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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昂命人上前敲门,等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见店门打开一条缝,有个伙计模样的小伙子耷拉着一双三角眼不耐烦地赶客:“没看见写着歇业呢,走吧走吧!”
裴子昂看向其姝,促狭道:“妹妹,人家不卖,哥哥也没办法,走吧。”
其姝小嘴一噘,不依不饶,“我不管,你怎么会没办法,我就是要逛首饰铺子!”
说完再拧着腰跺两下脚,把骄纵任性的大小姐扮得入木三分。
裴子昂满脸无奈,好声好气地求那三角眼,“这位兄弟,通融通融吧,我家妹子看上什么,我都付双倍价钱。”
眼见对方并不松口,索性再往上加,“三倍!”
冤大头送上门,别说节日歇业,就是正生孩子也得塞回去先宰了肥羊再说。
三角眼开门迎客,安排他们坐在前堂桌前,返身关了铺门,又请出掌柜,再到柜台后面立柜里取出各色首饰摆上桌来。
过程中裴子昂一直状似无意地把玩戴在大拇指上玉戒,可惜两人皆视若无睹。
千般推演也抵不过身临其境,其姝紧张得双手在桌下紧攥成拳。
裴子昂见状,探手过来,在她小臂上轻拍两下以示安慰。隔着一层衣袖,并没有肌肤相亲,其姝仍仿佛感觉到一股力量涌进身体,瞬间踏实许多。
她松开拳头,开始挑剔面前的首饰。
铺子本就是她的,经营方式与进货种类的大方向都是她定的,再没人比她更清楚其中的优势与劣势。西域诸国的首饰,论工艺精巧与匠心别致皆与夏国所产的不能相比,顾客大多图的是新鲜野趣。但当地盛产宝石,用料相似的镶宝饰物,价格比夏国低廉许多。
其姝一时嫌样式古怪、做工拙略,一时嫌宝石太大、暴发户般惹人嘲笑。
总之不管有理没理,把原本的卖点全贬得一无是处。簪环钗镯铺满一桌子,她没有一件看上眼。
三角眼与掌柜对视一眼,转身往后堂去,不多时带出个人来。与他同做伙计打扮,手里捧着一叠三个约两掌长宽的填漆首饰匣子。
“客官,这几样是咱们的镇店之宝。”三角眼木着脸说,“你们要是再看不上,咱们也没办法了。”
装的就是装的,表情神态与说话口吻处处透着“做不做你们生意无所谓”的态度,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其姝的目光落在后面那名伙计身上,他看起来更不对劲。先说年纪,须发花白,怎么也有五十岁。就算她入世不深,也知道不论是做店铺伙计还是强人都嫌太老了。而且表情古怪——就像五官被牵了线的木偶,被迫做出笑容来,眉梢眼角、嘴角脸颊却沮丧地向下耷拉,全无半点欢意。
裴子昂也看出不对,他是江湖走老的人物,反应比其姝快得多,不动声色将挑拣首饰的手从桌上收回来,往袖子里拢去。
可那桃戒太大太显眼,“老伙计”还是看到了,他瞬间笑也不装了,抱着首饰匣子扑到裴子昂脚边,涕泪横流。
三角眼作势去扶,落手时寒光一闪,就见一柄匕首从“老伙计”背后透胸而出。
他出手利落迅捷,裴子昂发觉不对时先将其姝护到身后,跟来的侍卫杨启站得略远,都来不及相救,只听那“老伙计”含糊地说了一个“东”字便双目圆睁地咽了气。
援兵未到,身份已揭破,双方各自亮出兵刃。
三角眼与假掌柜看得出其姝最不中用,齐心合力往她身上招呼。
裴子昂既带了其姝来,就必得护她周全,如此多了制肘,难免落入下风。幸好杨启与他默契十足,眼色也不需使,便自动自发缠得敌人腾不出手。裴子昂趁机把其姝推到柜台后,硬生生塞进原先装首饰的大立柜里。
“好好待在这儿!”
然而其姝半点不听话,挣扎着要爬出来,“我有……”
形势危急,裴子昂哪有耐心听小姑娘絮叨,大掌顶住她额头,用力往里一推。
后脑勺“砰”一声撞在木板上,其姝疼得差些哭出来。
立柜木门哐地合起。
她陷在一片黑暗中,耳中听着外面不断传来的打斗声,小手紧握住荷包,扁着嘴倔强地把话说完:“……火铳啊!”
纵然再怨恨裴子昂,其姝也明白若他在这儿出了事,她肯定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她才重生回来,什么也来不及改变,就这样死了,岂不是白白浪费天赐良机,做了一桩赔本买卖。
可裴子昂对她那番教训发生不到一个时辰,再不服气也不可能忘记。
其姝难免有些犹豫,若贸贸然举着火铳出去帮忙,会不会适得其反,叫敌人夺了武器,害人害己。
正纠结间,柜门猛地被拉开。
三角眼满脸狰狞,举刀劈来。
其姝尖叫欲躲,可柜内狭窄逼仄,根本无处可避。
眼瞧刀锋已到眼前,忽地斜斜荡偏,人也跟着向一旁躲开。
原来是裴子昂剑锋已到。
他一边与三角眼交手,一边探出左手去合柜门。
匆促间未合严,昏黄的烛光从小指粗细的缝隙里透进来。
其姝凑近往外看,裴子昂竟被三角眼按在齐腰高的柜台上,弯刀闪着寒光,向下劈去……
这可不能再犹豫!
她利落地摸出火铳,举起便射。
第4章 一波未平
只听“轰”一声巨响,火铳向后撞上其姝胸口,疼得她身体僵硬,几乎以为自己才是被子弹射中的那个。
也不知过了多久,柜门打开,光亮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吓傻了?”其姝听见裴子昂的声音,可是耳中嗡嗡响,什么都像隔了一层棉花似的,“我以为你胆子比天大呢。”
然后她就被打横抱了出来。
越过裴子昂的肩膀,其姝看到铺子里多了十来个玄衣卫。
三角眼的尸体伏在柜台上,背后一个血窟窿——是她用火铳打的。
她杀人了!
其姝后知后觉地想。
先前一心救急解困,旁的不及多想。
现在回过味来……
虽不觉得做错了——
她没有以德报怨那样宽广的胸怀,但为了自己、为了家人,当然要选保裴子昂的命。
如今她救了他,将来若定北侯府再陷入前世一样困境,她便有了筹码,可以要求他报恩呢。
但亲手终结一条人命,再不后悔,也难免恐惧,由此衍生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从命悬一线的高度紧张中松懈下来,对自身的控制力总比平常弱,其姝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想哭就哭吧,头一回杀人,肯定不好受,大家都是过来人,不会笑你的。”裴子昂的声音格外温柔,“不过要记得,你没做错。生死关头,把生的希望让给挚亲挚友还能说是高风亮节。若对敌人,可就是有病了。咱们就是做坏人,也好过做病人,你说是不是?”
其姝破涕为笑。
玄衣卫们也笑。
有人起哄:“王爷,五姑娘救了你的命,你是不是得以身相许才能报大恩?”
还有人附和:“就是,人家都被你抱了……”
“胡说什么呢!”裴子昂对他们可凶得多,“你们知道她是谁?大公主的姑舅姐妹,也是我表妹,这会儿我不照顾她谁照顾?”
其姝的大姑母尚永良是今上潜邸时的侧妃,也是大公主的生母。
裴子昂的父亲宪王是今上同母弟。
虽然尚永良遭遇难产早逝,大公主也未能养大,但到底都是有封号且上了皇家玉牒的人物。作为外家的定北侯府与身为宗室的宪王府道理上确实论得成亲戚。
照说裴子昂认了其姝做表妹,原可顺理成章揭过这一页,偏偏有人没眼色,“表哥表妹才是一段佳话!”
裴子昂毫不留情地怼回去:“她才多大?小娃娃一个!那么希望成就佳话,怎么不娶你小舅家刚会爬的表妹?”
半岁多的女娃娃,以这侍卫的年纪做人家爹都够了。
众人起哄的对象瞬间转移。
其姝却不乐意,怎么拿她跟学爬的婴儿比?
她是重生的,芯子里头的年龄不论,这副身体可是十二岁呢!
无意中垂眸瞥见……
好吧,虽然那处平平如原野,可能还不及胖嘟嘟婴儿肉厚。
其姝很是气闷,挣扎着要下地,不知碰到裴子昂哪里,听他嘶了一声,似乎很痛。
大概两人八字犯冲,总是互相作对。
裴子昂没让其姝如愿,他瞥一眼店里,桌椅板凳全掀翻了,没地方可坐,只好示意侍卫抬走三角眼尸首,然后把她放到柜台上。
“在这儿歇一会儿,等杨启审完人,咱们就回去,别害怕。”边说边亲切地揉揉她头顶,“乖啊。”
其姝:“……”
真拿她当小孩子哄吗?
她愤怒地瞪他。
裴子昂站在她身侧,手肘做支撑,懒洋洋半靠在柜台。
他提醒她:“你最好把眼睛闭起来。”
凭什么呢?
其姝偏不,反把眼睛瞪得更大。
于是她看到袁潇上前解了裴子昂的腰带!
解了腰带不算完,他还扯开了裴子昂的衣襟……
露出的白色中衣上,腰腹位置处染着血渍,足有巴掌大一片。
原来他受伤了!
上药裹伤当然要脱衣服!
其姝反应过来,迅速抬手捂住双眼。
光明正大的事为什么不说清楚?
存心戏弄她吗?
不想挨着讨厌鬼,其姝一下一下往远挪。
谁知发尾被拽住,害她不能动。
眼睛捂着看不见,耳中听到裴子昂的声音:“不是让你乖乖坐着别乱动,当心掉下去。老是不听话,三从四德没学过?”
说到最后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是没学过啊!”其姝理直气壮。
尚永泰既然想从女儿里选人继承家业,不说把她们当男儿教养,大户人家子弟该学的琴棋书画也一样不落,外加算学、经营之道,还有泰西话与罗刹话等等。真正长本事的都学不过来,当然没工夫学《女则》、《女戒》之类半点实用没有的东西。
裴子昂大笑:“差点忘了,你将来要当守灶女。”
做守灶女有那么好笑吗?
其姝捂着眼翻了个白眼。
身后脚步匆匆,杨启来报:“王爷,那人招了,北戎王打算伺机来攻,特命百人在此埋伏,届时里应外合。”
裴子昂淡淡“嗯”了一声,追问:“什么时候到的?头目在哪儿?”
“七月二十三。白天三人假扮行商打尖,暗中给村子里的狗下了药,半夜再潜入杀人。从七月二十四起,除了叫他们绑在各铺子里,好与东主联络扮无事的掌柜,真正的村民就再没活口了。头目是名百户长,就在隔壁的南北杂货铺。此处算客栈在内,店铺共十七间。村民十三户。为求稳妥,不令过往商旅生疑,每处分有二至五人不等。”
其姝骇得长大了嘴巴。
按邸报所载,永兴十五年,也就是今年腊月十八,夏国衙门封印的第三天,北戎军队南下突袭,攻破北关入境,并以破竹之势连占包括平城在内的数座城池。
但她从未由任何渠道听说他们提前数月已派奸细潜入。
是朝廷隐瞒了此事,还是与前世有了不同?
如果是前者,难道因此便定了尚家的罪?
如今她协助裴子昂破坏了北戎的计划,是不是足以证明尚家无辜?
只是……
别说已功成名就的裴子昂,就是在尚未考取功名的七哥尚其沛眼中,她也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孩子。
没人会认为她所言所行能代表定北侯府的政见。
一心忠于本国便罢了,若真是生出异心,家族中的掌舵之人断不会将如此重大的秘密说与一个孩子知道。
其姝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无论定北侯府究竟是谁说了算,最有钱、最有可能借巨款给旁人的,必定是她爹爹。
不,不会是爹爹,爹爹明明为扞卫国土死在了战场上。若他与北戎有瓜葛,何必偏要去从军。
可是,祖母寿辰后不久,一家人就启程迁往京城暂居。是以除了自告奋勇上战场御敌的爹爹与大堂兄,其他人在那场战事中皆毫发无损。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裴子昂隐隐带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其姝楞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是在说她,放开手,呆呆望着裴子昂等他下文。
却见他点了三名玄衣卫,“你们留三个人在这儿,以防有人过来查探。其余由袁潇带着,从隔壁开始逐个攻破。客栈那边由我们动手,还会另派一队人去村民家里。”
说着取出怀表看一眼,“现在刚过戌时正,给你们一间铺子一盏茶的功夫,最晚亥时三刻,我们离开。”
最后才转向她,“等会儿你和杨启随我从正门回去,就当作是满载而归,免得被藏在其他店铺里的奸细看出异样。”
这是在安排后续行动。
按西人计时的说法,一盏茶约为十分钟,剩下十五间铺子,总共一百五十分钟,亥时三刻刚好是界限。
其姝点点人数,不算裴子昂,铺子里的玄衣卫一共二十人。三人留下,杨启离开,还有十六人去执行任务。就算余下每间店铺都有五个北戎人,以三倍人数去偷袭,必有胜算,时间应是不紧张。
她手撑台面跳下柜台,脚才落地,尚未站稳,就听“笃笃”数响,敲门声不徐不疾地传了进来。
“齐掌柜,你白天要的东西我给送来啦。”
这该怎么应对?
虽说假掌柜就关在暗室里,可他们并不知道外面那人来意为何,是真的依约送东西,还是发现不妥前来刺探。如此一来,就算押着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