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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欢-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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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打耳光,还用针扎。”
“每天给我们吃的,连猪都不会吃。”
“上个月老周想跳楼自杀,被他们发现,关了两个月的禁闭,出来的时候,都精神病了。”
姜妍了解到,这个养老院的老人,很多孤寡,或者子女一般都在外地,逢年过节都不会回家的,以为将老人送到养老院来便万事大吉,殊不知,这才是将父母送入了魔窟。
“不要急,慢慢说。”姜妍安抚着身边一位泣不成声的老奶奶:“别怕,已经没事了。”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是谁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生拉硬拽往外扯。
姜妍回头,看到一身便衣的陆凛,脸色冷成了修罗阎王。
“你怎么…”
姜妍还没来得及说话,陆凛直接抽走了她手里的话筒,插在王淮春的衣兜里。
“哎,我还没采访完!”
陆凛把姜妍扛起来放在肩膀上,怒气冲冲往外面走。
又扛!
姜妍被他颠儿得难受,捶了捶他的背:“你放我下来。”
这么多人,臊不臊。
陆凛将她扛出养老院,小汪连忙凑过来:“陆队,你抓错了,这不是坏人,这是记者同志哒。”
姜妍被陆凛扛肩膀上,说话都是一颠儿一颠儿,断断续续:“汪儿,这年头,你们干警察的,都,都这么粗暴?”
小汪笑着说:“那不能,我们对待人民群众,可温柔可懂礼貌了。”
“我要举报,陆凛,我要举报你!”
陆凛不顾姜妍的反抗,将她带到警车上,放在靠椅边,沉声说:“汪,找医药箱。”
“好嘞。”
朝阳自东方冉冉升起,霞光层层扑叠而来,唤醒了沉睡的城市。
车厢里,光线还有些暗淡。空气中,有晨露的清新。
姜妍乖巧坐在椅子上,陆凛半跪在她面前,检查她的膝盖的伤势。
之前还没觉得多骇人,可是现在血流多了以后,半条腿都是血迹,着实有些狰狞可怖。
陆凛就像从冰箱急冻室里走出来似的,整张脸都僵硬了,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嗞拉”
他粗暴地撕开了她的丝袜,顺势将她的高跟鞋也摘了下来。
“wolford,这条丝袜我最喜欢。”她手轻轻抚上另一条腿,声音略带淡淡的嘶哑,性感无比。
“你把它…扯坏了。”
陆凛这时候根本顾不上姜妍对他卖弄风情,他给她简单清理了伤口周围,然后上药,头也没抬。
见陆凛不搭理她,她索性往靠椅上一仰,懒懒问:“听说你休假。”
陆凛还是沉默不说话。
云南白药粉末洒到姜妍膝盖血肉模糊处,姜妍“嘶”了声,腿情不自禁往后面缩了缩。
“疼?”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姜妍没有说话,心里却莫名一酸。
他温厚又粗粝的手掌,轻轻捧着她的小腿跟,将云南白药的褐色粉末晕开在她的伤口处,一边轻轻吹拂,很柔很柔的风,抚在伤口上,清清凉凉。
她怕疼,以前给他削苹果,手指不小心被锋利的刀刃破一点皮,她都会大呼小叫,非得挤出两滴眼泪来,跟他撒娇,要他哄,要他给吹吹。
富贵人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小姐,温软瓷实,轻易磕碰不得。
想到刚刚她浑然不觉伤口流着血,还在没命地工作,做采访做报道。
这三年,她是怎么过来的,陆凛不敢想。
只有一次,他在网上搜索她报道过的国际新闻。镜头前她穿着宽大的黑色外套,站在一篇废墟房屋上,报道刚刚发生的一起大轰炸。
后方的天空上,几驾战机呼啸驶过,投下几颗炸弹,就在后方不远处爆炸,震感透过摇晃的摄像头,清晰地传达到他的心里。
从此以后,他不敢再看,不敢去想。
“昨晚不是说,在家里?”陆凛主动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骗你。”姜妍说。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就骗你。”
陆凛用纱布沾了酒精,清理掉她小腿上的血迹,使坏似的,轻轻碰了碰她伤口,故意问道:“好了伤疤,忘了疼?”
姜妍抽了抽气,望向窗外,固执地说:“不疼。”
“不疼,你哭什么。”
陆凛看着那滴掉落在他手背上的温热液体,心紧了紧。
姜妍将脸别得更深,胸脯起伏,呼吸一喘一喘,上气不接下气。
不为别的。
就是见着他,心里突然委屈。
这些年,她哭过很多次,但是一次也不会在陆凛面前。
她从不用眼泪来挽回男人的心,那是没用的女人才会做的事。
但是,她忍不住了。
良久,陆凛叹息,柔声道:“我再给你吹吹。”


第16章 钟情
屏山敬老院虐待老人的事件经由媒体报道以后,江城市政府立即成立调查处理小组,要求从重从快查处屏山敬老院的护工虐待老人事件。
几名涉事的护工包括院长都被治安拘留,公寓里的老人们,也被妥善安置到了江城的其他几家敬老院中。
这件事在网络上激起网民的愤慨,尤其是那段记者深夜埋伏在敬老院,后与敬老院人员发生争执的视频画面,在网上传开,网友们谴责甚至怒骂敬老院护工的同事,对姜妍的英勇壮举拼命打call,说她是新闻界记者界的良心。
总编给姜妍放了几天带薪假,让她好好养伤恢复。
姜妍膝盖上破了皮,长裤取代了丝袜短裙。她每天基本不想出门,也不大愿意一个人呆着,于是索性搬到爸妈家里小住几日。
本来姜妍想着这几天就在家里陪米诺玩,却不想爸妈已经给米诺报名念小学。姜妍原本计划让米诺先适应适应中国的环境,再给他报名念书,不过父亲的意思,是希望小孩早点念书,毕竟孩子过去没有接受什么教育,现在回来了,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姜家对家里的孩子从小便严格要求,毕竟家里偌大的产业,还等着俩孩子将来出息了,能够长长久久地经营下去。
然而现实的情况却是,姜家俩姐弟对做生意都不怎么感兴趣,姜妍考了传媒,进了新闻记者行业,而姜仲晨整个高中岁月,活在准姐夫陆凛的光辉笼罩下,雄心勃勃一腔热血考入了江城警察学院。
姜仲晨那时候带了那么点苍白杀马特气质,特忧郁,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带着世纪末的贵族忧伤,得了一身有钱病。
后来姜妍让陆凛多跟他处处,陆凛只要有休假,就会拎着姜仲晨去操场运动健身,还教他搏击和拳术,带他参观烈士纪念馆,长年累月,把苍白少年给捏成了肌肉小男人。
年少时候,总要有个偶像光环给熏陶熏陶,姜仲晨那时候最崇拜的人就是陆凛,一口一个姐夫,亲亲热热的一股子劲儿,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也是足够温暖余生的岁月。
“等你姐毕业,我就给你当真姐夫。”
他总这样说。
那时候,多好呢。
谁能料到后来的事情。
命运不是最爱与人玩笑?
有些事情,真的不敢细想。
姜妍在沙发上挺尸,母亲孟茹拿着一本食谱从房间里走出来,朝着厨房走去。
孟茹喜欢烹饪,平时没事儿就喜欢在家里动手做些小食点,经过常年累月的潜心研究探索,她的手艺日益精湛,做出来的糕点,完全可以媲美点心店里香喷喷出炉的美味。
一儿一女,凑成了一个好字,孟茹将自己活成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就特别看不来姜妍当记者,成天在外面奔波,为了调查新闻事件,熬夜蹲守,赶稿,还时常会面临不可知的危险…这似乎不是女人应该有的模样。
孟茹打心眼女人该有的模样,应该似一朵安静的玉兰盆栽,晴天迎着阳光伸展盛放;雨天里,又似诗里念的,那撑着油纸伞从江南小巷里走出来的丁香骨朵儿一般的姑娘。
然而,事实与孟茹心里所想,完全背道而驰。
儿子把自己扮成了丁香一样柔嫩的苍白小王子,在他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时期,她的女儿却每天翻墙到人家警察学院,把人家的校草给撬了回来。
孟茹扎心啊。
现在俩孩子都长大了,她索性也就放任自流,不管了,管也管不了,人生的路,还得他们自己走。
要活成什么模样,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阿细,我做了芒果千层和蛋挞,你待会儿给阿端送过去。”
孟茹是江南女人,说话捏的是吴侬软语的小调儿,阿细成了姜妍的小名,阿端是姜仲晨。
姜妍放下手里的《日曜日漫步者》画报,漫不经心抬起大腿,让孟茹看自己膝盖上的补丁。
“八级伤残!”
“就顺路带过去。”
“顺路顺到三环外。”姜妍起身一瘸一拐来到桌边,抓起一块香喷喷芒果千层扔嘴里:“端儿是亲生的,我一定是抱养的。”
孟茹巴掌轻轻拍她手上,嗔怪道:“洗手!”
“嘻。”姜妍洗了收回来,拿起电话给姜仲晨打过去:“你妈给你做了千层。”
“什么味儿的?”
“芒…榴莲。”姜妍果断改口。
姜仲晨发出一声嫌弃的鼻音,道:“市运会在我们学校开呢,人很多,你腿不方便,别来了。”
姜妍那个感动啊,还是亲弟懂得疼人!
“好的好的,没事你那份我帮你吃了。”
姜妍笑成了大马猴,趴在沙发上跟他东拉西扯:“市运会,都是什么人啊?你参加么?”
“我也报名了,嗯,有文化局,教育局的职工,对了,还有市警队也会过来,很热闹。”
姜妍拿起千层的手微微一顿。
两分钟后,她一瘸一拐走到厨房门口,抱住孟茹的胳膊撒娇:“妈,不是亲生的你还把我养这么大真是不容易嘿,阿细决定当个称职的养女,跟妈咪学做点心。”
孟茹一脸冷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姜妍已经系好了围裙,打开水龙头,哗啦啦,冲水洗手:“时不时的,我还不能贤惠一把?”
女儿主动要学做糕点,孟茹自然乐意,收拾了灶台,耐心地给她讲解步骤。
鸡蛋拌糖拌面粉,入锅煎皮,慕斯打模型,芒果切薄片,奶油打糖,层层组装。
孟茹讲得细致,姜妍也学得专心,自己上手做了,一双巧手倒是也能把握分寸,做出来的芒果千层成品虽然不及孟茹的精致,毛毛粗粗,能看出是新人手笔。
不过口感还是很不错的。
可以了,可以出师了。
姜妍将两份芒果千层打包装好,飞出了门:“我去给你亲儿子送糕点了。”
孟茹出门招呼:“慢点,不是八级伤残么!”
今天的阳光格外晴好,暖暖洋洋,路边红杏仿佛打了个盹,枝蔓懒洋洋地伸展着。
学校今天开市运会,来了不少人,所以大门保安也不检查证件了,看这是学生模样的,都给放进去。
姜妍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配运动板鞋,很有几分清新动感,她模样娇嫩,跟周围年轻的女学生竟也没什么差别,保安问都没问,就把她放了进去。
江城警察学院是陆凛的母校,在这里她和他遇着,姜妍一眼便将他看进了心里。
也谈不上什么一见钟情,姜妍就是觉得他帅,特帅,帅的没有天理王法。
冲着这份颜值,姜妍上杆子开始追。
泥足深陷是在什么时候?
约莫就是那个下雨天,他对她立正敬礼:“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女朋友!”
这是她二十一岁生日那天,陆凛给她的惊喜。
彼时,全操场的大男孩们围着笑,笑弯了腰。
他一本正经,一脸严肃,仿佛在向领导最汇报,向人民作报告。
姜妍脸红了,羞了。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低调又稳重的陆凛,当着全校同学和老师的面,抱着她亲了十多分钟。

姜妍走在十月的校园里,暖风融融。
故地重游,心里伤感自不必说,那些连风里都蜜着甜腻的年少时光啊。
警察学院好几个训练场地,分布在校园各个区域,姜妍拖着一瘸一拐的左腿,这边探探,那边看看。
姜仲晨说的,市局职工领导都要参加市运会,人是来了不少,警队也来人了,至于陆凛有没有来,还真是不清楚。
她来到花圃边的木制长椅边休息。
青草碧绿的花园小径,有几个穿警服的小女孩经过姜妍身边,袖子挽在胳膊肘,面色泛着潮红,如日暮时烘出来大片的云霞。
“那个跑两万的,听说是学长。”
“警支队,多半是咱学院出去的。”
姜妍留了心,朝着她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第三运动场,人头攒动,加油呐喊的声音此起彼伏。姜妍拖着一条废腿,艰难地往人群中挤。
“麻烦让让,让一让,残疾人呢!”
姜妍好不容易挤到了围观人群的最前排。
碧绿的环形跑道上,刚好几个男人如风的身影从面前飞过。
正式如火如荼的两万米长跑的最后冲刺阶段,姜妍将整个操场都望了个遍,没见着心上人的影儿啊!
不过也是市警队的同志在比赛,虽然叫不出名来,但好歹还有几个熟面孔。
姜妍冲他们呐喊加油。
现在正是冲刺的关键时刻,周围人群如浪涌般兴奋地向前涌去,准备迎接最后冲向终点的胜利者。
“别挤,别…别挤。”
姜妍宛如夹杂在浪潮里的一片小叶子,随波逐流,腿脚又不大好使,往前趔趄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候,她的手腕被一双有力而温厚的大掌紧紧握住。
姜妍猝不及防,回头。
红色的运动衫在阳光下灼眼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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