而停了下来,“夫人她不能见你!”
雀儿对着这双充满疑惑的狐狸眼,连忙将揣在怀中的一个木盒子交给了她,“夫人说,你想要知道的答案都在这盒子里。”
几日前,侯爷突然下令,府内所有人今后见着陶林小师父,都要装作不认识。雀儿不明白侯爷为何要怎么做,却将这话谨记在心。
而当夜,夫人就将这块碎布和盒子交了她,并要她务必将这两样东西交到小师父手上。
“若是她要见我,你便替我回绝了。”面容苍白的夫人如是说着。这次的病来的凶猛,令病好之后的夫人一直未能下床,她的神色也变得更加冰冷,无论侯爷带来什么稀奇的玩意儿,说多少外头时兴的笑话,都无法换来夫人一笑。而这样的夫人,却在将这两样东西交给雀儿的时候,眼睛里露出了浓烈的忧切。
雀儿不能离府太久,在将东西交给陶林后,便匆忙离去,只在走前轻声的咕哝了一句:“小师父,这是失忆了吗?”
她确实是失忆了,这些被人刻意抹去的记忆,在打开盒子的一瞬间,逐渐回到了她的空荡荡的心口。
而当重紫色的光芒完全没入这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后,角落里已经寻不到一人的身影了。陶林发了疯似的跑着,似是拼上了这一生全部的力气。冲破了满街的闹声,冲破了散落在身上的日光,却怎么也冲不破心底那张越来越密的网。
王八蛋,居然敢丢下我,自己去送死!
陶林一口气跑到了马市,粗喘着气对贩卖马匹的黑脸男叫道:“赶紧给大爷来一匹烈马,跑的越来越好!”
那个盒子里的妖术,除了能令陶林寻回被抹去的记忆,还告知了她另一件事。因为这件事,此时此刻的陶林觉得自己就好像坠入了万丈寒渊,却不能喊痛,只能拼着劲的攀着渊壁往上爬。
而妖术的主人此刻正坐床上,看着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喃喃的说道:“一定要,救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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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乌云积压在天际,天和地之间的距离,第一次被拉得如此相近。
而豆点大的冷雨是什么时候开始落下的,已经没有人记得了。这个村子被死亡和幽暗紧紧的包裹着,随处可见的肿胀尸体,浸泡在雨水中,一张张灰白颜色的脸,保持着死前痛苦无比的神情,丝毫不见腐烂。
他们是被邪物活生生吸干了精气死的。
这些邪物是在十五这一日的黄昏之时,突然侵入了这座纯朴无华的村子。猝不及防,却阴狠至极。仅在一夜之间,就夺去了村中一大半人的性命。
剩下的另一小半,全都惴惴不安的躲在了刚建到一半的寺庙里,这其中也包括了刚回村没多久的沈岁岁。她在堂姐死后,便从眠城回到了南柯村,前后不过七日的时间。
这座偌大的寺庙中,还未供奉上任何一尊佛,可那些邪物像是畏惧着什么似得,一直未敢进入,日夜不休的在外头发出凄裂的叫喊声。
而这样的僵持,对这些幸存的村民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虽然他们将寺中所有能用来生火之物都拆了下来,可此时已近入冬,这寺庙中一没有御寒之衣,二没有果腹之食。再这样下去,等着他们的也只有一个死。
于是,在第四日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这群被饥饿和恐慌折磨着的村民中传了开来,而这个念头的第一个牺牲者,就是周鱼宝。
他是被三四个饿红了眼的村民绑在柱子上的,这些人已经感受不到罪恶感了,要怪只能怪周鱼宝运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