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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夫子脸,可不得是自个找不痛快么。”
听茱萸说夫子脸,周筠生也禁不住笑了,“你这话说的,倒当真有趣,叫我想起恩师萧班来。当年我在他门下授业,也常与皇兄们说,他这脸面看着怪怕的呢。”
茱萸笑笑,嘴里有些吃味儿:“可不得,还得顺带想起你的先王妃来了。”
周筠生一听,笑道:“好了,我的娘子,可别翻了醋坛子。倒是我说话不小心了,可不得今后要多多注意词措,切不可叫娘子起了嫉妒之心。”
“哟,周筠生,你今儿个倒是长能耐了,还能打趣我了不是?不行,我可不依啊。今日我可是气恼了,你也甭理会我了。”茱萸边轻声嗔念道。
周筠生忙搓手讨饶:“小生不敢了,还望娘子原谅。若是再犯……”
“若是再犯,你当如何?”茱萸忍着笑意,抬眼问道。
“那我便上山,占山为王,你就做个压寨夫人。”周筠生笑道。
茱萸哪里肯依,一时与周筠生打闹作一团。这御驾外的人,皆听到了皇帝的笑声,只纷纷垂了头,充耳不闻,只怕是犯了皇帝忌讳。
2 第一百六十八章 遣怀翻自忆从头(一)
京师外,满朝文武,早已分立于两道,红璎瓒瓒倒照亮了京师入口这一路。昨夜京师也是下了一夜的雪,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于城前。
李玬今日来得迟了些,眼见着前头同僚已经摆开了阵仗,只得弓着身,朝前去。好不容易到了他该站的位份,方才舒了口气。
李玖詹撇嘴一笑,将李玬拉到边上:“我说李玬,你今日可是来迟了,莫不是皇上还不来,不然非得治你的罪了。”
李玬眉头紧锁:“诶,别提了,昨儿个夜里,我家那皮实的娃竟然高热起来,可不得挂了心。昨儿个雪下的如此大,要出门找个大夫都不容易,可不得,今儿个一早,我就先去城内找个大夫,赶紧去瞧瞧。这烧了一晚上了,可别成了傻儿子。”
李玖詹叹了口气:“这烧来的也不是时候,今儿个娘娘便要同皇上一道回来了,但凡娘娘问起,你禀了,可不得就有太医来帮着诊治了。”
李玬作噤声状:“你可快别提了,娘娘这事儿,如今谁还敢提。我这心里可犯怵呢,娘娘回来了,咱们称什么好?是太后啊,还是皇后啊?”
李玖詹禁不住李玬这一问,仰天笑了笑,而后干咳了一声:“得,我说你吧,就是读书读傻了,还担心你儿子烧傻了呢。你自个可不就是傻的。”
李玬压低声道:“你倒是心下坦荡,我可是这几日都睡不好,但凡想着咱们娘娘要回京,我这心就提到嗓子眼。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
“好了,李玬兄,咱们做亲戚也这么些年了,我什么时候坑过你了?你且信我一次,咱们娘娘呀,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这皇后之位,那是谁也动不了的。皇上既然此番就带娘娘进宫,那自然有他的合计,咱们这帮外戚呀,就在这儿安安静静站着便是了。”李玖詹笑言。
听到皇后之位,李玬还是有些激动,声调都有些抖:“咳,玖詹兄,你别在这里提这事了,一说起我就有气儿!前些时候,朝鲜上国书给皇上,威胁着要封闵妃为后。皇上不肯,他们还有发二道国书来再逼一回。这信儿是透过我给传到关海去的,当真是气死人了,差些没亲手给撕了。”
李玖詹看着李玬这书生意气的样子,悄没声响地笑了笑说:“李玬啊,李玬,你气什么呢?那朝鲜是以为咱们换了皇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也都是一帮不懂事的当了权,但凡见得天兵,可不就吓得慌了神,只怕咱们断了他一年的库书,他们也得跺脚嚎哭了。这事儿里头,必然还有点闵妃的事儿,这些皇上英明,自然都懂,若是不处置了,想来也不会封后的。”
前方听得一铜锣声响,眼见着几列御林军先行跑来开了道,李玬与李玖詹忙归了队,只恭恭敬敬地在边上候着。
果不其然,不一时,御驾便到了眼前。满朝文武齐齐跪地,三跪九叩:“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呼声惊天,将城郊树头的乌鸦都惊得狂飞而起。此时,城门内,又有一阵动静。诸位大臣循声望去,这来者,自然不是别人,乃是闵氏了。
只见着闵氏一身先太后赏赐的金翠辉煌的斗篷,头上别了两只方壶集瑞边花,绿雪含芳簪位于发尾,金嵌花嵌珍珠宝石头花坠挂于耳上,这一身雍容华贵的气派,若是不出声,旁人怕是以为皇后娘娘来了。
闵氏带着允喜上前,正要给皇帝请安,却被阿平一把拦了下来:“娘娘,皇上吩咐了,一概人等,不需参拜,一律等回了宫再说。”
这阿平此番并未随同周筠生去关海,而是留在京师内助安童保这京师的安防来。但凡京师内有风吹草动,都必将由阿平飞鸽传书于皇帝,因而,这些时日,周筠生虽人不在京师,可是这京师内的举动,却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闵氏原是要撒气,一见来人是阿平,又不得不让三分薄面,因而又笑道:“皇上回来了,岂有不迎之礼?”
“按着娘娘现下的处境,在宫里也尚无份位,于情于理,这会怕是都不合时宜。”阿平不咸不淡的一句,倒正中了闵氏心事。
闵氏咬着下唇,心下十分不甘,可这阿平又说的在理,也不好反驳。这会子若是撒泼,只怕是给满朝文武看笑话。因而她又笑道:“升了官了,到底是不一样了。”
说罢,只得带着允喜,先行回了宫,这背影黯然落寞,阿平瞧着,心下叹了声气。
茱萸掀开帘子,顶开窗子的缝隙,窥视着御驾外的朝臣们。如今太师早已不在,这满朝文武,大多都是年轻一辈的官吏了。路过李玬与李玖詹跟前,茱萸只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便把帘子放下。
周筠生随口问了句:“你方才可是瞧见谁了,瞧的这样仔细。”
茱萸笑笑:“可不是我那两位姑表兄,一位名为李玬、一位名为李玖詹,如今还在朝**着职呢。”
“哦,你说他俩,倒确实是聪明人,比起叶之章的锋芒来,我倒是觉着,你这两位堂兄更会为人臣子一些。”周筠生说道。
这前脚才进了宫门,周筠生便马不停蹄地往议事房而去,如今那里朝臣们正等着汇报政务。
茱萸连着彩莲、鸳鸯,以及朱朱,先行回了云梅宫。这阿德等,瞧见主子回来了,自也是十分欢喜,早早的就已经将殿内外都收拾了干净。茱萸刚进了云梅宫,诸人便跪下含着娘娘千岁。
进了昭阳殿内,茱萸想着,这朱朱的身份特殊,因而又先命着阿德给她找一处小间住着。阿德心下十分诧异,这茱萸平日里是不喜带外人进殿的,今儿个这姑娘是什么来头,他倒当真好奇了。可是也不敢多话,只是恭恭敬敬地回了话,便先带朱朱下去了。
云梅宫内一切如故,这往昔依旧历历在目。茱萸落了座,隐约闻到博山炉中的姜花香来。这香不浓不淡地绕在屋内,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茱萸心下想着,莫不是云梅宫又添新人了?
2 第一百六十九章 遣怀翻自忆从头(二)
正想的出神,不一时,见一孩童身影由远及近,待得看清楚,却听着一声恭谨声道:“儿臣参见母后。”
是了,来者正是昊然,许久未见这孩子,倒是长高了许多,小圆脸也清减了几分,听着他恭敬的一声母后,茱萸心下有些发紧,也没人教过他要喊母后,如今他便主动知晓要将母妃改口到母后了,世间的人情冷暖,想来他知晓的早了一些,茱萸心下难免有些心疼他。
茱萸柔和笑道:“昊然,快来给母后瞧瞧,许久未见你了,可是样子有些不同了。”
昊然上前,仍不敢抬头,只是恭恭敬敬地跪着:“母后关爱,儿臣铭记于心。倒是母后,现下身子瞧着显怀了,想来一定十分辛苦。”
茱萸听了,心下略有诧异,这孩子,才进殿就注意到了,因而又**着昊然头笑道:“昊然,他们以后,将会是你的皇弟、皇妹,从此与你作伴,可好?”
昊然笑的弧度不大不小,刚好弯成一个月牙状,只是再也不像先前那般露出虎牙来:“儿臣这些时日,一人在宫中,连芷若、芷水妹妹都不常见到,心下也甚是寂寞。可巧了,此时母后便有了弟妹,那对昊然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这话听着高高兴兴,可是内里却有些冰凉,茱萸琢磨着,这孩子,自从淑妃死后,心事也是沉了许多,因而又道:“这殿内的博山炉,可是你在焚?就阿德那粗手脚,可捣鼓不出这么细致的味道来。”
昊然拱手道:“是的,母后,是儿臣知晓母后要回来了,便自作主张带了姜花的香料来,想来母后一路疲乏,也该是想静一静养养神的,还望母后莫要怪罪。”
茱萸笑笑,“乖孩子,你来,母后抱抱你。”
一语毕,昊然有些踟蹰起来,“可是母后,你腹中还有皇弟皇妹呢,若是不小心伤着了,儿臣怕担待不起。”
那时的容妃,一招风筝记,倒当真把昊然吓的不轻,想来如今也是不敢妄为了。茱萸一边想着,一边主动将他抱起,坐在自个腿上。又牵过昊然稚嫩的小手,轻抚在腹上:“你能感觉到什么么?”
“啊呀,他们在踢我呢!”昊然一时惊喜地叫了起来,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孩童的笑意。
茱萸笑笑:“是了,他们可调皮,如今总在母后腹中捣乱。等往后出世了,可还得你帮着母后多管教呢。”
昊然一把跳下去,又拱手道:“母后的话,儿臣都记下了。”
茱萸转身,吩咐了彩莲与鸳鸯去拿些吃食来,待得殿门关上,方才牵过昊然手道:“如今,这里便只有你我了,你且放下你心中的忧虑,听母后说一说心底话,可好?”
昊然点点头,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自打头一次见你,就真的打心眼里喜欢你这孩子。你是这样的聪慧,可是小小年纪,就吃了不少的苦头,也是怪让人心疼的。”
茱萸边说,边拍了拍昊然手道:“你且记着,这宫里宫外的人,如今除了母后,你谁也不要去信,可晓得?”
昊然微微一愣,不曾想,茱萸会这样说,只是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儿臣谨遵教诲。”
“你如今,心下担着什么事儿,本宫自然都是知晓的。你要知道,本宫也如你,自幼便没了父母在身旁,这一路走的也甚是艰辛,因而你现下的处境,也当没有人会比本宫更有体会的了。况且如今斗转星移,改朝换代了,一切也就都变了。”
昊然道:“母后……”
茱萸抿嘴笑道:“这宫里,但凡有母后一日,那这太子之位,就是你的,你可记着了?”
听罢,昊然心下大震,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忙跪请道:“母后……儿臣不敢当……况且母后如今腹中还怀着皇弟呢。”
茱萸牵他起身:“这宫里,只能有一个太子,那就是你。至于母后腹中的孩子,只愿他平生当个郡王足矣。母后的心思,你可明白?”
昊然连连点头:“儿臣明白了,母后恩德,儿臣谨记于心,必当不负母后所托。”
“如今学业如何了?”茱萸正说着,彩莲等已是端了糕点上来。
鸳鸯奉了茶,昊然在一旁看了座:“启禀母后,如今还是叶师傅带着儿臣学习。如今已经学完《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了。”
“哦?叶之章是么?他还讲什么了?”茱萸吹着茶上的热气,漫不经心问了句。
“师傅还教了黄老之道。”昊然老老实实地答了句。
茱萸笑笑,递过一篇栗子糕:“喏,吃吃看,许久都不来我这儿吃糕点了,该生疏了。”
见昊然吃的欢,茱萸方才说道:“黄老之道,那适合的乃是前朝,咱们如今是新朝了,你也该让师傅教一教《墨子》、《胡非子》这些典籍了。”
周筠生如今虽然行的是黄老休养生息之道,可是这骨子里,除了儒家的典籍,最推崇的当是墨家的典籍了。面上瞧着,这两样似不是一路的,可实则,正显示了周筠生分而治之的治国之道。因而茱萸如此说,自是有她的深意。
昊然忙道:“谢母后提点,儿臣记住了,等回去,就跟叶师傅说。”
茱萸轻抚昊然头道:“只还有一样,切记,但凡你叶师傅问起,是何人教你这样说,你便说是你自个兴趣使然,可知晓了?”
昊然点点头:“儿臣知晓了,这都是儿臣自个的主意。”
见昊然说的认真,彩莲与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