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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昂好笑地揉揉她发顶,又拿起帕子帮她擦去嘴角的白渍。
其姝继续往下说:“他们打架的就是为了那件传家宝。学徒就和普通士兵一样,都住大通铺,每人再有一格衣柜放点琐碎的东西,基本上谁有什么一个屋子里住的人都一清二楚。他的传家宝据说挺贵重,同房的一名学徒起了歹心,偷盗的时候被徐二撞个正着。两人一路追打到大街上,打得头破血流也分不出胜负,偏巧撞在巡捕的手里,便都被拉回顺天府去了。”
“唉,这事儿明明就是偷东西的那个不对!”其姝义正辞严,“我要写信给掌柜的,让他务必开除他,还得给徐二请个状师脱罪。”
她说着跳下炕去找笔墨,谁知才走了几步便忽然定住,捧着肚子回头来看裴子昂。
“我……我……”其姝脸上满是惊疑不定的神情,“肚子好像不大对劲。”
第98章 传家之宝
裴子昂吓了一跳; 忙下地来抱她; “怎么了?是要生吗?”
其姝:“没生过; 不知道/(ㄒoㄒ)/~~”
年年和稳婆们来得很快,她们经验老道,摸一摸; 看一看; 便知道其姝确实是发动了,直接让裴子昂抱着人进了产房。
其姝这一胎实在是特别乖巧,除了受孕初期被它爹吓得差点掉了,之后便没让其姝吃过一点苦。
连害喜都几乎没有; 顶多是有一段时间早上醒了吐一吐,平时该吃该睡一点都不耽误。
就连出生时也特别顺畅。
其姝进产房是刚用过晚膳的时候; 等翌日朝霞初升时,响亮的婴儿哭声已从房内传出来。
裴子昂一激动便推开产房的门走进去。
他的妻子生孩子; 他在里面不吉利?
简直是笑话。
先前肯出来; 不过是年年斥责他:“你在这儿她小了十岁; 哪里能坚强地生孩子。”
产房里忙成一团; 裴子昂看到有两个稳婆带着宫女给新生儿洗澡,他也顾不得去看那哭声响亮的小东西,绕过屏风往产床前去。
年年和另两个稳婆还守在其姝身边,饶是裴子昂没见过女人生孩子; 也看得出她们的行动并不是在善后。
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出什么事了吗?”
回答他的是其姝,“裴子昂,她们说还有一个……我好疼啊!”她声音细细弱弱; 说着说着还哭腔起来,眼看又要掉眼泪。
年年冷着脸霍地站起来:“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快出去!你看你一来她就哭,刚才女战士一样的勇敢全不见了!”
边说边把裴子昂往外推。
裴子昂只能继续守在产房外面,坐立难安。
好在这次等得不是很久,不到一个时辰,两个稳婆便各抱了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孩出来。
“恭喜太子殿下,两个小皇孙。”
裴子昂直接拨开她们走进去。
床上的其姝已经累得昏睡过去,他坐在床畔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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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娘娘福气大、好生养,一口气诞下两名小皇孙,从皇上到太后都乐得合不拢嘴,赏赐流水似的抬进东宫,填满了一间库房。
定北侯府那边,乔太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轮番进宫探视,回家去后说起新生儿简直停不了口。
身为男子不能进后宫的尚永泰羡慕坏了,他也想看小外孙,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是他的继承人呢!
最后还是皇上帮他开了后面,宣尚永泰进宫面谈远航未归的商船事宜,然后将人放去了东宫,他这才赶在孩子满月前见了一面。
其姝一胎生了两个娃,年年建议她做双月子。
这坐月子虽然基本都待在床上养着,可比起怀孕时还要辛苦,原因无他,不能沾水吹风。
其姝觉得她整个人就像酱缸里的咸菜条,又酸又臭。
难得裴子昂竟然不嫌弃,明明有卧房不住,偏要来产房和她挤在一处睡。
其姝自己都嫌弃自己,每天都忙着把裴子昂往外推。
努力无效后,便拿被子在床中间堆了一道“长城”,“你睡外边,不许过界!”
裴子昂想起当年他们在军营里的旧事,笑得越发荡漾。
“怪人一个!”其姝嘴上吐槽,脸上却也笑得甜蜜。
那么辛苦为他生了两个孩子,若是还被嫌弃,才真要伤心呢。
六月里天气炎热,年年终于批准其姝擦身,但不能洗头。
有的擦总好过没得擦,其姝身心愉悦地擦了个澡,第二天便迎来探视的何珈。
何珈同每个来探望她的人一样,见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男娃,都喜爱得挪不开眼睛。
最后不得不咬着牙说:“哎呀,快把他们抱走吧,不然我正事都没法说了。”
其姝好笑,“什么正事?原来你不是来探望我的?是有事才来哦?”
“当然是来探你的,可这件事十分紧要,等不及你出月子再说了,只好由我出面做没眼色的讨厌鬼。”
何珈如此一说,其姝兴致完全被吊了起来,连声追问:“什么事?”
“先前,隆盛有两个学徒当街斗殴被抓进顺天府,这事儿你知道吧?”何珈反问。
其姝点点头,她一生孩子就把这事儿给忘到脑后了。
“可是顺天府尹判得不好?”
“还没判。”何珈打着扇子,摇了摇头,“他不敢判,也不能判。”
“不就是两个学徒打架吗?”其姝一脸懵,“其中一个偷了人家的东西,这有什么难判的?”
何珈听她对来龙去脉十分清楚,便把前面的细节都略过了,直接说:“事情就出在被偷的那件东西上。徐二说人家偷了他的东西,他才打人。那顺天府尹当然要看一看证物,证物一呈上去,他就傻了眼。因为那物件上刻着内务府制造的字样。”
“难不成是宫里偷出去的?不对,就是偷出去卖,一般村民也买不起。那是徐二他娘当过宫女?再不然跟什么皇亲国戚沾边儿?”
其姝一连想了几个可能,内务府制造的物件只供宫里使用,若不是能跟皇家扯上关系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得到手。
“府尹和你想得一样。当官的那些心思,咱们都明白,这徐二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查清楚了,案子就判不得。不然轻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重了说不定前程都不保。所以府尹大人就找内务府查档,看看那物件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何珈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张揉皱了的宣纸,在床上铺平,“你看,就是这个东西。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底下的人一查不得了,那是造给孝德皇后用的。看日子还是陛下在潜邸时的事。他们不敢擅作主张,便报给了我家那位。我家那位顺藤摸瓜,一摸更不得了,这东西当年皇后娘娘赏给了陛下的一位妾室,那妾室后来陪陛下出巡时,遇到匪徒,就此下落不明……你能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吧?”
其姝确实非常震惊,可她震惊的原因不全是因为何珈说的这番话。
她的目光落在图纸上,那分明是个拓本,但也足够清晰。
画上是一直金钗,钗头用红蓝宝石攒成花朵——这分明就是岁岁一直随身带着的那支金钗。
第99章 谁真谁假
可是怎么会有两只一模一样的金钗呢?
其姝想不通。
如果说这样信物代表了徐二是皇上的沧海遗珠, 那岁岁呢?
她也是皇上的孩子吗?
为什么徐二和知道金钗关键的母亲一起生活在京郊村落, 岁岁却什么都不知道, 跟着训练方式残酷的师父长大, 几经艰辛、极其侥幸才活了下来?
她呆呆发愣, 何珈看得着急死了。
“唉, 其姝, 你怎么不说话呢?该不会是一孕傻三年吧?你还生了两个?!”
岁岁端了一壶新砌的茶进来,放在其姝床边的方凳上, 一偏头看到那张图纸,不由“咦”了一声。
“你们干嘛把我的金钗画成了图?还怪好看的。”
说着便伸手来拿, 打算看个仔细。
何珈猛地抓住的图纸一角, 两人竟然僵持住了。
“干嘛呀?”岁岁皱眉, “你画了人家的金钗, 还不许人家看看?哦, 你该不会是跟小可怜讨东西吧?”
她听过其姝讲起与何珈从对立便成合作的缘由,一直觉得其姝被占了好大一个便宜, 对何珈难免有点偏见。
何珈其实只是被吓着了, 连话都说不通顺。
“你……你……说……你的?”
“是我的呀!”岁岁很是理直气壮,“只不过现在不在我身上,暂时借给尚其沛那个家伙当护身符了, 谁让我从小戴着它能一路平安到现在呢,免得他被大水冲走了。我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思,到底大家相识一场,不想他出事而已。”
“其沛?”何珈被岁岁东一句西一句扯得更晕, 看向其姝,“连你七哥都知道了?你们既然早知道了,怎么不想着把那个徐二……这有多后患无穷!”
“不是的,我们只知道岁岁,不知道徐二。”其姝解释道,可她心里实在太乱,只说了一句又不吭声了。
“你们早知道岁岁了,怎么还把她留在这当宫女?!”何珈以前把其姝当榜样,把裴子昂当成帝国最足智多谋的人,完全不能相信他们会下这么一步臭棋,简直惨不忍睹,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信也得信。
“不不不,我们只知道岁岁有金钗,可不知道这金钗代表什么。”其姝说道此处,像是突然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一样,对岁岁道,“岁岁,你先出去。”
岁岁当然不依,“唉,胃口都吊到嗓子眼了,你还要赶我出去?出去我也能偷听到的!”
其姝揉了揉额角,她不是想瞒岁岁什么,只是怕她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万一听到了直接冲到金銮殿去怎么办,她想先和何珈问清楚,再与裴子昂商量过,最后才说出来。
可岁岁双臂环胸,斜睨着看过来,眼睛里全是挑衅。
其姝知道她说得到做得到,便没有在坚持让她离开,只是说:“那你可要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冲动行事,我们得和裴子昂商量。”
“啊。”岁岁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其姝把前因解释了一番。
岁岁一点就透,可她真不觉得是皇帝的女儿有什么好。
三公主的遭遇她太清楚了,被迫和亲,被人弄掉了孩子,差点死在异国他乡。
哪有她自由自在,还能自己择婿!
她挑着眉又看了看那幅图,忽然呵呵一笑,“哎呀,哪里是一模一样的,你看这图上的金钗背面有内务府造的字样,我那个可没有,不一样不一样,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想何珈摸出了第二幅图,“不一样就对了,徐二那里只是半支金钗,这里是完整的图样。你们应当是一人拿了一半,他的那一半有内务府字样,而你的没有,正说明两个都是真的。”
向来伶牙俐齿的岁岁看到那幅图彻底傻了。
其姝更发愁,什么叫两个都是真的?
两支钗都是真的没什么,可两个人都是真的,那就完蛋了。
裴子昂是过继的太子,皇上肯定是认定自己不会再有子嗣,才会选择他。
如今竟然凭空蹦出来一个二十岁的亲儿子,那裴子昂还能做太子吗?
其姝并不稀罕什么太子不太子,可这样的位置,跟什么玄衣卫指挥使可不一样。
当任何一种官,都可以辞官,可以平平安安告老还乡。
可天地下哪有辞官的太子,其姝读过史书,凡是登上太子位,却不能登基做皇帝的,都没有好下场。
轻则圈禁守墓,重则性命不保,子孙……
她倒是不怕陪着裴子昂吃苦送命,可她的两个宝宝落地还没满百日,她怎么也不舍得……
“阿珈,你们可有查过徐二,他真的是京西人士?”
其姝问得犹豫,何珈却答得斩钉截铁,“这种事哪是我们能查的,我家那位仗着职权,只说让那些人再好好核对一番,不要搞错了,这才拖延了时日,让我有机会进宫来跟你打个招呼。”
其姝当然明白其中的风险。
她点点头,“谢谢你阿珈,你快点走吧。我们是好友,你来看看孩子不会引人怀疑的。”
因为没出月子,娘家人来看她也都是坐坐就走,不会留太久。
何珈便起身告辞,当然不忘将图纸留下,还反复叮嘱其姝,“一定要好好跟殿下商议。”
其姝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可知道父皇潜邸时的那位妾室叫什么名字?”
何珈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佩仪,曾是太后娘娘身边服侍的人,大皇子没了以后,那时还是王妃的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太后娘娘赏去服侍陛下的。”
佩仪。
其姝记得这个名字。
岁岁头一回进宫时,太后身边的嬷嬷就说过她长得像佩仪。
长得像,又有信物,岁岁应该是真的了。
那徐二呢?
裴子昂晚上回来的时候,其姝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京西?整个村子都冲没了,只他一人幸存下来,也就是死无对证。”裴子昂一下就抓住了重点,“他的身世是不是和他说的一样,他先前是不是和他娘一直住在那儿,再也查不到了。”
其姝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白天才会那样问何珈。
“而且虽是郊外,想进城并不难,他娘好好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想办法带着他来找父皇呢?非要闹得自己死了,孩子正好年纪小得记不住自己爹到底是谁,偏又足够大到能记住传家宝是找爹的关键,哪里就能这么巧。”
她当初看到的此处的时候便吐过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