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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夜,芷暮错失良机,至今心中仍好生后悔!”
听他提起中秋之事,吴越俏脸一红,只听他又说道:“自那日起,芷暮每日思念姑娘,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吴越虽长在青楼,可从未与男子谈情说爱,听楚芷暮一番话,不禁面红耳赤,可又忍不住想多听他讲几句。
楚芷暮见她不语,心中大喜,继续说道:“芷暮下定决心,要与姑娘共结连理,一生一世,决不辜负姑娘。”
吴越一怔,道:“楚公子是前科状元,又是当今臣相乘龙快婿,前程无量,吴越不过是个平凡民间女子,过不多时公子便会忘了吴越了。”
楚芷暮摇头道:“芷暮一生,见到姑娘前从不知刻骨是何感觉。可芷暮多次在梦里见到姑娘,便恨不得这梦一直梦下去,便是永远醒不过来,也甘心情愿!”
吴越想起那日见他身旁女子,于是说道:“公子家有娇妻,何须理睬我这么一个平常女子。”
楚芷暮长叹一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名,天下攘攘皆为利,芷暮每日起早贪黑,不过为些熙熙攘攘之事。”
楚芷暮当日被臣相招赘,心中还得意了一段时日。可婚后不久,便觉妻子虽温良有加,却无半分情趣,不免有些后悔,待到见过吴越,后悔之心更是大增。
说完他左右一顾,看见树下卧着的一块大石,当下说道:“芷暮对姑娘之心,天地可鉴!姑娘若是不信,芷暮便对这块大石起誓!”
说着便要下跪,吴越一声惊呼,忙伸手去拦他。楚芷暮手触到吴越温润小手,心里一荡,伸手握住吴越的手。
吴越大吃一惊,奋力挣脱,楚芷暮见她一脸娇羞,低声说道:“我岳丈是当朝臣相,只怕眼下还容不得姑娘进门。我朋友有间宅子说可借给我,我明日便收拾了出来让姑娘住。”
吴越又羞又急,再一使力,终于挣脱了楚芷暮,她打量楚芷暮一眼,冷冷说道:“公子错爱!吴越如今已不是青楼女子。”
楚芷暮忙道:“在下绝无半分轻薄之意,请姑娘明察,不过是宽些日子,芷暮定会将姑娘接入家中,给姑娘一个名分!”
吴越冷冷说道:“吴越这辈子,从未想过过荣华富贵的日子,只求平平安安,公子日后若再胡说,莫怪吴越无理!”
说完她福了一福,径自转身而去。
楚芷暮在原地呆若木鸡,心中懊悔不已,吴越一尘不染,不食人间烟火,今日我怎如此唐突佳人,只怕她再也不会理我了。他心中反复思忖,又想不出为何会被佳人拒人门外,见她眼色决然,不似女子害羞之态。
思来想去,仍不得其果,不觉晌午时分,楚芷暮只得失魂落魄地从百花园出来,只觉天地一片浑浊,日月无光。
他垂头丧气地翻身上马,路上经过一家酒肆,酒保站在路边向他招手,道:“客官,天寒地冻,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吧!”
楚芷暮抬头看见门口挑了的酒旆,心中忖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当下翻身下马便走了进去。
酒入愁肠,楚芷暮却觉得更加惆怅,不知喝了多久,忽然听得一片嘈杂脚步声响,他想转头去看,头却犹如千钧之重。
只听一人大叫:“姑爷在这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芷暮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屋内雕梁画栋,自己躺在一张榻上,榻前站了两个女子,当先一位,隐约便是吴越。
楚芷暮大喜,伸手便去拉她袖子,口中说道:“吴越姑娘,芷暮对你真心一片,今日鲁莽,姑娘别怪!”
却听哐当一声,似有瓷杯摔在地上,楚芷暮头向后一仰,便昏睡了过去。
☆、冬日取暖
且说吴越带着小满回到花满楼,老鸨和楼里的姑娘们围坐在一楼大厅里烤着炭火磕着瓜子叙闲话。秋菊一眼瞧见吴越手中捧了一大束梅花,她笑道:“好香的花!”
老鸨这时已亲自捧了一只广口百鸟朝凤花瓶走过来,吴越将花插入瓶中,屋里顿时香气四溢。
众人闻着香味,拍手称好,老鸨道:“若不是怕冷,我也想去百花园瞧花去。”
吴越抿嘴一笑,道:“妈妈出了门,一会便不觉得冷了。”
一连几日下雪,长安城内外一片冰天雪地,冬日男人不愿出门,花满楼自然冷清了不少。
秋菊拉了吴越在火炕边坐下,老鸨突然想起一事,道:“朱公子一早又托人给你捎来了一只包,说是给你制的衣裳,你先瞧瞧罢!”
吴越一听得朱公子三个字,脸顿时红了,只见春兰已递了一只黄帛包好的包来。
老鸨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一件红色绫裘,面上用上等丝绸所制,用金丝线绣着并蒂莲花纹,边上用整条的狐狸尾巴滚了一圈。
打开一看,金光灿灿,华贵至极,顿时满堂生辉!
众人看得一声惊呼,半晌,秋菊才道:“吴越身上这件貂皮斗篷大衣不是才送来几日么?今日怎又是一件新的!”
老鸨也叹道:“乖乖不得了,老娘年轻时怎没遇上这么好的人?”
正说着,只听门口一个声音道:“妈妈,原来你们在这儿烤火!”
门帘翻动,少丹提着三只锦鸡走了进来。
自打少丹给老鸨送了一张狐狸皮后,老鸨便不再为难他,他三天两日地便来找吴越,每次从花满楼大堂大摇大摆地穿堂而过。
每次来,便是会带上些皮子或者野味来送给院里的姐姐们,所以姑娘们也喜欢他来。
老鸨眼睛一眼盯在少丹手上那三只活蹦乱跳的锦鸡上面,笑着招呼道:“哟,少丹来了,快进来烤火!”
少丹走过去,将鸡放到老鸨脚边,说道:“天冷,妈妈拿鸡炖了喝汤暖和暖和。”
老鸨欢天喜地地接道:“难得你想得周到,多谢多谢,天冷,你没事多来走走,瞧瞧你吴越妹子。”
吴越看见少丹,眼睛一亮,道:“少丹哥哥,咱们又去冰嘻么?”
少丹点头,道:“小雨先去了,在河边等咱们,咱们走吧。”
说罢便拉着吴越要走,老鸨喜滋滋地拿手拨弄那鸡,对吴越道:“吴越啊,换上这身新衣裳再出去玩吧,你瞧这色,多喜气啊!”
众人也跟着嚷嚷,吴越无法,只好道:“少丹哥哥,且等我换了衣裳来。”少丹点头,吴越便拿了绫裘去了阁楼。
春兰见她走远,拿一双长长的铜箸去拨那碳,突而想起婉儿来,便问:“妈妈,怎不见婉儿?”
“婉儿昨日被周侍郎接去听戏”,老鸨笑道,“说是晌午才送回来。”
秋菊一听周侍郎的名字,忙问道:“妈妈,哪一个周侍郎?”
老鸨笑道:“还有哪一个?还不是那一个!”
秋菊啐了一口,道:“他呀——婉儿从前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如今倒好上了。”
老鸨叹了一口气,道:“朱公子也不知忙些什么事,成日不见人影。”
朱禹辰自三年前见到婉儿,便成了花满楼的常客,可不知怎地,这一年来便来得少了。
自中秋后,来得便更少了,婉儿重阳生病后来看了一两次,但都只略略坐了会便走了。前次来送吴越的饭食钱,也只放下银子便走,连楼也没上。
说起朱禹辰,算得上老鸨见过的出手最阔绰之人,原本以为婉儿会替自己留住这只金凤凰,如今倒好,索性人也不来了。
想到此间,老鸨不由愁肠万千,只听秋菊笑嘻嘻地问道:“妈妈,朱公子到底拿了多少银子,你才放了吴越啊?”
老鸨想起白花花的银子,脸现得意之色,伸手一个巴掌在秋菊眼前晃了晃。
“五千两?”秋菊道。
老鸨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众人一怔,都咂舌不已,也不知朱禹辰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使不完的银子一般。
老鸨一直自忖阅人无数,可认识三年,这个朱禹辰的心思她也不能猜到一二,不由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戴在手上那枚戒指。
“那日他说要赎吴越,我自然舍不得,便随便说了个数,想吓走他,哪知他一口应允。我心中懊悔,又跟他要他手上的这枚戒指,他脸色一沉,却仍是给了我!”
老鸨说着连连叹气,仿佛做了笔亏大本的买卖。
秋菊瞅了瞅戒指,道:“妈妈,这不过是枚普通的玛瑙戒,有什么稀奇的?”
春兰笑道:“说你不识货吧,你还不信,朱公子身上配的穿的,哪样是稀疏平常的?”
老鸨得意地将戒指摘下来,举在头顶道:“你们仔细瞧瞧,这戒指可有何古怪?”
姐妹们一齐凑过去瞧,春兰问:“妈妈,这玛瑙里似有水在晃动?”
老鸨呵呵一笑,将戒指小心翼翼地戴上,说道:“还是你眼神最好,这叫水胆玛瑙,里面正是有水呢,我第一次接客的爷手上也戴了这东西,可他贱的很,看也不让我多看一眼。”
众姐妹哄的一笑,春兰扭头瞧见夏荷正绣着一副缎面,不由咦了一声,问道:“你莫不是又想从良,竟绣起了这个?”
众人听到她的话,才注意到夏荷手中的针线,秋菊一把抢过,只见上面绣着一枝荷花,上面停了一只蜻蜓,那蜻蜓栩栩如生,似正要飞起来一般。
夏荷从前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绣娘,可遇人不淑,嫁了个赌鬼。
丈夫嗜赌成性,还不起债,索性将夏荷卖到了花满楼。花满楼里的姑娘生意好,自然不用自己绣花,夏荷来这不久便不再绣东西。
夏荷笑道:“吴越缠着我学绣花,前日我瞧她绣的东西,忍不住手痒,这几日左右无事,便也绣着玩。”
老鸨不知是吴越竟学起了女红,不由大为惊诧,只听秋菊笑道:“吴越学了,只怕婉儿明日也会拜你为师!”
春兰拿火钳拨了拨炭火,向里面又添了块碳,说道:“婉儿向来把吴越当亲妹妹待,我瞧她不曾吃醋。”
哪个女子会让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子耳鬓厮磨?秋菊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少丹见屋中老鸨与姐姐们说着闲话,便拿眼不住地往后门瞧,秋菊笑道:“急什么,你的吴越妹妹换好衣裳,自然会出来,你陪姐姐们说会儿话。”
众姐妹哄的一下笑了起来,玉儿笑道:“秋菊,我劝你死了心吧,你没瞧出来么,人家喜欢的是吴越妹妹。”
少丹一听此话,脸一下红了,道:“吴越是我妹子,姐姐们可别瞎说。”
秋菊白了一眼玉儿,转头笑嘻嘻地说道:“男人的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么?你若求我,我便教你个法子,让吴越今后夜夜都离不开你!”
少丹脱口问道:“什么法子?”话一出口,便听见众人哄的一声又笑开了,知道她说得不是好事,不由大为窘迫。
玉儿见他不吭声,一张俊脸尽显女儿般的羞涩,虽是穿着寒酸,可人高马大,实在是个俊俏的男子,不由心痒痒地,当下便凑到少丹耳边说道:“晚上来我房里,我细细地教你。”
少丹耳听得软言细语,鼻中闻到阵阵幽香,他年近二十,正是怀春之时,不由面红耳赤,血脉喷张。
便在这时,只听门帘响动,吴越带着小满又走了进来。少丹大叫一声:“吴越妹妹!”便迎了上去。
众人见那绫裘穿在吴越身上,华服生辉,啧啧又是称赞一番。少丹见到吴越,只想快快离开,于是拉了她便往门口奔,老鸨低眼看见地上三只犹在扑打着翅膀的锦鸡,假惺惺地道:“在这儿吃了晌午再走吧!”
少丹已拉着吴越奔到门口,回头笑道:“多谢妈妈,下回再来!”
话还没说完,两人已出门而去。
☆、冬日冰嬉
两人来到河边,只见河两岸光秃秃的柳枝挂着絮絮的白雪,河面上早已聚了许多正在冰嬉的青年男女,这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少丹、吴越!我在这里!”
说话之人正是小雨,只见她身穿一件红棉袄,背上负着一只布包,等两人走近,便笑道:“吴越妹子今日这身红衣裳好看得紧!可仍是那个回蛮子送的?”
吴越脸上一红,少丹笑道:“你且少说两句罢!”
小雨呵呵一笑,又从包袱里掏出几张大饼和几根大葱递了过去,笑道:“先吃些东西,一会儿才有力气。”
三人吃完东西,小雨又从身边取出三双冰刀鞋,分给两人穿上,对吴越笑道:“你已学了几日了,今日我们不牵你手,你可敢一人玩么?”
吴越心头虽是有些胆怯,但见少丹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当下答道:“自然是敢的。”
当下三人从一棵树下小径溜到冰上,少丹牵了吴越的手滑向河心,吴越笑道:“少丹哥哥,今日且让我自己来!”
少丹点头道:“东边有条泉水仍在滴水,那儿水暖,你千万别过去。”
这时小雨已一声欢呼,自己向西而去,她本身轻功就好,只见她身轻如燕,在冰上如履平地,不断在人从之中穿来穿去,引得周围人一片叫好。
吴越看得心痒,放开了少丹的手,自己也向旁滑去。
初时还小心翼翼,滑开两尺竟未摔倒,不由一阵窃喜,将胆子放大了些。
再过一炷香,吴越渐渐掌握如何平衡,只觉身子越来越轻,似是飘在云端一般,当下催动脚下冰刀,向少丹奔去。
刚一转身,听见身后有人唤自己名字“吴越——”
声音远远传来,吴越回头一看,东边岸上立着一男一女,那女子身着一件藕荷色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