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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着下巴的胳膊肘,她的另一条腿晃悠悠地荡着。“所以这一次,恐怕得委屈你们一下。”
晴优想的办法现在看来无甚稀奇:由假装自己亲戚的两位镇殿使各驱一辆驴车,驮着六位藏身在陶瓷烧制的空心神像里的两仪侠岚大摇大摆地进城。只是在那时,云丹是第一次遇到需要将自己隐藏起来的任务。她还能隐约记起在陶俑里听到的那些问候声——小镇居民们热情招呼晴优的声音。
她在暗不见光的神像内平静地闭上眼,脑海里浮沉出现的却无一不是父亲去世时前来吊唁的叔伯姑姨们冷漠虚伪的面容,以及那一声声听起来戚戚哀伤的却永远离不开“钱”字的劝慰。那些景象和声音在黑暗中似乎被扭曲放大,一次次回响碰撞传入她的鼓膜,与外界那些热切呼唤交织成扰人心绪的杂音。
云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耳畔旋即不再有声响。这让她惊得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的意念竟有如此大的力量,但当陶俑的上半身被人抬开,光线涌进自己还来不及适应光亮的眼睛时,她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在手背阴影的遮蔽下,她终于调整过来,在晴朗明媚的阳光和澄澈湛蓝的天空下,看见了眼前普普通通的小屋和院落。
“欢迎光临——”晴优转过身来,张开双臂,用清脆的声音笑着说道,“鄙人寒舍。”
那天夜里,几个初来乍到的人全然不知道此处早已被零监视,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因为所有的零都隐藏起了自己的零力。他们毫无防备地掉进了零精心准备好的陷阱里,虽然九死一生从层层围攻中闯了出来,但还是牺牲了一个人。
普通人。
那个时候,她被七魄当作人质锁在屋中,但这毕竟是她自己的家,当七魄得意洋洋地站在锁住她的结界前跟侠岚们谈判时,她悄无声息地爬上屋顶,在侠岚们惊喜又疑惑的注视下,微微一笑,跌下屋顶,以头朝下。
头部撞地的声音太响了,响得就像打雷一样的,打在所有人心头。七魄扭头看见人质尸体的一瞬间,也消失在了一阵炸起的烟雾中。
震惊之下,云丹耳际忽然渺远的飘来母亲的声音,那是六年前父亲去世那天晚上,在那些她从来都不认识的亲戚们陆续赶到之前,母亲对她说的话。
——“云丹,妈妈有事情要跟你说。”——
重归寂静的夜里除了聒噪的蝉鸣之声外,再没有任何声音,就连属于那个大女孩的坟冢也是在无声无息中挖好。
——“你一定要答应我,也是答应你爸爸。”——
他们将她葬在她自己的家中,弋痕夕抬手匀出薄薄一层木属性元炁覆在土堆之上,荧荧绿光黯去后,新生的青草在月光下轻柔地舒展开来。
——“无论将来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慌,要冷静应对。”——
就好像是,那个女孩只是躺在那里沐浴着月光,安详入睡。
——“无论是什么事,迷路了、钱丢了、被骗了、甚至是我死了,都不要慌。”——
“对不起……”
——“不论是谁离开了你,都不要紧,也一定不要害怕自己一个人。”——
这是他们对晴优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一定要记住……”——
趁着天色未明,他们于最后一刻离开了这个还沉睡在梦乡中的小镇。可能第二天起来人们就会发现有个女孩不见了,可是谁都不知道那些人会有什么反应。
——“你要是慌了,就中了那些人的计了。”——
……
三天后,云丹平静地眼前已经看不清面貌的人——不,已经不是活着的人了。这是一具尸体,被零以某种方式附体,周身不仅零力发散,还有令人作呕的尸臭扑面而来。
而三天前,这还是一个正与她谈笑风生的人。
不过三天前的那个夜里,她也就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体征的腐尸。
“云丹,你要干嘛?!”身旁的浮丘在看见她手里凝聚的元炁时惊呼出声,“她是晴优啊!”
“我才不会……”云丹默念着,掌中元炁丝毫没有收敛之意,金光迸出袭向晴优尸体的一瞬间,站在她身旁本想阻止她行动的浮丘本却一动不动。
“云丹你……哭了……”她惊呆了,虽然只不过是第一次看见云丹眼角带泪罢了,可她却呆得不知道该做什么,任由眼前刺眼的金属性元炁自带的光芒刺向对面的旧人。
或许,还因为她听见了云丹带着哭腔吼出的那句话:
“中你们的计!!!——”
……
三天前的那一晚葬下这相识不过一日的少女后,几人便咽着那满含愧疚的哀悼,悄无声息地离开已经风平浪静的小镇。却不曾想,这平静只是一层蒙蔽他们双眼的纱布,三日后接到邻镇嗅探传来的消息赶到五泉镇时,此地已成人间地狱。
重零已经霸占了几乎整个小镇,所到之地无不是断壁残垣了无生机。这里没有尸横遍野,只有被附体的傀儡,和傀儡转化成的零。
谁都不会想到,如此大规模的附体行动竟然都是因为晴优——零将她的尸体挖了出来并且附体其上。无论是谁见到一个已经面目全非的人的时候都会惊恐得不能自已,而这正是零用来刺激镇民内心恶念的手段。
小镇唯一剩下的没有被侵袭的一小块地方被高墙隔离起来,那里聚集了全镇的幸存者,而那块地方的主人正是上次侠岚们到此地时唯一一个没有因为这些人特殊身份而怀疑排挤他们的人——镇长萧未彻,但即便是找到了他,情况也已经不容乐观。
萧家宅邸收容了几乎全镇的幸存者,然而这些人却因为得知了侠岚们之前曾来过此地,于是将零的侵扰归诸这些人的到来。
“就像是,有人给一群饥饿的人送了馒头,这些人却认为,是这个人拿着馒头过来,才使得他们感到饿。”当时他们正尴尬地躲在萧未彻宅内以躲避镇民要求其离开之抗议,而向来被人认为傲慢的山鬼谣便是不耐烦地皱眉闭眼,两手抱头仰躺在椅背上,这样说道。
众人没有反驳,也没有附和,在一片令人揪心的沉默里,他们等回来了那位替他们挡箭的萧镇长。
“诸位,”他疲惫不堪地用已经沙哑的嗓子说道,“小镇现在急需你们的帮助,请不要理会那些无礼之人,虽然他们很过分,但这里的大多数人……”
“萧镇长,”左师站起身,打断了对方已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这里的每个人,都要离开这里。”
镇长愣了片刻。
“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这里的所有人安全离开。”成天殿镇殿使漆雕也站起来,“无论是谁,都不准掉队。”
兵分两路的救世者们,一路留在萧家宅邸构筑防御工事并寻找离开之路,另一路则在金属性侠岚云丹的探知下寻找罪魁祸首。
最终,便有了前面所述那一幕。
零的数量太多了,要想对付这些怪物只能依靠侠岚们的元炁。各种远程投掷武器被迅速而大量地生产出来,以供萧宅内的普通人拿来守卫自己仅存的家园。留在大本营里的人一面要将自己的元炁附着在这些武器上,一面自己还要负责清除大部分的零,很快,缺乏相应属性元炁补充的侠岚们便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恰在此时,七魄出现了。
还不止一个
“不好!”浮丘大喊道,“我们快回去萧宅!这是调虎离山!”
轰隆一声,头顶传来雷声轰鸣。云丹一愣,方才意识到自己奋战多时都只是在跟重零和五败纠缠不休。情报上说过,这次的任务有七魄出现。浮丘也是在听到她那句话时才在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然而五败已经将她二人死死缠住,像一条巨蟒将她们越缠越紧。
冰凉的雨滴开始以递增的趋势落下,从一点一滴变成哗哗不断的倾盆大雨。雨声掩盖了其他一切声响,雨水也压下了两边战场上不停升腾起的烟雾,顺带模糊了战士们苦战至干涩的眼睛。
不知道下了多久的一场雨。
当云丹和浮丘终于突破五败的纠缠,踩着一地泥水踉踉跄跄赶到萧宅时,她们已经看不到自己同伴和老师的最后一面了。
能看见的,只剩下了那些在模糊得看不清的雨幕里闪烁着散去的细碎光芒,和瘫倒在泥地里与死无异的其他人。
五泉镇一战,牺牲太极侠岚一人,两仪侠岚一人,嗅探一人,重伤六人。镇子最后受到保护的那群人无一伤亡。
那之后的一个月里,鸾天殿和成天殿都没有再接到任务。而谁也不会想到,那天伤的最重的山鬼谣——甚至最后牺牲的两个人都是为了给他补充足够的元炁以一击制零——却在众目睽睽下叛变了。
“虽然现在知道这只是破阵统领的计策,”云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缓缓摩挲着茶杯略显粗糙的外壁,目光平静地望着窗外灿烂美丽的夕阳,“不过那个时候,不知道他们在天之灵,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恨他。”
“可能会吧。”弋痕夕浅浅地笑了下。“不过也可能,他们知道的比我们多呢。”
云丹回过头来,静静地眨了下眼睛,似乎在问“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弋痕夕还是保持着那样浅浅的笑容,“你不觉得,我们不论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想到这些人吗?在想着这些人要是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晚风轻飘飘的吹进屋里,感受到指腹间的温度似乎降低了一点,云丹也不再去磨着那白瓷制成的杯,将杯中茶水饮尽后便其放回了茶盘中。她盯着盘里的杯子,喃喃着,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以后,谁都不要掉队。”
☆、第17章
梦境这种东西,实在是不讨喜。云丹这么想着。
现在是凌晨寅时(早上3点至5点)末,尚不是旭日东升的时间。夏天即使再怎么昼长夜短,这个时段也窗外也只有茫茫一片的漆黑。
她躺在床上,望着头顶在夜里根本看不清楚的床帘。
周围是蟋蟀叫声交织成的背景音乐,此外便是如同末日降临后的寂静。
褪去镇殿使的身份后,她被分配了一间独立而偏远的房子独居。这不是弋痕夕的决定,而是在破阵统领还在世的时候,老人给她的礼物。
“你也累了。”白发老者坐在藤椅上,缓缓地说着,“十年不是那么容易等的,即使等来了,心里也不会轻松多少。”
彼时云丹站在他对面,沉默着,揣度他话里所说是她自己,还是他自己。
“玖宫岭西面有一处旧居,十几年前就没人住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住人。”老统领继续说道,“你能替我过去看看吗?”
老人抬头看她,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几乎快要眯成缝,可云丹还是能看见对方眼里的不一样的光芒,那像是星辰,却被藏在深深的古井中。
“是。”单音节词的回复,代表她放弃提问的选择。
破阵所说的这处居所后来便成为了她的新居。但是当她领命来到玖宫岭西面这处山脚临湖的小屋时,这里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荒草萋萋,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也几乎被掩盖掉了痕迹。
屋子倒还能住人,十几年没有人居住,顶多是落了层灰,可云丹没想到这里的摆设竟是如此齐全,甚至连进门可见的桌子上都还有没收回茶盘里的杯子,可里面却是真真实实的,落满了灰。
云丹捏起茶壶盖子,意外的没有看见霉烂成渣的陈年茶叶,于是又抬起头,想要寻找在这种旧屋中最常见的物种。
“连个蛛网都没有。”
这里似乎,只有灰尘。
玖宫岭占地虽大,但东南西北走动一遭却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可就是在云丹来到西面旧居这没有多少的时间里,破阵统领却当着其他所有高阶侠岚的面宣布将统领之位退让给弋痕夕,之后便踱步回了钧天殿。回过神来的大家伙想要冲进殿去寻人问个明白,却已是寻不见这位老人的身影。
云丹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
“破阵统领只给了我这个。”弋痕夕拿出一块小小的铜钱,放在手心里。“我想他大概是要给你的吧。”末了他又补上一句话,“上面有元炁记录的信息。”
“你怎么不看看。”她声调没有起伏地问道。
弋痕夕笑了,“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吗?”
那枚铜钱让云丹想起了很多,在她读取上面的信息前,就已经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好的,坏的,新的,旧的。
从自己第一次进侠岚序时父母递给自己的零钱袋子,到后来亲戚朋友来父亲丧事上向母亲讨债时他们拿来装钱币的箱子,再到自己那几日在醉风楼见过的富商巨贾们拿在手里挑逗青楼女子的银票。她不禁感慨自己的生命里竟还有那么多和钱扯上过关系的事情,可最后当她伸出手从弋痕夕掌心夹起那小小的金属圆片时,却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块火烧。
那是她唯一一块花了钱却没吃到的火烧。
右手忽然就停在了半空。
“想起什么了?”弋痕夕问道。
云丹瞥了他一眼,轻轻地笑了,“想起自己有个东西被人拿去喂狗了。”
弋痕夕一脸黑人问号。
神游间屋外已开始有些熹微的光亮。透过泛黄的窗纸投进窗棂的阴影,云丹侧头,瞧着那地上微弱的光。
“你可能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