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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孟子容参加宴会的时候,沈越正带着阿翎在白帝城的大街小巷上窜。
白帝城地方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从小到大沈越玩过的,此刻,他看着阿翎盯着一个鱼灯,眼睛眨也不眨,满眼都是好奇兴奋。
那卖灯的大嫂立马拿了一个下来,然后递到阿翎的面前:“来来来,小姑娘,买一个。瞧着这鱼多漂亮,回去还可以照亮呢。”
这鱼是渔民在海中所捕的,晒干了之后鱼鳞依然有着蓝黄两色,他们在里面装了一个灯芯,点燃之后便可以照明了。
阿翎听了,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过头看着沈越,想要却不敢开口。
从小到大,她向女皇提过很多要求,然而女皇大部分都温和的拒绝了她,而付公公总是说“小帝姬,你祖母最喜欢你了,那是为你好”。于是她渐渐懂得,不要提要求,提了要求也不会被允许,还会让别人为难。
沈越看着她不敢开口的傻样,大笑了起来:“你喜欢就拿着,我付钱!”
阿翎欢天喜地的捧着鱼灯,歪着脑袋细细的打量着,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玩意儿。
沈越却瞧着有点悲哀,这可是长安小帝姬呀,结果……
他急忙压下自己这股同情的想法:“走吧,我带你去做好玩的事儿。”
沈越带着阿翎穿梭在巷陌中。
冬天里呼吸之间都是一层冷气,混合在蒸腾的熟食气息里,和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擦踵,阿翎像是一只放出笼子里的鸟儿一般欢快。
捧着红薯啃,弯腰混在人群中看斗蛐蛐儿,站在红楼下听着姑娘们缠绵的歌,甚至到了赌坊去赌了三吊钱,阿翎仿佛在这方面有特别的运气似的,出来便将三吊钱换成了三十吊钱,阿翎笑得合不拢嘴。
沈越带着她跳到高树上。
以前的阿翎想要将秋千给荡高点,都没人愿意,他们告诉她,公主,那样太危险。
阿翎双手紧紧的抓在树枝上,有些紧张:“不会掉下去吗?”
她低头看,只见人们在下面仿佛便小了些,嘈嘈杂杂的声音远远近近的传来,却像是都浮在脚下似的,轻飘飘的。
沈越笑道:“掉下去什么?有我在!你不要总低着头,松开,一边吃东西一边看,那才有趣。”
阿翎试着放松了一下,松开了手,然后发现自己果然没有掉下去,便开心的拿着炸豆腐往自己的嘴里送,然后抬起眼。
呀,看得好远。
之前他们走过的路,都远远近近的在眼前铺展开,她想如果自己站的高点,是不是还能看到外面的碧海呢?
她真想去海上看看呀。
沈越懒洋洋的靠在树枝上,问:“你还有什么想看的想玩的?”
阿翎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鼓起勇气:“海。”
沈越皱了皱眉头,阿翎见他皱眉头,立马道:“那我不看了。”
沈越的眉头舒展开:“你怕什么?看海就看海!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他说着带着阿翎去衣服店里挑了一件厚实的衣服,然后裹在她身上,接着便带着她跑到了海边。
海面晚上冷,风吹得嗖嗖的,即便裹着厚衣服,阿翎也冻得差点流鼻涕,然而她仍然兴奋而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海碧波涌,传来阵阵的回声,星光洒在海面上,海天一线,只有从目光的尽头涌起一条白线,慢慢的靠近,最后消散于无形。
沈越从小到大早就看惯了,没什么新鲜感,甚至有些想睡觉了。
阿翎喃喃的问:“大海的尽头是什么呢?是太阳么?”
沈越笑了一下:“谁知道呢,说不定还是月亮呢,反正没人去过。”
阿翎道:“我好想去大海的尽头看一看,也不知道那里是不是还有个阿翎。”
沈越被这傻丫头稀奇古怪的想法给逗笑了,他打了个哈欠,而阿翎听见他打哈欠了,又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大海一眼,最后道:“天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沈越站了起来:“那走吧,你想看以后还会看到的。”
两个人便朝着回去的地方走。
经过一个地方的时候,却见人潮涌动,最上面端坐着一个姑娘,艳若桃李。
沈越一向对漂亮姑娘都会多看几眼,而她这多看几眼,便被那姑娘给看见了。
沈越这样子一看也像是惹桃花的,并且是世家子弟。
桃李姑娘飘着一双媚眼,道:“想来公子也是文雅之士,不知能不能留一幅画?”
沈越没说话,倒是阿翎问出了声:“为什么要留画?”
桃李姑娘解释了,他们才知道。
这姑娘是走南闯北的,就在白帝城高唐城和天水城这三城徘徊,募集画然后义卖,义卖后得到的钱,便可以用来去帮助那些在偏僻地方的可怜人。而画画义卖最多的一幅,便会得到她亲手绣好的他的画作。
这完全就是帮人的好事。
阿翎转头看向沈越,只见他根本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
不远处,是那姑娘绣好的一幅画,大概是上位画画人的作品,远山近水混合在一片雾气中,意境超然。
沈越看着这幅绣画目光温和了起来。
阿翎扯了扯他的袖子,道:“你也画一幅吧。”
沈越想了想,走上前:“那么我就画一幅吧。”
旁边有布好的颜料笔墨和生宣熟宣,他寥寥几笔便画好了。
阿翎眼睛亮晶晶的开口,真心实意:“你画的真好!”
周围人都发出一声笑意,不是嘲讽,而是为这姑娘不分场合的捧场。
沈越也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他从小插科打诨惯了,这画画方面根本狗屁不通,现在这画上面只是寥寥勾勒的大海明月,简单粗糙至极,这样的画,别说卖钱了,别扔了都好。
幸好那桃李姑娘却没有丝毫轻视的样子,接过沈越手中的画,放在了旁边,只说了一句:“如果卖出去了,到后面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来感谢公子的。”
沈越哈哈笑:“那好那好。”
他这幅画,卖得出去就见鬼了。
他之所以画这幅画,还是因为看着那幅绣画,使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画了画之后,阿翎又问:“什么时候可以卖呢?”
桃李姑娘瞧着她可爱,便道:“三天之后就可以卖了。”
“哦。”阿翎点了点头。
沈越带着阿翎离开。
走在路上,阿翎的情绪突然间低落了下去,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沈越心里有事,看着她这模样,问:“怎么了?”
阿翎顿了顿,方才问:“你可不可以不赶我走。”
沈越愣了一下,没想到阿翎竟然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阿翎算是救了他一命,但是对于他而言,还是要将阿翎送出去。
她意味着麻烦。
所以他才在今天带着她出来玩,几乎是满足了她所有的要求。
但是没想到,他一直认为的傻丫头心思竟然如此敏锐。
他挠了挠脑袋:“阿翎,你必须走。”
阿翎低着头:“因为你很不喜欢我么?”
沈越有些烦躁:“不是的!但是你还是必须走,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该会长安去。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的身份,你知不知道,如果被你的祖母知道,我会死的。”
阿翎热切的看着他:“我不会让你死的!”
沈越简直和她说不清,女皇要发怒,谁拦得了?而且,那女皇心底,还有亲情这回事吗?有就不会将她的儿子几乎杀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凌天这个对女皇恨之入骨的儿子了。
他压下了脸色:“你不走也得走!我会将你送走的!必须走!”
阿翎很伤心,她握紧了自己手里的糖,哀求着:“那么,我等几天以后再离开好不好?等几天之后,阿翎一定乖乖离开。”
沈越心烦意乱:“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儿,你在这一天我都不放心。”
阿翎不说话了。
沈越加快了脚步。
因为心烦意乱,他低着头往前冲的架势,直接的撞到了前面的一个人身上。
沈越急忙道:“抱歉。”
看都没有看那人一眼急急忙忙往前走。
阿翎急忙跟了上去。
被沈越撞住的人依然站在那里,最后,抬起了头。
星光仿佛都洒在了他的脸上,他手里拨动着一串玉珠。
无情却又悲悯。
淡漠而又温和。
他拨动着手里的玉珠,像是拨动着新一轮的命盘,在这些虚假的表象下,即将掀起一场新的灾难。
——
孟子容和沈谢两个人在回来的路上。
薛星莱早就拉着顾音歌去白帝城转了,之前一直和楚江流这个闷葫芦在一起,她都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好不容易放飞,就拽着同样恨不得离开自己大哥五百丈远的顾音歌往前冲去。
顾启连便在后面和楚江流交流了起来。
只剩下孟子容和沈谢二人单独行。
两个人默默走了一路,沈谢的声音传来:“他很好看么?”
孟子容愣了一下,等到她想起他说的“他”是谁的时候,孟子容诚实的点了点头:“是的,好看。”
沈谢将竹笛往自己的手里一扣,叹了一声,然后看向孟子容:“小姑娘,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在吃醋?”
吃醋?
孟子容看着他。
沈谢道:“你什么时候看我能像看他一样魂不守舍,我一定会很开心,开心的坐在那里不动三天三夜,让你看个够。”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角下那滴泪痣妖娆且温柔,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孟子容被他的嘴角一勾,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勾了起来。
沈谢却温柔的执起她的手,像是哄小孩一样诱哄着她:“以后不准再这样看别的男人,知道了吗?”
孟子容讷讷:“好。”
沈谢继续微微笑:“以后想看人了,记得看我,像我看你一样,如果不会我来教你。”
孟子容觉得他的笑声让他有点怕怕的,但是到了最后也只能点了点头:“好。”
沈谢抬起手摸摸了她的发,接着抓了一把花生递过去:“乖。”
孟子容觉得这种感觉有点异样,但是也说不出这种异样在哪儿,只好接过了花生塞入自己的嘴里。
她忽然觉得沈谢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但是究竟是什么样子,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是否在温和的表象下藏着一头猛兽,撕开那层表象,才是真实。
可是,他在她面前,从未撕下那层表象,也不舍得撕下。
怕吓住她。
——
对于女人而言,买东西始终是一件永远不会淡化的乐趣。
虽然长安城他们也买的多,但是也贵,他们在这里,只花了十分之一的钱就可以买到比长安城更多十倍的东西。
顾音歌的手里套着一串贝壳套着手串,五颜六色的十分漂亮,她在自己的手腕上摇了摇,最后发出叮叮当当的一串声音。
“哎呀,真漂亮。马上就是春日了,我正不知道带什么回去给他们呢。这些东西挺好玩,我要给他们。”
薛星莱陪着她,自己也买了一大堆,这里的珍珠粉又多又便宜,白帝城的人都经常用珍珠粉,脸色十分白皙。
顾音歌一向不爱涂脂抹粉,但是那口脂颜色鲜艳动人,见所未见,见着欢喜便买了一盒。
两个漂亮姑娘在街上欢快的穿梭,引得众人频频注视。
两个人买到夜市都快完了,方才赶回家。
薛星莱离开后,顾音歌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她拿出那盒口脂,对着镜子抹了一下,抿了抿,在灯下的镜子里映出更增艳色。
她喜滋滋的准备回头,却见一个人影冷不丁的立在后面。
她吓得往后一退,定睛一看,却见是顾启连,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吓死我了大哥。”
大概是买了东西心里开心,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笑嘻嘻的开口:“你看,这是我给你们买的东西。这是你的,这是二哥的,这是三哥的,这是五妹的,这是爷爷的,这是奶娘的,这是……”
她絮絮的说着,凡是禹王府里的人都有,甚至连那头老牛都有。
而他的东西,和顾启风顾启云的没有一点区别。
那向来冷静的心顿时有些烦躁。
他已经失去了慢慢等待的心。
尤其是离开时老禹王的话。
“音歌年纪不小了,我已经推了很多求亲的了,如果音歌还不喜欢你,只把你当哥哥,你还能留着她吗?”
想到此处,在看着顾音歌那俏丽的脸,他一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