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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袖,哪里跑-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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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一个时辰前我被小卒押走时,他曾恶狠狠地放话,倘若捉到了那个男人,定要将他抽筋扒皮。

    听罢我愣了一愣,咂摸半晌才觉得他可能指的是小花,所以就和善非常地对他说:“扒吧,我不介意。”

    关于纥雷捉不到花月这件事,我很笃定。

    因花月自小就有个旁人学不来的本事,所以此番我才颇为踏实地叫他领了小皇帝逃出生天。

    在我与花月双双都处在求学阶段时,他就对动物饲养员这个差事十分感兴趣。但由于那时候若虚山上温顺的小动物实在太少了,结果弄得花月很不高兴,就自暴自弃地开始饲养大型哺乳类动物,然后他就突然在某一天钻研出了许多人都望尘莫及的驭兽之术。而我那个时候因害怕他养的一头雪豹,迫不得已只好去学习木工,自个儿动手给雪豹做了一个大笼子。

    所以这件事情到了后来,就发展成为花月隔三差五地捉动物,我则致力于研究怎么把笼子做的又大又结实。其结果就是在他学会驭兽之术后,我也成为了一个专业的木匠。

    而我与花月这一遭仰仗的正是大漠里的狼群。

    狼群是大漠里最令人畏惧的动物,就算强悍如柔然骑兵,在面对于上百头成年的野狼时,也不得不掂量几番。

    但狼群也只能为小花争取到这一夜,待天色一亮,狼群便会散去。到时他们两人若不能离开柔然部族的势力范围,那就当真是回天乏术了。

    此番我与小花故意将劫出小皇帝的计划和逃跑路线透露给庄庄,为的就是给小花多争取一时半刻的时间。

    因庄庄转达给纥雷的消息应是两个人救一个,所以纥雷就必定会倾尽兵力来追赶闹出大动静的我。这么一来,我就能够领着柔然兵在大漠里头兜兜转转,以此来给另一路的小花攒出些时间去冲出柔然兵的封锁线。

    其实关于庄庄这个人,小花曾在离开若虚山时问过我的打算。他说他有时候确实不能够理解我的逻辑,他认为我是个该善良的时候不善良,不该善良的瞎善良的迂腐女人。

    我思索良久,才给了他一个尚算中肯的回答,我说:“花花,这个事情其实你可以这么理解。就假如有一个人,他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杀人如麻,这譬如我或者闻人师兄。但这个人,他在这么样一个不正常的状况下,就有可能出现两种心理状态。一个是麻木不仁,这以闻人师兄为代表。二是患得患失,得上死亡恐惧症,就怕周围有人死,尤其是熟人,这个以我为代表。你看,我当初不杀庄庄,大部分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可其实说白了就是懦弱。我狠不下心,因为害怕面对生离死别这样的事情,所以宁愿自个儿吃点亏。但终究是我太糊涂,才犯下了大错。”

    小花听完我的解释后,表示部分赞同我的观点,但他决定这一路上对庄庄进行严密监控。

    柔然骑兵攻陷荒石滩营地的那晚,我与小花两个因自顾不暇就决定暂时不去管理庄庄这个姑娘,但没想到她居然连这么个机会都没放过地去和纥雷碰了面,并且把自个儿弄了满身的伤来降低我们对她的怀疑。

    所以世人常说,女人要对自己狠一点,关于这个话,我私以为庄庄贯彻得很彻底。

    待我们住进破洞的时候,庄庄大抵是为了逼我与小花两个就范,就故意透漏了行踪给纥雷。可奇怪的是纥雷始终没有派出大批人马来围剿我两个,只是偶尔搞一两个侦查兵在附近晃悠,感觉很是碍眼。

    但终究这个举动是起到了实质性的作用,因我与花月无法解决温饱问题,所以终于决定劫营,这就有了后面一系列混乱的事情。

    而事到如今,我也差不多到了该功成身退的时候。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我的这个帐子正处在纥雷的高度关注下,倘若要逃出去,估计不脱几层皮是不能达成的。

    于是这就有了许多技术上的困难。

    一来,我现在不具备求救工具,就譬如说是花月养的那只灰隼;二来我又没有自我解救的本领,这就和我死而复生后手脚不利索有这莫大的关系。

    总归就是一句话,除非纥雷自愿放了我,否则就是——没戏!

    我费力地叹了一口气,感慨人生果然是太无奈了,它总是这么喜爱在大伙通向光明的道路上铺满荆棘,然后就应景地诞生出了一个词汇,叫做披荆斩棘。但无论我要怎么样披荆斩棘,养精蓄锐都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

    于是我又眯起眼睛来看看帐顶透进来的黯淡星光,默默安慰自己道,睡吧,少年,没有什么比睡觉更重要了。

    所以我就果断在这么一个不乐观的情况下睡了过去。

    当猎猎寒风刮过我耳畔的时候,我蓦地惊醒。

    刺目的天光铺洒在四周,刀子一样的北风卷着无数的碎冰碴子吹打在我露在毛毯外的脸上。

    “总算醒了,哼!你睡得可够死的,卒子将你搬上战车的时候你竟然还在打嗝!沈凤歌,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这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唔,“纥雷,你把一个正在睡觉的人搬上战车去打仗,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其实是在用一种另类的方式陷害我?”

    “闭嘴!”

    “呃!”

    硕大的黑貂毛大氅因重力原因盖在了我的头上,于是我只得费力地腾出两只手来将那大氅挪了挪,然后就在不经意间偏见纥雷双颊上那两片诡异的绯红。

    “纥雷,你发烧了?”

    “你闭嘴!”

    “”

    “纥雷,你再往右挪就掉下去了。”

    “闭嘴,沈凤歌!”

    “”

    “纥雷,我饿了,你怎么能虐待俘虏?”

    “滚,闭嘴!”

    “”

    于是我和纥雷的沟通就此结束,我往左挪了挪,不再试图跟他套近乎。因为我发现他与我的对话基本都是围绕着让我闭嘴这件事情展开的,所以我为了不惹他生气,只能保持缄默。

    百无聊赖之余,我就裹了大氅四处乱看。这才发觉我两个乘坐的战车正位于中军,战车前方是八千柔然骑兵,后方是步兵压阵,左右两翼是弓弩剑手。

    唔,看这个架势,纥雷大概是要去宣城与驻守在那儿的兵力汇合。

    约莫是因此番丢了小皇帝这个威胁朝廷的筹码,所以柔然部族就只能靠着兵力与朝廷硬拼了。

    这一回阿达托大汗没有下令杀了我,我猜度是因为纥雷的阻拦,否则我如今必定是身首异处了。所以纥雷这趟去宣城,就必得捎上我一起,不然以阿达托大汗的性格,很有可能是他前脚走,后脚我就被人下油锅了。

    我侧目看看他,纥雷这个男人,倒也确实是条汉子。

    遥记得几年前,我从探子那儿获悉纥雷率了一万前锋在水洼子附近扎营,于是我就以为这是个挟儿子以令儿子他爹的良机。

    因那个时候我正被阿达托大汗的二十万大军压得喘不过起来,而朝廷又不肯出兵来援,所以我只能剑走偏锋,把主意打到了纥雷身上。

    我率部下赶到水洼子的时候,纥雷的营地里正一片和谐景象。于是我就命部下悄默声地将纥雷营地包围,然后趁着夜色出其不意地进行了突袭。并且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布了那个没有生门也没有死门的擒拿阵,顺利拿下纥雷。

    那次捉到纥雷的时候,他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拆了我的几个大帐来泄愤,反而是坐在一张破凳子上目光炯炯地望着我道:“沈凤歌,你今日能以这样绝妙的阵法擒住我,我纥雷认输!”

    诚实地讲,纥雷这个话实在令我汗颜。直到不久后我再次碰上穆穆雅,才从她口中得知,纥雷其实是个喜爱钻研汉文化的人,尤其对八卦阵法很有研究。但因他在柔然部族里已没有对手,所以就抱着一颗独孤求败的心一直在苦苦搜寻着对手,然后我就在这个恰当的时机出现了,并被纥雷引为能人异士。

    苍天可鉴,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误会,像我这样一个对易经八卦不求甚解的人,竟然能让纥雷死心塌地地认栽。所以我们就不难知道,纥雷这个少年其实没有受到过什么系统的培训,一旦他要是遇上诸如秦璋那样高手里的高手,估计就输的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了。

    但总归是纥雷念着旧情才没有将我推到屠刀之下,于情于理我都是要记着他这份恩德的,往后若是寻着机会,就一定得回报给他一颗大大的李子。

    所以这一遭他虽然对我态度比较恶劣,但我本着理解万岁的原则就不再去骚扰他,一切随他的高兴。

    于是在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方针指导下,我两个终于十分和平地相处了七、八个日子,直到大军顺利驻扎进宣城的这一个傍晚。

    当战车骨碌碌压过宣城不大平坦的街道时,我于困顿中瞧见了一块早已烂熟于心的牌匾。

    那个摇摇欲坠的横匾上,“忘川棺材铺”五个大字醒目到不能再醒目,于是我心里一抖,就那么毫无预兆地从战车上滚了下来。

 21第二十章 棺材铺分店

    几日前,我因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而从纥雷的战车上滚下来,不幸摔坏了左脚的踝骨。将养这么几天,虽然能够勉强在屋子里转两圈,可却不见伤势有大方向地好转,这就叫人不禁怀疑纥雷那军医的专业技术能力。

    但纥雷却不以为意,他认为我之所以没被后面赶上来的马给踩死,那全是因为我应了祸害遗千年这句话。

    唔,所以我终归是托了祸害的福。

    而纥雷自打到了宣城,就马不停蹄地过上了脚打后脑勺的日子。于是在这个别人都很忙碌的时期,我作为柔然部族里的重量级俘虏就相对安生下来,生活开始进入到一个百无聊赖的平缓期。这就使我不得不惦记起那间盖在北大街边上,堂而皇之的“忘川棺材铺”。

    诚然,棺材铺牌匾上那五个不成气候的大字,乃是在下我一笔一划描出来的,并且我估摸在这世上怕是鲜有人能够临摹出我那几个字来。

    这么说,倒不是要夸奖我的书法有多么地神乎其技,反而因为它们发展得太奔放,委实没有什么规律可循,所以应该会难倒不少造假界的从业者。

    因此我就长久地不能释怀这个看似是冒名顶替的棺材铺,一直琢磨着去登门造访一番,然后就任由这个念想在我心底徘徊,生根发芽。

    直到第十三日上头,由于我实在按耐不住自个儿的一颗充满好奇心,所以就打算趁着黑灯瞎火的时候偷偷撂倒门外的重重守卫,然后去这个棺材铺里瞧个究竟。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跛着脚将一切都收拾停当,恰巧把手扶在门上时,那西面墙上的窗户忽然无风自开,旋即一个轻飘飘的人影就自窗外跃了进来。

    我警惕地望着墙角角里这个全然不顾忌我,只顾着规整袍子的男人,于是捏着嗓子低声问他:“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借着溶溶月华,我瞅见他挪了挪两只脚的站位,然后他说:“阿歌,不是说过让你少看些话本子么?看得多了就弄得连说话都颠三倒四的。”

    听了他的话,我愣是怔在门边没动弹也没扑上去反驳他,直到他迈着四方步走到我跟前,我才惦记着去踩了他一脚,却不知道这个举动又是为那般。

    “唔,你这个坏毛病得空了要改改,一生气就乱踩人,这只脚可是好利索了?”

    说着,他就蹲下来去握我的左脚,我退了退,没避开,只能由着他在脚踝上揉揉按按,一时间疼得我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喊出声来。

    “现在倒是知道疼了,前些日子在战场上滚的时候,怎么就不怕缺胳膊少腿的?”

    我腾出一只脚来又去踩他,踩着了才算踏实,然后抽了抽鼻子道:“狐狸,你这张嘴真是太不积德了。”

    秦璋笑得哼哼哈哈,摆弄了下我攒在腰间的匕首,说:“这不是来接你了么,虽然晚了点,但总算赶在纥雷娶你之前来了,可是看你怎么不大乐意的样子?”

    “没有不乐意,就是脚丫疼。”于是我就默默地转身去床边收拾包袱,因为他是来接我的么,所以总不能在这个破地方耗太久,那样就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你什么时候养成听人说话拣着听的习惯了?”秦璋斜倚在屋子里的一张太师椅上,在黑漆嘛乌里懒懒地问我。

    “我没有拣着听,都听进去了。就是说纥雷要娶我么,这个没关系,他是断袖,不会娶我的,谣言要止于智者。”

    黑暗里,我清晰地听见了秦璋难以抑制的低笑,片刻后,才听得他清越的声音缓缓道:“阿歌,你这么糊里糊涂的,怪不得在柔然大营时算了,也没什么,你收拾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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