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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十三岁那年,他才终于醒悟,原来夏宗元的“亲情”,是从来就不曾存在的东西。
不,或许只是不曾存在于自己身上。
同样是儿子,夏宗元对夏文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在他和宁柔离府之前,夏文的生辰他没有一年缺席,夏盈更是被他宠上天。
只有他——夏宗元教夏意学会了狠辣决绝,却从来不曾给过他爱。
在他眼里,对于身为夏家长子的夏意而言,学会如何担起整个夏家,比学会如何去爱更加重要。夏宗元曾很直白地说过,夏意不需要去学会如何爱人,他只需要学会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因为当他足够强大,他的身边会有数不尽的女人——他不需要给她们任何一个人“爱”,她们依然会死心塌地留在他身边。
他话中的对错,夏意从不在乎,他也不想知道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他觉得他的内心早已干涸,他双手沾满血腥,却连少年时的梦魇也不再能触动他,只剩下了无尽的苍凉。
“冬天么?多好啊,下着雪的季节,今年大哥生辰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堆雪人。”
突然,一个软软的小手覆在他的手上。
夏怜笑靥如花,在那一刻像是来自雪中的精灵。“我最喜欢堆雪人了,可惜江南很少落雪,往年的冬日里,只有那么薄薄的一层,就好像绒毛一样。我羡慕京城的冬天,那么厚的雪,我们可以堆出一个大雪人——或者两个——大的那个呢是大哥,小的那个是小怜。”
她说着,白皙的俏脸红扑扑的。“从今往后大哥的生辰,再也不会一个人了,我们一起堆雪人——你说好不好?”
少女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楚楚动人,像蝴蝶的翅膀,悄然滑过他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
夏意静静看着她,浅浅地勾起了唇角。
“嗯。”
“那就这么说定了。”夏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接着又望着四扇门面露难色,“可是现在,我们要怎么选呢?妹妹说,我们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后面的路,都要自己走了。”
在她第一眼看到这四扇门的时候,夏怜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这四扇门背后分别通往着四个对应的季节——就像神仙进入凡间时选择去往不同的时空——百花斗艳,或是萧瑟枯枝。
“不必纠结。”夏意却似乎并未被眼前的选择所困扰,“其实你无论选择哪一个,结果都一样。”
“不会吧?”夏怜将信将疑,“现在正值盛夏时节,大哥你说,我们若是选了冬,会出现什么样的景象?你说我们会看到雪么?”
“可以试试。”
“那就——选择冬好了。”夏怜小心翼翼走到最里面,写着“冬”的那扇门面前。
她轻轻推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
妹妹领着身后的男子走向溶洞深处,一边走,她一边哼着歌。
“有风吹来……驱散了风中的花香……而我……假装是你……不曾死去……”
身后的男子听着这首歌,心里莫名有些发慌。不知怎么,就是给他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公子尚未及冠?”
突然,妹妹的歌声停下了,她回过头说道:“你跟你哥哥看上去完全不同。”
身后的人脚步一顿,“我只比他小四岁。还有不到十个月,我便及冠了。”
妹妹却只是笑,不再说什么。夏意看上去成熟老成,城府颇深,而眼前的人却怎么看都是个青涩的少年——他们的心理年龄,差了可远不止四岁呢。
“你为什么跟来?”
夏文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是偷偷跟来的?”
“不仅我知道,你哥哥也知道——你信不信?”妹妹一边走一边说着,在空旷的溶洞里散发着些许回音:“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拦着你?”
夏文思索片刻,“也许他想给我一次历练的机会。”
“哈哈,公子你还真是可爱。”妹妹又笑了,却不再说其他,只是领着他走过溶洞里的最后一段路,接着推开了门,夏文进入了一段开阔的、绘着壁画的长廊。
“这些壁画……”
“你能看出什么?”
夏文从它们面前走过,一直走到尽头。最后他望着这些壁画摇摇头,“毫无逻辑。”
妹妹继续哼着她的歌,似乎原本也不曾期待从他口中得到什么答案。直到歌声停止,妹妹推开了第二扇门,带着他来到一间屋子里。
屋里有四扇门,分别对应着春夏秋冬。
“公子,你要自己选择一扇门。”
夏文有些疑惑,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道:“他怎么选的?”
“何必非要跟着他的选择呢?公子,你不可能永远活在他的庇护之下,你终究要做出你自己的选择。”妹妹眨了眨眼睛,“更何况,他怎么选的,我也不知道。”
“是这样啊。”夏文略一思索,接着他抬头问:“那这些门后面有什么?”
“你选了就知道了。”妹妹的语气有些调皮,甚至带着开玩笑的意味,可是她说出的话却令夏文不得不严肃起来:“公子,你可要想好了再选。从你推开那扇门开始,你的命运也许就会从此不同了。”
夏文也笑,却是在掩饰内心的紧张,“故弄玄虚,这门后能有多玄?我夏文从不迷信这些。”
“世间最玄,岂非人心?”
妹妹却只留下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接着,便转身退出了房间,随之关上了房门。
……
半个时辰前
夏怜推开了门。这扇门代表着“冬”。
如她所料,这扇门后通向的,是另一段甬道。
夏意走到她身前,“你不是好奇,到时候我们出去会不会看见夏日冬景么?走出这段路,我们就有答案了。”
“嗯。”
夏怜走在他身后,就像当初行走在青宅的地下密道。他在前面牵着她,一路寂静,只有二人的心跳和脚步声。
这段路不似溶洞阴暗潮湿,也不似绘着壁画的长廊般开阔明亮。
这条甬道给她的感觉……似乎有些奇怪。它的四周不是带着棱角的方形,而是半方不圆的形状。若说它是圆形,四壁却都是直的,没有弧度。可若说是方形,却又没有棱角。
这种形状……
“大哥,你看我们走的这段路,像不像……”
“嗯?”
“像不像一根……筷子?”
夏意的脚步顿了一下。
但是很快,他便又恢复如常,继续往前走,应道:“确实。”
“唉,如果这是筷子,那还少了一根。你说,其他三扇门里,是不是应该还有一扇门,后面的甬道也是这种形状?筷子要一双才能用对不?”
夏意忍不住轻笑,“你这小脑袋,有时候还挺有想象力的。”说罢,他又突然问:“我给你的珠子你收好了?”
“嗯,在的。如果不是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来。”说到这里,夏怜突然又说道:“京城并非临海城市,不过大哥似乎也很熟悉水性呢。”
“我曾与高人学过龟息之术,所以潜水对我而言,并不算什么。”他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略微侧头看着她:“倒是你,成长在江南水乡,却不通水性,倒真是出乎我意料。”
夏怜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从小我就好像特别怕水一样的,眼见着谷雨和比我年纪还小的小雪都下水玩了,我却只能一个人站在岸边干看。他们叫我也下来,可我就好像是克服不了内心的障碍一样,就是不敢下去。”
夏意沉默。他再清楚不过,叶竹也是这样的情况——他天生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好苗子,却偏偏是个旱鸭子,仿佛天生畏水。
不管从哪个角度说来,夏怜都和他太像太像。
“我小时候也很怕水,总觉得水下是另一个世界。”夏意语气淡淡,“其实夏家的势力并非一直扎根在京城。是我七岁的时候,爹带着我们来到了京城。我还记得那时我们渡船而行,船行到湖中央时,我就一直看着湖水,生怕自己会掉下去,觉得掉下去就是坠入了深渊。”说到这里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谁都有幼稚的时候。”
身后,夏怜却没有说话。
夏意回头,却看见她唇角微微上扬。她在笑。
她的眼神让他想起了春日里的泉水——那么温和而柔软,带着一丝微妙的感情,似是喜悦,或是欣慰。她那样看着他,眼底的神情如此动人。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夏怜莞尔,漂亮的眸子亮晶晶的。
“这是大哥第一次……主动向我说起你的过去。”
第49章 水宫5
夏意微怔了片刻。
“你很好奇?”
“嗯。会忍不住想知道,大哥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夏怜笑,“会和现在不一样吧。”
夏意转回身,继续往前走,“如果你想知道……有机会的话,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夏怜的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着,似春日藤蔓滋生。在她的印象中,夏意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任何人都无法触动他的内心。可是他这样说,是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么?
有些微妙的感觉,将夏怜的整颗心一点一点笼罩。
“前面好像快到出口了。”
她听得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前面会是一番冬日景象么?夏怜竟有些期待,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眼前的光亮越来越近了,那是个有些窄的出口。
夏意在出口处停下。夏怜站在他身后,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往那里一站,把什么都挡住了。
他沉默着,轻抿薄唇。
“前面有什么?”夏怜有些好奇,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这……”
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切,刚刚还明媚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来。
夏怜咬住嘴唇,“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
一个时辰前
朔阳游上了岸。他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个地下溶洞。
“秦公子?”
没有人回应他。这地方有些诡异,秦青墨现在又不知所踪。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
至少他要回去和夏意汇报一下情况,再考虑下一步如何安排。身为侍卫,他绝不会擅自作出任何决定。
朔阳转身,刚打算下水,却突然听见黑暗中传来了歌声。
“有风吹来……驱散了风中的花香……而我……假装是你……不曾死去……”
这歌声诡异凄凉,让他心里感到说不出的难受。顿时无名的怒火上来:“是谁?”
接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与夏盈年龄相仿,也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我是姐姐。”
……
夏文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扇标着“秋”的门。
他之所以选择秋,是因为他对落叶有一种特殊的执念。
那扇门开了,他看见了另一条甬道。他走进去,不知前方会面对什么。他一边走,一边回想自己近二十年来的人生。“夏文”这个名字,永远在与“夏宗元的儿子”和“夏意的弟弟”紧密相连。这样一个身份,有时令他觉得自己似乎比其他人更幸运一些——或者是更不幸一些。此前他未曾想过,直到虞昭的出现。
那个女人欺骗了他,却也让他看清了很多。
思绪一时偏远,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那个象征着光明的出口离他越来越近,他终于停下脚步。
满目山河空念远。
夏文看见了一座桥。桥下没有翻涌的江河,也没有万丈深渊。在桥的两侧,他看见了银杏树,树上飘下了很多很多的落叶,在空中飞舞,铺满了一地的金黄。
……
“我是姐姐。”
那个女子一步一步走近朔阳,“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朔阳有些警惕,“姐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姐姐笑了,“这是爹爹的意思。”
“你爹找我作甚?”
“他不是我爹。”
“……”
朔阳觉得完全无法与眼前的人沟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姐姐倒也不恼,只是淡淡笑了,“很抱歉,你没有选择。”
话音未落,他的鼻尖突然萦绕起沁人心脾的淡香。尚未反应,已然感到有些头晕。
“跟我走吧……”
他觉得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支配了一般,不由自主地迈开了步子,跟着姐姐向前走去。
后来都走过了那些地方,他不记得了。当他恢复了意识,他只看到了四扇门,门上分别对应着春夏秋冬。他依然很头痛,仿佛要炸裂一般,并不清醒。
当姐姐告诉他,要择一而行的时候,他想,既然他已经做了那么多年夏家的侍卫,那么,便选择夏罢。
他走向了那扇标着夏的门,走入了一段甬道。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走出去,也不知道自己走出去以后会看见什么。他就只是一直走,一边走一边头痛,而姐姐的那首歌,就像是刻在了他脑海里一般,始终挥之不去。
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发现自己已然在哼出了那个旋律——
“有风吹来……驱散了风中的花香……而我……假装是你……不曾死去……”
……
一个半时辰前
秦青墨是第一个下水的人。
他上了岸,环视一圈,似在寻找出路。
不行,他不能一个人擅自行动。他必须先回去,将这里的情况和其他三个人说明一下,然后他们再一起过来。
可是很快,他就听到了黑暗中的歌声。那歌声别扭得令人心底发麻,他不由得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