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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受封疆 (原版)-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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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什么都要讲情调。方才花在跟前,情人在旁侧,他就该把这口血给吐出来,这样绝对能把凄美情调,升华到了极点。 

  偏偏韩朗当时就是脑经搭错,硬生生将这甜腥压在喉间,不准溢出。 

  现下等他拾起精神,回转到华容那块,那厮居然呼呼大睡了。 

  韩朗摇头,叹息。自己果然是吃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苦。 

  而那厢可怜的流年终于归巢。 

  一次江南行,两次遭追杀。 

  第一次的全胜,令他掉以轻心,第二次的突袭,几乎是死里逃生。 

  昏迷的流年,运气算好,因穿得不俗,被眼毒的拾荒人顺带救起。受重创的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身体却动弹不得,咬牙熬到恢复,就马上飞鸽传书向韩朗说明了情况。 

  韩朗第一次回复简简单单四个字:按兵不动。 

  第二次就是要他安排南方行程。 

  而后接到的命令,居然向北,虽出乎意外,但流年还是无条件地照办。 

  最后一条,操办起来也不困难。不忙汇合,先观察伤残的华容大倌人还忙不忙,忙些什么。 

  答案是顽强的华容总受依旧很忙,忙着暗地重金托人送两封信,一封送将军林落音,另一封送给个和尚叫安不具。 

  流年弄清,算是不辱使命,兴冲冲赶回,休息不到片刻,却从流云那里,得到的答复是暂时不见。 

  “为什么?” 

  “我想就是‘不想知道了’的意思。”流云回答干脆,流年也领悟要点:主子脾气依旧,只是心情不同。 

  屋里两人全都识相,沉默是金,闭口不谈祸端华容。 

  伤病初愈的流年,决心换个话题拉家常,于是他热情地向流云询问近况。 

  流云抿口茶,很不刻意地说出自己和华贵的事。流年听后,不客气地哈哈大笑,但见流云肃然回瞪自己,才将身坐正,谨慎地轻问,“你不是说笑话?” 

  “不是笑话。”流云认真回答。 

  “怎么可能?” 

  流云再瞪。 

  流年挠头,边说边措辞,“不是同一类,怎么配啊?只能说你品味独特。” 

  流云乌黑的眼珠骨碌碌转,轻了轻嗓子,大声吼道,“老子没品啊,怎么就不配拉!看老子不爽,你很开心是不是!老子” 

  就那么几句大叫,吓得流年脸色惨白,手脚发冷,当即求饶,“够了,够了!我知错了!你别学样了。” 

  “那配不配?”流云侧目,音调恢复正常。 

  “绝配。” 

  “成!以后你不许对华贵多看一眼,多说一句。”流云积极替流年续上茶水。 

  流年心底大明,“你专门告诉我这个,就是怕我打击那个大嗓门。” 

  “他嗓门很大吗?”流云好奇地眨眼。 

  “不!很正常。除非主子要我说实话。”流年气短一大截。 

  “反正你不许对他大惊小怪地,否则” 

  “你待怎样?”流年斜睨。 

  “翻脸。”流云半真半开玩笑地答道。流年闷憋在那头暗地磨牙,分明重色轻友。他端起茶盅,趁喝茶的空隙,思量着如何扳回一局,门外这厢冲进了华贵,一瘸一拐,跑得倒挺快。 

  流云脸上立刻笑出了桃花。 

  华贵人也配合,目光一对上流云,大面孔爆红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子。“我我是来问问,你们想吃什么,我好去买菜。” 

  “不用了,你在家休息,告诉我买什么,我去就成。”流云话还没说完,“哗啦”流年手里杯子落地碎了,流年人也跟着昏倒了,没被吓也没受气,反正就这样很莫名地背过了气。 

  屋外,阳光刺目,白云浮浮。 

  洛阳牡丹花开处处飘香,京城皇帝却成病殃。 

  生病,不上朝,不看奏则。少年天子成天什么也不做,就窝在龙榻之上,目光呆滞,不吭一声。边疆连日战报告急,他也不闻不问。 

  朝野上下,顷刻谣言四起:韩朗一死,国无宁日。 

  关于这一切,韩焉倒也从容,面不改色,日日进宫面圣。 

  “陛下,这些折子,臣就全全代劳了。”韩焉遣散了所有宫人,漫不经心地回禀后,带上成堆奏章,转身准备离开。 

  小皇帝猛地奔下床,散着发光着足,跑到韩焉身边,夺下其中一份,没待韩焉回神,当面撕个粉碎。纸片飘零,韩焉脸色发寒,随即就撩送给他一个嘴巴!皇帝被震出几丈开外,跌倒在地,嘴角鲜血溢出。 

  “圣上,从没如此挨过打吧?”韩焉冷漠靠近,半蹲下身,狠狠捏抬起周怀靖的下巴,“你这眼神真好笑,好似存有期盼,你盼什么呢?是韩朗?圣上,也见过他了?” 

  傀儡天子泪光一闪,挣脱韩焉的掌控,别过头死咬着双唇,垂泪看地。 

  韩焉悠然道,“陛下放心,韩朗不会再来了。他不想管你了,就算他想再来见你,也不能了,因为他的武功已经废了,再没本事闯宫了。” 

  皇帝瞪大眼睛,张开嘴,喉咙“咯咯”却不能发声,再也寻不到那夜发声的感觉。 

  慌乱里,他直起身,双手飞舞。 

  由于动作过快,韩焉只能半琢磨,半猜测地弄懂个大概,“你说我对不起你皇家施与恩泽?好好好!我今朝就来告诉你,你皇家代代是如何对我韩家施恩的!” 

  往事不堪,皇恩浩大。 

  韩家得遂青云,风扶直上。官位显赫,权倾朝野。 

  皇恩浩大。 

  韩家护国天命,可谁能保证他们永远的效忠?谁能保证韩家永远是皇家的掌中之物? 

  天威既然难测。人心当然可以不古。 

  皇恩浩大。 

  所以,不知道哪代开始,韩家只剩下了一脉,以后也只留了一脉。说穿了就是一代只留一个活着,独自一人,到死也只是玄朝青史上的潦草一笔,永不成族,就不能成什么气候。 

  故事就是这样不变,持续地发展下来了。韩家的陵园一扩再扩。 

  直到周怀靖父皇那代,事情才有了转机。 

  那时,脑子还算清醒的老王爷,特意为韩家求情。多年安稳度春秋的先皇文瑞帝,突然发了善心,同意韩家留下刚满周岁的另一个。 

  这个侥幸生存的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当时的韩家二公子,如今诈死游荡在外的抚宁王韩朗。 

  皇恩的确浩大。 

  韩焉从此,才真正拥有了这么个宝贝弟弟。 

  其实韩父也难为,望子成龙是每个做家长的天性,可他又怕韩朗锋芒太过,引来横祸。 

  所以对这个意外得活的小儿子,时而纵容过分,时而又管教严厉。由此造就了韩朗不伏烧埋,野马无缰的个性。 

  可惜到头,年少气盛的韩朗还是闯了祸,居然偷偷参加了科举,还没悬念地中了个状元。韩父事先得知内部消息,着急地临时抱佛脚,走动人脉,硬是把韩朗拉到第二,做了榜眼。 

  人算不如天算,这个韩家一意只想图个平安的二公子,最终还是走到人前,成了太傅,在那权欲中心最终不能自保,终究还是被人赐了一杯将离。 

  先皇后器重韩朗,将自己骨肉托付,可又怕他来日权势滔天不可控制,一时两难。 

  于是就有了那日偏殿召见,皇后笑吟吟赐酒一杯,韩朗笑吟吟饮下,命运便就此注定。 

  如献计那人所说,中将离者最多存世十八年。 

  到那时幼皇自立太傅离世,是再好不过。 

  将离,将离。 

  一切皆是弹指流光间,这个意外得来的弟弟,还是将要离开人世。 

  没了功力的韩朗,估计走得更早些。 

  想到这层,韩焉把先前对韩朗“活该”二字的评价,压回了心底。 

  三更鼓敲声逐渐远去,殿中一片寂静。 

  当今圣上直愣愣地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眼泪已经干涸,额头披下头发凌乱地散开。韩焉冷笑,过分的安逸,让他根本就不认得血腥二字。 

  这种窝囊废的皇帝,护着只能是天下一悲。韩朗就是个睁眼瞎! 

  卷入寝宫的晚风,带着湿暖气,吹动着手绘绚彩的帐幔。 

  “明日,你必须早朝。月氏国的战事不能再拖了。”韩焉当下决定,自己会独自草诏,调潘大元帅出征,换林落音回师。“如果,陛下明朝依旧甩性子,臣自然有非常手段,让圣驾君临天下的。”韩焉展笑,一边露出个浅浅的酒窝。 

  “只是,我怕陛下,受不了这层苦。” 

  皇帝睁圆微陷眼睛,怔怔地目送着韩焉地离开。阴冷的光,穿过窗格,从他身边透过,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寝殿外,星疏却无月。 

  迷茫的黑暗里,还有人没有入睡,孤零零坐在凉亭里石凳上发呆。 

  “楚大公子,那么晚了还不睡,又在寻思什么呢?”韩焉轻问。 

  “看蜘蛛结网。”楚陌指指亭中倚栏格处。 

  “这么黑,你也看得见?”韩焉露出一丝惊异。 

  楚陌倒笑开了,“这么多年呆惯了暗处,双眼练明了许多。” 

  韩焉点头说了句,那不打扰,就欲离开,却被楚陌叫住。 

  “韩大人,我弟弟” 

  “他自愿要和韩朗斯混,我也没办法。” 

  “他不会!”楚陌霍地站起身,急急辩白。 

  背对着楚陌的韩焉,擎起笑目光一凌,“这样,只要你一有华容的消息。我便派人把他带回,如何?” 

  楚陌还没来得及回话,宫院外传声,顷刻沸沸扬扬。 

  韩焉先催楚陌回避,自己正想查问原因,就见一内侍由外奔入,惶惶来报,说是老王爷突然发病,生命垂危。他儿子平昭侯,连夜进宫,恳请皇上委派太医,前去续命。 

  韩焉拢眉,忙道,“皇上刚休息,这点小事不必惊驾。你速派值班太医前去,就是。” 

  内监领命,要退,又被韩焉叫住,“我与你一同去。” 

  嘈杂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一切回归宁静。 

  黑暗里,蜘蛛仍在无声织网,非常忙碌,而细丝的网,越织越密,越织越大。 

  第二十七章 

  清早满院花香,流云在外头叩门:“回主子,花架我弄好了,也从别处移了紫藤,如果能活,估计很快就能开花。” 

  韩朗嗯了一声,翻个身继续假寐。 

  华容却是醒了,反手撑床预备起来。 

  韩朗眯着眼,看他腰象木板一样硬着,撑床板的双手青筋毕露,忍不住伸出手去扶了他一把。 

  “腰很疼是吗。”扶完之后他叹一口气,也坐起身:“脚怎么样了,我看看。” 

  华容笑,左右环顾,比手势:“这天眼见着热起来,王爷看见我扇子没?” 

  韩朗哼一声,将他脚上袜子一把扯了,双脚搁到自己跟前。 

  脚面上有薄痂脱落,血流得不多,大多也已经凝固。 

  韩朗又哼一声,斜眼叹口气:“我记得昨晚看过,你脚面已经完全结痂,你可不可以解释下这是为什么?” 

  华容连忙挠头,比划:“这个,我可能睡觉不安生,爱蹬被子,所以” 

  “我晕倒那晚你去了哪里,咱们一路歇在客栈,你有几次乘夜踩着伤脚出去,要不要我提醒你?”韩朗将他双脚握紧:“我不怨你装蒜,装作不能走路要我抱来抱去,我怨你对自己这么恶毒!” 

  脚面被他这么一握立刻迸出血来,华容双手撑床,也不挣扎,只是喘气。 

  “流年回来了你知道吗?”韩朗将手一松:“我曾派他去查你底细,我想你应该知道。” 

  华容眨眨眼。 

  “可是我现在不想见他。”韩朗上前,将手心鲜血划在他眉心:“你的底细我不想知道,你深夜出门是给谁送信我也不想知道。从今日起,我好好待你,你也好好待你自己,咱们什么也不管,可不可以?” 

  华容还是眨眼,撑床的双手有一只松了,人一个趔趄,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是紫藤。”韩朗将人抱到花架后道,开始动手温酒:“紫藤开花很漂亮,你见过没有?” 

  华容摇摇头。 

  “那就但愿它能花开,让咱们华总受也开开眼。”韩朗跟了句,喝一口酒,凑嘴过来喂给华容。 

  华容喝了,抬头看花架,目光空蒙,无嗔亦无喜。 

  韩朗在近处看他,喝了口酒,同样是晋城竹叶青,这次入口却是绵甜。 

  “我们来玩个什么好了,填词作画弹琴下棋,你喜欢哪个?”春风拂得他来了兴致。 

  “都不喜欢。”华容蹙起了眉头:“要不王爷你把我银票还我,我们晒银票玩,很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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