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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他也觉得,这种事是不可能的,自己远远不是那种了不起的人,不行就是不行。但是,在现在这种场合,总觉得不太愿意向朱莉说这种丧气话。其实一弥也有点逞强了。
不知有没有看出这点,朱莉用嘲弄的口吻说。
“哎呀哎呀,真了不起,小伙子。”
“没什么我好歹也算是帝国军人的三儿子。”
“应该说是男孩子吧。”
【注:第三个儿子在日语写成“三男”,朱莉这里纠正他是“男孩子”,而不是“男人”。】
朱莉哧哧地笑了起来。
被嘲笑的一弥脸红了。朱莉很开心地说。
“我就喜欢你这种孩子。一起活着回去吧。”
听到朱莉天真的话,一弥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时语塞。
——终于到了目的地的那一层。“到了。”走在前面的奈德似乎放了心。一弥也松了一口气,对旁边的维多利加说。
“快到了。”
然而,这时。
走在奈德后面的莫里斯发出了绝望的叫声。
一弥和朱莉吃了一惊,面面相觑。紧跟着跑下楼梯。
楼梯的最后两阶,脚踩上去发出啪嚓啪嚓的水声。隔着鞋子也能清楚地感到分开水走的触感。苍白的白炽灯光映照着楼梯。
是海水。
浸水很严重,浑浊的海水直逼膝盖。
两旁排列着货物室和机械室的这层与上面完全不同。仿佛身处巨大的陶管中。走廊看起来又脏又杀风景。肮脏的水哗啦哗啦地晃动着,泛起小小的波浪。一副绝望的情景。
奈德和莫里斯呆呆地看着彼此。
然后,莫里斯先开始大声嚷起来。
“怎么回事!真是的这样的话,不就没办法去船头了吗!?”
奈德也无可奈何地低声抱怨。
这时。
随后走下楼梯的朱莉,不顾已经淹到她膝盖的水,啪嚓啪嚓开始沿着走廊往前走。两个男人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朱莉回过头。
她朝着一弥。
“你在干吗?快点过来啊。快点就还来得及!”
“啊好的!”
略微迟疑了一下,一弥用力地点点头。
他弯下腰,对维多利加说。
“上来!”
维多利加愣了一下。
远处的朱莉也叫道。
“快坐上去啦!”
“快快!没时间了!”
维多利加“嗯—啊”支吾了一阵。勉勉强强地爬到一弥背上。
一弥感到一种过于轻盈,不像人类,反而像小猫小狗之类的爬上来一的感觉了。虽然不情不愿,但坐上来以后,她却立刻用两条细细的手臂紧紧地圈住了一弥的脖子。
“痛痛痛,维多利加,我喘不上气了。”
“忍一下。”
“不要。会被你勒死的。”
虽然和维多利加斗着嘴,但一弥还是哗啦哗啦地开始在水中前进。
后面传来了莫里斯和奈德出发的声音。
——不久,传来了走在前面的朱莉开心的叫声。
“太好了!这层的走廊没有被隔断。各位,到船头了。快上来!上楼梯!”
听到她的话,一弥加快了脚步。维多利加似乎也挺开心,在一弥的背上仰起了脸,小小的两条腿开始叭哒叭哒地甩动起来。觉得她几乎要摔下水去的一弥支撑她的手更用力了。不知道是否体会到了他的辛苦,维多利加依然很开心地继续叭哒叭哒地晃着她的腿。
到达了船头的楼梯,为了躲过机关,他们再一次慢慢地往上爬。
莫里斯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之中有〈野兔〉。不能大意。对了!”
他叫了一声,突然往上面一层的走廊奔去。
那里位于他们一开始所在那层的下面。可能正因为如此,灯光微暗,走廊上铺的绒毯也沉旧起毛。原本的深红色,颜色发暗,人们经常通过的中间部分,也薄了很多。洋灯也都是没多少装饰的实用型。墙壁上木板的纹路也变得很显眼。
莫里斯到处奔跑着,就近依次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这里是三等船室,打开门,每间里面都挤着几乎要碰到天花板的四层床铺。看来莫里斯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奈德吓了一跳。
“大叔,你在干吗?”
“如果这艘船再现的是曾经的箱子,那应该就在附近。没错找到了!”
莫里斯的脸上一副扭曲的胜券在握的表情。
奈德正打算靠近。
“啊!?”
他叫了一声,慌慌张张地站住了。
转过身来的莫里斯手里,握着一把枪。颤抖的双手握着的那把枪,如同夜晚般黑亮。
“哇!”
奈德大叫,躲到了维多利加和一弥的身后。莫里斯呲牙咧嘴地笑着。
枪口对准了他们。
“这艘船上藏着许多武器。抽屉里,花瓶里,绒毯下到处都有。这也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
身后传来朱莉的声音。
她很悲哀地看着莫里斯。手颤抖着,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莫里斯面无表情地看着朱莉的样子。然后,十分顺理成章似的得意洋洋地说道。
“为了自相残杀。”
“怎么回事?”
莫里斯耸了耸肩。
“他们之中有人中了机关死了。还有人发现了武器,开始互相残杀。一切与我们的计划一样。因为如果让很多人存活下来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必知道。而且”
莫里斯微微一笑。
“还有〈猎犬〉。”
“〈猎犬〉?”
“嗯,没错。”
莫里斯不说话了。
然后,他缓缓地拉动了枪的滑座。
咯嚓——!
随着一种不祥的声音,子弹滑入了弹道。
“〈野兔〉去死吧!”
看到他的枪口正对着维多利加,一弥吃惊地大叫起来。
“等莫里斯先生,为什么!?你自己不是说过,维多利加不是犯人,是真正的贵族吗!”
“事已至此,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幸好,子弹有六发。杀了所有人,我一个人从这艘船上逃出去。”
“什!?”
“反正这艘船很快就会沉没。管他证据什么的,一切都会葬入海底。就和十年前一样!”
一弥挡到维多利加的前面。
与枪口面对面。一弥冒出了冷汗,腿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起来。一弥咬紧牙关挡在维多利加前面。
身后的维多利加毫无紧张感地戳了戳一弥的背。
“久城,你在干吗?”
“什什什、什么干吗,从、从邪恶的子弹下,保、保、保护维维维多利加!”
“你会死哦?”
“可、可、可能会。但这样一来,维维维多利加就不、不会死了。”
“话是没错?”
“是、是我让你来的。所以你必须活着回去。作为帝国军人的三儿子,我有责任。”
一弥的脑海里,浮现出总是端着一副滴水不漏的姿态的严肃父亲,以及和父亲一模一样的两位哥哥的身影。记得有一天,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他被带到了父亲他们常去的附近的道场。一弥冷不防被大人摔了出去。他没有反击的勇气,趴在道场白色的塌塌米上,尽管是男孩子,他当时却差点哭了出来。不甘心,伤心,觉得自己没出息。一弥想起了当时一脸失望地俯视着自己的哥哥们的表情。
(因为是末子,太娇惯了吧)
那时在道场上,有人小声这么说了一句。大概是围观的大人之一吧。那句无意的话,在一弥的心里留下了无法消除的疼痛。
“所以,维、维多利加”
他认真地看着身旁的她。
“——!!!”
维多利加睁圆了闪着翠绿色光芒的大大眼眸,抬头看着一弥。
一弥突然想到,自己是第一次看到维多利加如此吃惊的脸。至今为止,每次向她讲述诡异事件时,她一向会很高兴地热衷于谜题——即“混沌”。那时,她似乎也会有些许吃惊的表情。
然而,眼前的维多利加脸上所出现的。是和那种时候完全不同的表情。
那是一种纯粹的惊讶,就像发现某种少有的东西而一心投入观察的表情。然后,她感慨地说。
“久城,你难道是个老好人?”
“什么意思你在夸我吗?”
“不是。”
“嘲笑我?”
“你胡说什么。这只是在指出事实,我说。你在一本正经什么啊?”
“你!”
一弥眼看就要爆发了。
——砰!
枪声响了。
(被击中了!?)
一弥下意识地抱紧并护住维多利加。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发出悲鸣。
出生以来到现在——从小看着优秀的哥哥们而长大,觉得自己也必须努力所以拼命学习的童年时代。决定留学,出发的事。在圣马尔格瑞特学院的每天,以及和维多利加命运般无法挽回的,总之是具有冲击性的邂逅——这一切种种如同走马灯一样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又很快消失了。
…
(咦?)
一弥没有死。
他提心吊胆地睁开眼睛,维多利加正满脸不乐意地扭动着身体。
“好难受。你是想杀我吧?”
“我说你啊!”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这算什么口气,一弥尽管很生气,但还是放开了维多利加纤细的身体。
莫里斯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眉间开了一个黑色的窟窿。带着惊讶的神情被杀了。
回头一看,朱莉单膝下跪,举着小型手枪。红色礼服的裙摆叉开,能看到部分白得耀眼的腿。
她面无表情地放下枪,站起身。
似乎是为自己辩解。
“我也找到了。藏在墙壁的洋灯下的。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没说出来。”
奈德阴沉着脸,走近莫里斯的尸体。他捡起莫里斯握着的枪,朝着正不断浸水的楼梯下方扔了下去。
——哗啦!
水声之后,溅起一个不祥的水泡,枪沉了下去。
奈德回头看着朱莉说。
“你也把枪扔掉。”
“什!”
“本来大家就都很怀疑对方了。有了这种东西,真的会自相残杀的。我也扔了。来,你也”
“可是”
“还是说,你有什么理由想带着武器?”
朱莉咋舌。
把小型手枪丢到了楼梯下。发出哗啦一声。
“走吧。去无线室。”
然后开始上楼。
突然,她的手提包滑落下来。
维多利加捡起了包。一弥奇怪地想,咦?维多利加似乎没有亲切到会去捡别人掉的东西。
维多利加似乎并没有打算郑重地还给朱莉,她把手提包丢向朱莉。包从空中飞过,被朱莉接住了。
接住了包的朱莉再次开始上楼。
其余三人也跟在她后面。
2
随着他们一步一步登上楼梯的步伐,水滴不停地从一弥和朱莉、奈德湿漉漉的衣服上滴落下来。
唯一没有弄湿衣服的维多利加,高级的蕾丝和花边,以及下面露出的丝绸袜子也全部沾满灰尘,变得黑乎乎的。
在一旁看着她的一弥,不知为何感到很对不起她,同时又觉得自己很没用。那个总是在大图书馆的植物园,悠然自得地翻着书本的维多利加。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神圣可畏的少女,自己居然让她在这种眼看就快沉没的船上搞得满身泥土。
想到这里,一弥握住她的手更紧了。维多利加疑惑地看着他。
“有件事我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在意。”
“什么事?”
“久城,你嚷着自己是帝国军人的三儿子吧。”
“是的。”
“三儿子有存在的意义吗?”
“啥—!?”
一弥甩开了维多利加的手,怒气冲冲。
看到他真的动了怒气,维多利加反而吓了一跳。
“我、我说,你生什么气啊?”
“我说你啊,从刚才开始,满口什么老好人,三儿子的。你是想找我吵架吗,维多利加?”
“没、没有啊。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我只不过把它认为是混沌之一而已。”
“我告诉你,虽然身为三儿子,我的成绩可是最好的!”
两个人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
“在你那个国家,优秀的三儿子会升格成为长子吗?”
“不会。只是想争口气。因为哥哥们总是被另眼看待,所以我拼命学习,希望能比过他们。”
话虽如此,在附近的道场被摔出去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