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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因为夏军攻城就为难他们,甚至试图用他们要挟谁。”其姝更进一步,“我爹爹投入海上贸易的银两占了隆盛半壁江山,若我们家人都死光了,皇帝不用还钱,他只怕乐得合不拢嘴,才不会管我们家死活。”
“好!”宇文达点头,“我们说定了,每五十万两放你家一个人。”
宇文达说了数目,其姝瞬间安心不少。
那样若杀一个人,损失的就是他一心索求的银两,谁也不会故意跟银子过不去。
“好!”其姝强调道,“若我家里有任何一个人出了事,这笔买卖就不算数,我拼了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你如愿。”
宇文通闻言,浓眉一皱,提刀就要上前。
宇文达却笑着抬手拦住了他。
“我曾听你们夏国到北戎的行商说过,做生意最怕对方无所求。因为无所求的人没有弱点,不能掌控。尚姑娘有所求才更令我觉得可以合作,你不能对她无礼。”
其姝暗自吐了一口气,连忙抓紧机会道:“既是要合作,咱们就得好好谈谈相关事宜。将爹爹留下的生意一一结束套现,只这一项所涉及的就有许多行业与商号。更别提后续如何运送银两,又不被朝廷发现。这么大的一摊子事,只靠我一个人可办不来。汗王得让我带多些帮手去。”
说了半天,她还是没放弃能带家人离开的希望。
宇文达笑得格外开怀,其姝顿觉不妙。
只听他道:“尚姑娘果然诚心合作,你需要的我当然尽力为你达成,我这儿正好有几个人,他们各有所长,正好可为你所用。这就让他们过来见你。”
站在门前听令的戎兵很快带进来四个人,两男两女,年纪不一。
前三个都是生面孔,最后那个却是熟人。
其姝惊骇地瞪大了眼。
齐恒?
怎么会是他?
第49章 前路茫茫
像是知道其姝心里想什么一般; 宇文达竟主动为她释疑,“这位齐公子; 尚姑娘应该认识,他与你一样曾是夏人; 如今弃暗投明; 愿为我所用。今次他负责护送你。”
齐恒随着宇文达的述说,微微向其姝点头致意,一本严肃的面孔上看不出半点心思。
其姝只好有样学样,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宇文达让余下三人自去与其姝认识。
年约四十左右,微胖矮小; 一脸横肉的北戎女子是古婆子。
与古婆子年纪相仿,高壮黝黑的北戎汉子是莫日根。
还有一名少女; 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 虽做北戎的打扮; 但不管身形骨架还是面庞五官看起来都更像夏人。
“岁岁。”她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 一双满是媚意的眼眸左顾右盼; 不停地打量四周,明艳的面孔上始终带着玩世不恭的笑。
穗穗?
那个样子不吸引人注意也难; 其姝对她印象最深,不禁好奇为什么会用麦穗的穗做名字。
可眼下不是攀谈的时机,她只能忍下不提。
宇文达案仿佛十分看重其姝意见似的,征询她对如此安排的看法。
可他摆明就是安排了人来监视她,其姝难道还能说不好吗。
“我回去与家人告别后即可上路。”其姝这样说。
不想宇文达却不同意:“何必多此一举,人已到齐; 这就走吧。定北侯府那边我会派人去说明。”
天蒙蒙亮的时候,平城南城门轻轻开启,一辆马车踏着积雪驶出来。
其姝缩在车厢内的角落里,从平城到京城的路,她两辈子不知来往了多少次,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觉得前路布满荆棘,根本不知如何走下去。
岁岁坐在车内右侧,哼着小曲儿翘着脚,手里把玩着一支金钗。
莫日根在赶车,古婆子就坐在他身侧。
齐恒则是骑了马,他一路上并未对其姝表现出半点不同,只有一次扶她下车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对不住了五姑娘,家父落在宇文达手里,为了救他,我不得不听从命令。”
其姝当然不会觉得人家应该不顾父亲的生死来帮自己,就算他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过要娶她也是一样的。
何况她也不是没有听闻过,百来年前平成一代呈现在北戎人手里的时候,那些为北戎人卖命的夏人俗称二蛮子,大家都说二蛮子可比真正的蛮子对夏人狠毒得多。
齐恒至少看起来还没到那个地步。
他甚至提醒其姝:“千万别弄鬼,古婆子有特别的办法与宇文达联络,若是他出了事,联络中断,定北侯府的人也全都保不住命。”
其姝只罩着一件平日外出穿的斗篷,那样的薄厚是根本不够赶远路时御寒的,到了第二天她便发起热来。
古婆子不准他们兜路去城镇里面寻找大夫。
“沿途往前走,总有遇到村镇的时候,干嘛特意去找呢。而且不过就是冻着了,发个烧又死不了人。”
其姝没有力气与她争辩,只能继续窝在角落里,努力团紧身体,自己给自己取暖。
齐恒倒是好心将水囊灌满河水送进车里。
可是天寒地冻的,水也冰凉,其姝小小抿了一口,只觉得全身冷得发抖,便放下不喝。
到了第三天,她人已烧得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比醒着多。
恍恍惚惚间,感觉到有人把什么东西盖在了她身上。
勉力将双眼睁开一道缝,车厢里有些昏暗,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岁岁日常把玩的那只金钗的流苏上的宝石熠熠生辉。
“真是个小可怜儿。哎,水你怎么也要喝一点的,这个时候娇气可不行。”
其姝感觉到沾湿的手帕贴在自己唇上,她轻吮几下,很快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马车停住没动,车窗外几个人正在争执。
“过不去就绕路呗,总有一处能走通的。”这是岁岁懒洋洋的强调。
古婆子一贯什么都反对:“又不知道哪儿能通,绕来绕去,把汗王的事情耽搁了怎么办?”
“是啊是啊,你是家仆,就你对汗王最忠心耿耿了,我们都是要坏事的。”岁岁讥讽道。
两人瞬间唇枪舌剑起来。
其姝睡了很久,身上似乎恢复了些力气,强撑着爬下马车,打量身处的地方。
他们的车停在一棵落光了叶子的大树下,不远处有许多衣衫褴褛、面容愁苦的男女老少,看情形似乎是逃难来的。
再远处长城连横,关隘矗立,关门上雕篆后又烫了金的“紫金关”三个大字在冬阳下闪着光。
紫金关在直隶,距京城已经不远,此时城门紧闭,显然是为了护卫京城安危不再准许百姓通行。
其姝不愿意绕远路,她小手搭着凉棚,抬头到处张望。
关楼上人影晃动,有个明显是将军之类的人站在石墙边说着什么。
那个人……是邱山。
京西大营神机营的统领,裴子昂的亲姐夫。
其姝想也不再想,立刻往关门处进发,可惜走得磕磕绊绊,等她到时,关楼上已看不到邱山的影子。
守门的士兵见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并未直接驱赶,但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一举一动。
其姝蹙着眉从荷包里取出当初裴子昂送她的那块玉佩递过去。
“大哥,我是定北侯府的五姑娘,你们邱统领的小舅子,宪王府的六郡王是我的未婚夫,麻烦你把这个玉佩交给邱统领,好放我进京城去。”
裴子昂是风头正劲的人物,士兵没听过他定了亲,半信半疑地从其姝手上接过玉佩一看,那上面雕着的纹饰代表大夏皇室,却是半点不能作伪的。
若不是与六郡王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玉佩呢。
那士兵忙道:“尚姑娘,麻烦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去就回。”
其姝身体虚弱,只是如此一番动作已觉得支持不住,手肘抵在墙壁上借力支撑,这才没有摔倒。
古婆子苦着一张脸走过来,气势汹汹地问:“五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她不客气,其姝也不服软,“你不是不想绕路吗?我想办法托关系进去,还有错了?”
跟来的岁岁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应声嗤笑。
古婆子面上不大好看,说出来的话更不好听,“您什么时候跟六郡王定了亲?”
古婆子一看就是下人模样,说话口气这样不善,引得守门的士兵探头过来张望。
其姝鼓着脸,摆出侯府姑娘应该有的架子,十分不耐烦地说:“你不知道?哦,我爹娘与宪王府商议的,还没过小定,你一个粗使婆子不知道也不出奇。”
岁岁笑得更张扬,“什么叫自取其辱,哈哈哈哈!”
关门吱呀一声再次开启,有个穿铠甲的人疾步走出来。
其姝看过去,因为逆光,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可只是身材与走路的姿势,已足够认出那是裴子昂。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过这些不重要。
其姝几乎是扑过去投身在他怀里,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耳语:“裴子昂,他们都是北戎宇文达的人,他逼我把隆盛的存银都给他做军费,你不要杀他们,他们与宇文达有固定的联系方式,若中断了联系,我家里人就都没命了!”
她还发着热,说了这些话后再也坚持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第50章 亲自照顾
裴子昂把其姝打横抱起来; 即使隔着厚厚的冬衣,仍旧能感觉到她身上烧得滚烫。
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先前站在其姝身边的那几个人; 见到齐恒也在内时实在忍不住轻蹙了一下眉头。
“五姑娘病成这样,可见一路上你们根本就没有好好照顾她。身为定北侯府的家奴; 世代仰仗尚家生活; 却欺凌主子年纪幼小,玩忽职守,简直不可原谅。来人啊,把他们都抓起来给我关进铁笼里!”
他装作全不知情,厉声呵斥道。
古婆子心里不服气; 迈了一步想上前争辩。
齐恒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她随即反应过来,被误认为是定北侯府的家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
因为这说明对方没有怀疑她们的身份和来历; 多半以为其姝孤身出现在这里; 全因为在战事中与家人失散; 身边只剩下了几个随侍的奴仆。
这样被关起来只是暂时的; 其姝顾及家人的性命; 早晚还是会把他们放出来。
古婆子并不清楚裴子昂究竟是谁,只含糊的称呼道:“将军; 冤枉啊!这一路上兵荒马乱的,我们只想着早点把五姑娘平安送进京城里……”
裴子昂根本不听她解释,抱着其姝,转身就走。
随他出来的士兵呼啦啦围上来,将古婆子几个人押住。
紫金关距京城仍有两三日的路程,裴子昂之所以在玉佩递进去之后立刻出现; 当然并非他能够腾云驾雾,一息千里。
当郭总兵被杀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朝廷就知道平城多半是守不住了。
皇帝立刻决定调遣京西大营三分之一的兵力到平城去增援,而且因为平城位置十分重要,专程请了卸甲归田多年的镇国公重新出山做主帅。
因为其姝一家都在平城,裴子昂也自请出战,挂了副将的衔。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平城会败的那样快,援军进发到紫金关附近时,就收到了北戎军队入城的消息。
支援平城不被攻陷和将被占领的城池重新攻下,从难度上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更别提平城作为边塞重镇,还储存了大量的火器与□□——如今这些都落在北戎军队的手里。
镇国公立刻做出决定,大军暂时停驻紫金关。
一方面守住关隘,防止有北戎的奸细趁乱混进来,一方面向朝廷请求增援。
裴子昂当然心急如焚的想将其姝一家尽快救出来,可是军令如山,他既然做了副将,就得听从主帅的命令,不能乱来。
正坐立难安时,就有守门的士兵来报,说有个自称他未婚妻的姑娘要求通关。
裴子昂见到那块玉佩,什么怀疑也没有了,脚步如飞的冲出来,果然见到了他的小姑娘。
可她似乎吃了很多苦,瘦了一大圈不说,还病得昏睡不醒。
裴子昂心都揪疼了。
他抱着其姝走进自己的营帐,将人放在床上躺好,转头吩咐袁潇去请军医。
军医随传随到,给其姝诊过脉,确认了只是风寒发热,并无大碍,只要好好的用药,很快就会好起来。
行军中当然备有常用的药材,而且品质都不错,只管吩咐了人,按着方子抓药熬好就是。
可是其姝一直高热不退,裴子安问起如何给她退烧。
军医早就在其姝额头试过温度,此时说:“烧成这样,再用棉被闷着退热,恐怕是不行的。最好用温水擦拭全身。”
那就得找个女人来。
裴子昂让袁潇去附近的村子里转转,“请个人干净、手脚利落的小媳妇。”
他还特别加重了“小媳妇”三个字,没嫁人的大姑娘可不行,根本不会伺候人。
裴子昂打算的周到又细致,可是现实却不肯配合。
袁潇带人回来后,裴子昂出帐一看,实在有点无语。
干净细致的小媳妇是没有的,只有一个老太婆。
看起来没有九十也有八十了,脱发脱得有些秃顶,剩下的头发全白,可怜兮兮在脑后盘着个髻。一张老脸皱得像橘子皮,眼睛眯缝着,似乎看不清东西,牙齿也都掉光了,嘴巴向里瘪着。
她身上的衣裳也不知多久没有换洗过,几步远的地方都能闻见怪味,棉袄上尽是破洞,发灰发黄的棉絮从窟窿里探着头。
裴子昂眉心皱出个川字。
袁潇连忙解释道:“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