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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转身,听见身后有人唤自己名字“吴越——”
声音远远传来,吴越回头一看,东边岸上立着一男一女,那女子身着一件藕荷色斗篷,亭亭玉立,正是婉儿。
婉儿边上男人,身形高大魁伟,吴越只瞥他一眼,心口顿时突突跳起来。
正一愣之间,婉儿声音又传来:“吴越妹妹,快过来!”
婉儿扬起小手向吴越招手,吴越恍恍惚惚,向她奔去。
片刻之间,便见两人面孔,只见婉儿巧笑盈盈,挽着朱禹辰手臂,朱禹辰在她身旁默然而立,一双黑眸正瞧着自己。
吴越不觉唇边绽出微笑,却听见朱禹辰突然大声喝道:“越儿,不要过来!”
吴越一怔,还未回过神来,只觉身旁猛地窜出一条人影,一手便揽过自己的腰。
吴越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只觉脚下一沉,随后便听见喀拉拉一声响,跟着脚上一冷,一股透骨的凉意从脚下迅速蔓延上来。
拦住吴越之人正是少丹,他远远见到吴越忘了自己叮嘱,竟往东边而去,急得放声大叫,奈何吴越充耳不闻。少丹当下想也不想,便飞奔过来,想要拦住她。
却不想为时已晚,吴越已到薄冰之处,两人双双跌入冰河之中。
少丹只觉全身冷入骨髓,他左手揽着吴越,右手奋力去攀那破了的冰层。
哪知冰层太薄,经少丹手用力一攀,又喀拉拉裂开一大块,扑通扑通掉入水中。
耳听得周围一阵惊呼之声:“有人摔倒冰窟窿里啦!”
少丹右臂一振,奋力想将吴越抛出去,却觉吴越此时身重无比,少丹忙伸手去解她脖上丝带,想将那件浸透了水的绫裘除去,不料手还未触到那袍子,一股水流过来,少丹只觉自不由已,抱着吴越向冰下飘去。
吴越此时已被连喝几口冰水,心知自己拖累少丹,两人必死无疑,当下大声道:“少丹哥哥,快放开我!”
一语未毕,铺天盖地的冰水涌上头来,吴越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此时刺骨的冰水灌入少丹耳鼻,少丹心中也是暗叫不好,眼瞧着已被暗流冲离冰窟,他想游回去,却觉身体沉重无比,只得奋力将手指往头顶一插,拿手指死死抠住头顶冰层。
那冰又冷又硬,十指连心,少丹只觉一阵钻心疼痛,难道自己和吴越便要葬身在这河水之中?但要自己此时弃吴越独自生还,却又是万万不能!
便在这时,头顶一团红云飘过,前方冰层出现裂缝,像是有人奋力砸冰,少丹精神大振,知道是小雨已赶来相救,心中默默念道:“妹子再撑片刻,咱们便有救啦!”
他一面奋力用手去撑住头顶冰盖,一面低头去瞧吴越,却见她已双目紧闭。少丹心急如焚,又抬头瞧去,却见那缝隙虽是一点点扩大,自己却已精疲力竭,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正在绝望之际,却觉身外两尺之处裂缝轰的一声响,破开了一个大洞,一块巨石跟着沉入水中,少丹大喜,将手缩了回去,顺着水流飘过去,用手攀住冰口,只见小雨探了半个身子趴在冰上,正伸手过来,口中叫道:“快,把妹子给我!”。
少丹将怀里吴越推过去,小雨抓住她的胳膊便往上提。可她刚才奋力砸冰,此时哪还有半分力量?
正在这时,一双大手揽过吴越,将她稳稳接了上去。
少丹爬出冰窟窿,心中暗叫:“好险!”他用力摆动脑袋,将头上身上的水珠甩掉。却见朱禹辰已除下吴越身上那件湿透的斗篷,将自己身上那件黑貂裘衣给她裹了抱在怀里。
少丹小雨抢上去,只见吴越双目紧闭,已昏迷不醒。
小雨忙探她的鼻息,犹有一丝气息悠悠,不由大叫:“吴越!吴越!”
朱禹辰将吴越侧转身子,轻拍背脊,过了片刻,吴越嘴边溢出一些水来,人却仍是未醒。
这时婉儿带着应儿赶了过来,见到吴越这般模样,两人吓得三魂六魄失了一半,应儿啊地一声叫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婉儿还未开口,泪珠儿便滚了出来,大声唤道:“好妹妹,你可别吓姐姐,快醒醒,快醒醒呀!”
吴越双目紧闭,仍未醒来,朱禹辰想也不想,沉声道:“先回花满楼!”
当下甩开大步,也不理婉儿众人,独自便向岸边奔去。
☆、命在旦夕
朱禹辰抱着吴越跳上马,一扬马鞭,马儿一声长嘶,风驰电掣般向前奔去。
一进花满楼,朱禹辰直奔小阁楼,小满正趴在窗户上数着冰凌子,突然听到砰地一声门响,她唬了一跳,回头看见朱禹辰抱着吴越进来,一路走脚下一路趟水。
“快去生一盆火来,越大越好”,小满错愕之间,只听朱禹辰大声吩咐道,她“哦”了一声,忙奔出门去。
只听得脚步声纷沓而来,老鸨并着院里的几十个丫头婆子一齐涌了进来。
老鸨一进门便扑到吴越床前,拉着吴越的手一迭声惨呼道:“好端端的,为何要去玩这劳什子冰嬉?这不要了妈妈的命么?”
说话间便听见房门口脚步声嘈杂,少丹、小雨与婉儿带着应儿先后奔进屋来。
众人见吴越这光景,想起她素日来乖巧听话,皆忍不住落下泪来,婉儿早已泣不成声,应儿在一旁边只顾拿着帕子给她拭泪。
小满这时端了满满一盆炭火来在床边放下,屋中顿时暖和如春,只听一个婆子在门口连声囔道:“胡大夫来了!”
众人回头一瞧,果然是胡大夫提着药匣急匆匆而来,众人忙让过一条道来,那胡大夫信步走上前,瞧了一眼,摇头叹息道:“唉,这位姑娘气数已定,妈妈节哀顺变罢!”
众人原指望着大夫来了能让吴越醒来,却不想胡大夫也无力回天,顿时心头皆冷了大截,小雨勃然大怒,喝道:“你如何敢说这种丧气话!你信不信我揍你!”
胡大夫见她气势汹汹,虽是长得眉清目秀的姑娘家,却活脱脱一个女山贼模样,不由苦笑道:“老朽无能为力,姑娘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啊!”
小雨伸手揪住胡大夫胡须,手一紧,胡大夫只觉下巴骤痛,哎哟一声大叫起来,小雨骂道:“大夫瞧病,望闻问切,一样也不能少,你这么草率望,连脉也不把一把,便说人要死,你是个什么大夫!”
胡大夫哎哟直叫,少丹忙拦住小雨道:“小雨,别胡来。”
小雨怒气冲冲地放开手,胡大夫一边用手捋着胡子,一边道:“你瞧她这模样,我问她会说吗?老朽从医四十载,病人如何,一眼便知,哪用——”
话没说完,只见小雨又伸手过来,忙打住话身子往后一缩。
婉儿早已泣不成声,问道:“胡大夫,我这妹子果然没法子了么?”
胡大夫瞥了一眼婉儿,慢悠悠地说道:“若是后日日头升起时还未醒来,便不会再醒了。”
朱禹辰心头一痛,大步走到榻前,将吴越扶起拥入怀中,用手将被褥掖好被角,又让小满将炭火拨得更旺些。
小雨自和外公走南闯北采药,突然想到,吴越是因寒气入侵而病,只要有法子驱寒,自然便可醒来。
当下叫道:“我有法子了!”
少丹一怔,问:“什么,你快说!”
“火麻草”,小雨叫道:“天山火麻草!”
胡大夫已拿起自己家什走到门口,听到小雨的话转过头来道:“小老儿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此种药材!”
小雨撅着嘴又冲上去,胡大夫猝不及防,胡子又被她一把揪住,只好又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小雨道:“你这种庸医自然不知,这火麻草长在天山冰天雪地里,是能起死回生的宝物!”
胡大夫痛得龇牙咧嘴,含糊不清地求饶道:“姑娘既是知道,那赶紧去买来替这位姑娘治病才是!”
小雨放开他,对少丹道:“走,咱们去药铺!”
说话之间人已跃出门槛,只听胡大夫在身后冷冷说道:“既是起死回生的宝物,只怕只有皇宫里才有了!”
少丹与小雨对视一眼,小雨回身便要挥拳相向,少丹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拉住,低声道:“咱们不要理会这糟老头子,赶紧寻药才是正经。”
小雨点点头,两人出了花满楼,直奔西大街那间长安最大的药铺“百草堂”而去。
到得百草堂,只见里面三面大墙上全是一格一格的抽屉,面上用皮子写了是何药材,少丹心头一喜,这么大一间药铺,应是有那火麻草的。
小雨一进门向一个伙计劈头便道:“快拿火麻草来!”
伙计连连摇头,道:“什么火麻草?没听过,姑娘可说的是一味药材?”
小雨将眼一瞪,叫他:“让你家掌柜的来!”
伙计无奈,只得请掌柜的过来。
掌柜是个七十岁的老头,一把长须全白了,听到“火麻草”,先是一愣,随即问道:“姑娘问的可是那长在天上雪峰上的仙草?”
少丹听他的话自是见也没见过,不由心里一沉,这长安城最大的药铺都没有,恐怕只有皇宫里才有了。
小雨却拍手道:“正是,正是,你这可有?”
掌柜缓缓摇头,道:“小老儿也是从书上看过,却从未见过,姑娘要它有何用?”
小雨大失所望,不愿回答,只说道:“救人性命!”说完便要往外走,却听那伙计问道:“师父,火麻草是治什么病的?”
那掌柜不急不缓地答道:“那火麻草长在极寒之地,自然是驱寒的。听说那草一株只长一叶,也不开花,形同枯草,你以为它是死的,可隔十天半月再去,它竟又张一大截出来,你说神奇不神奇?”
少丹回过头问:“掌柜的,你这没有,可知哪家店铺有?”
掌柜答道:“只怕得上天山去采!”
少丹心一沉,从长安到天山,快马加鞭也得大半月,吴越不出三日便一命呜呼了,哪里等得到?
只听那掌柜的又说:“西域每年献贡品,听说曾献过一两株。”说罢又叹了口气,道:“皇上的东西,咱们老百姓不用想啰!”
两人走出店外,小雨问:“眼下怎么办?”
少丹沉吟片刻,道:“这老头自己没生意做,也不让别家有买卖,只怕他在骗咱们。咱们分头去找,找到直接送去花满楼。”
小雨点头应允当下两人一东一西各自走开。
少丹回头瞧不见了小雨人影,当下到一家饼店买了两张饼吃了,到平昌胡同的成衣店买了一套夜行衣来,抬头见天色已黑,便躲进了一条胡同的茶馆里要了一碗茶喝。
过了一会,约莫已到戌时三刻,只见天已全黑,少丹溜到长乐坊墙角,见四下无人,便换上夜行衣来,直向大明宫墙而去。
不料刚转过角,一条黑影嗖的一声从天而降,只见对方和自己一模一样,也穿了一身夜行衣。
少丹大惊,定睛一看,诧道:“小雨,怎么是你”
那人拉开面罩,果然是小雨,她撅着嘴道:“我猜你便是要一个人闯皇宫,哼!”
少丹环顾四下,压低声音道:“大内守卫森严,搞不好会掉脑袋的!”
小雨笑道:“我武功不如你,轻功却远在你之上,偷窃这种事自然应该交给我去办!”
少丹知她说话不假,可自己心头半点把握也无,原本存了拼死的心,怎能搭上小雨,当下又低声劝道:“吴越是我妹子,与你并无干系,你又何苦?”
话没说完,小雨便打断他道:“她是你妹子,自然也是我妹子!”
说完脸上一红,幸好夜里黑,少丹并没察觉。两人一起长大相依为命,少丹知她性子倔强,眼见时间仓促,只得点头道:“好,那咱们快走!”
☆、夜潜皇宫
两人悄声没气地挨到大明宫宫墙脚下,听到远处更夫打更,正是亥时。只听得四周一片寂静,倦鸟早已归巢,不闻半点犬吠。
少丹抬头瞧那高高的宫墙,是有两丈来高,不由心头发怵,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跃上去,不由转头看小雨,小雨正抿着嘴笑。
少丹大窘,当下提一口气,哧地便向上窜去,中间脚借墙往上蹬,这一跃倒也越上墙头,脚下却不稳,在墙头晃了一晃,眼看便要倒栽葱似地掉下去。
突觉背后有人抓住背心,这才站稳,只听小雨在自己身后轻笑道:“若不带我,只怕你连这墙也进不了!”
少丹讪讪一笑,举目一瞧,只见一大片红墙之上琉璃瓦金光闪闪,黑压压一大片房子,不下千余间,他不由抽了一口冷气,如此多的屋子,也不知哪间才藏了那救命的火麻草?
小雨瞧出他心事,凑到他耳边说:“咱们抓个太监一问,不成了么?”
少丹点点头,两人飞身跃下墙头,顺着一条甬道向里奔去。
只见甬道尽头便是一间大门,两人顺着门缝往里一瞧,屋里面点着烛火,传来女子说话之声,似是妃嫔住所,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顺着墙角往左一拐。
如此弯弯拐拐,曲曲折折地过了五六道大门,竟没碰上半个太监。
少丹心中焦急,抬头见到左手又是条长长的甬道,当下打了个手势向那甬道奔去。
刚到拐角,却听见脚步之声,似有五六人之多,少丹一惊,想要退回身子,却已晚了半步,只听一人喝道:“是谁?”
那声音阳刚十足,诚然不是个太监。少丹心中暗叫倒霉,回头向小雨打了个手势,让她快走。小雨略一点头,轻轻一跃上了墙头。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