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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低着头:“不。”
工作人员很意外:“为什么?乐小姐资助你不好吗,这样你以后就可以上学了,想买喜欢的书文具也随时都可以买。生活也能过得更好。”
渺渺没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不好。但他还小,不会说,他只会说不,摇头,急得哭出来,又是委屈又是难过。
乐止苦怔怔看了他一眼,最后道:“那不然换个人?”
怎么能换个人,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渺渺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乐止苦。
乐止苦回望着他,不再走神,目光专注起来:“你还小,不懂事,以后你就会知道,有人资助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但我说这话,不是想要你明白这个道理后感激我,而是希望你在明白过来那天,不去怨恨抛弃你的父母。跟在他们身边,你不一定能过得比在孤儿院里好。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他们总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出神,声音很轻,“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她有什么理由,但我总是相信的。”
这么长一段话,渺渺很难理解,他只知道乐止苦看起来好像很伤心,虽然她没哭,但比他哭起来还要难过一般。
乐止苦又笑了笑道:“不去怨恨,其实也很难。算了,”她站起来,“林老师,麻烦带我再去看看那些孩子。”
她要换人,渺渺反应过来,哭嚎一声:“不要不要。”
乐止苦停下来等他:“不要什么?”
渺渺抱住她小腿:“不要不要。”他懵懵懂懂,脑海里像有一团雾,在她温柔又隐含鼓励的目光下,缓缓散去,“不要走。”他眼泪和鼻涕都擦在了乐止苦光滑的小腿上。
乐止苦露出一个笑,摸摸他脑袋:“我不走。”
他们确立了资助和被资助的关系,从此他是个有主的小孩,受到其他没主的孤儿的羡慕。他终于有点体会到乐止苦口中所谓的好处,这些不合时宜的虚荣,在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影子。他一直以有乐止苦的资助为荣,后来也一直为多了一个扮演着父亲一样的角色的叔叔而感到骄傲。
那天乐止苦带他出了孤儿院,去游乐场玩了他从未玩过的游戏,体会到了他从未体会过的欢乐。他三岁以前尚未记事,三岁以后发生的一切,从这天开始,在长大后的回忆里,都清楚如昨昔。
回去的路上,乐止苦突然问他:“刘顺同学,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叫你刘顺?”
渺渺咬着冰淇淋,游乐场收获的快乐延续到了此刻。
乐止苦又道:“我也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不然我给你取个小名?”
“小名?”他不解,只会重复。
乐止苦摸摸他的头:“就是昵称,亲昵的昵。”
他还是不懂,但觉得这个名字肯定好,忙点了点头。
乐止苦笑道:“三毛曾经说,‘我的心境,已如渺渺青空,浩浩大海,平静、安详、淡泊。’愿你长大以后也能像这句话说的一样有一颗平和的心。就从里面挑一个词吧,渺渺,浩浩;或者其他的,你自己选?”
渺渺摇摇头。
“没听明白,那我给你选?”
他点点头。
乐止苦思索片刻:“那就渺渺吧,好听,不俗。”
他高兴地点点头:“嗯。”
“你也喜欢。”乐止苦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亲,轻声唤他,“渺渺,你好渺渺。”
这个温热的吻,直到多年后渺渺依旧刻骨铭心。后来某次乐止苦时隔两年多才来看他,约好要同游几天的计划却被意外打断,因为毁约内疚而同样落了一个吻在他眉心,熟悉的感觉让他顷刻落下泪来。
这天后,乐止苦又来看过他两次,并且此后每年都不忘来落实资助他的事。但是某一年,他在固定的日子等在孤儿院门口,却没能等到他,并在紧接着的两年,都没有看到她曼妙的身姿像以往那样缓缓从小道尽头走来。
他知道她离开了,去了哪里,却不清楚。
工作人员告诉他,乐止苦没有抛弃他,仍然给他提供资助,支持他一直到上完大学。
但是没能见到她出现在面前,他觉得很失望,心里有些埋怨,有些生气,却都被他埋起来,封存在心底深处。有人说他得了自闭症,大家都一脸紧张,但是他心里清楚,他只是觉得有些难受,不想说话而已。就在渺渺觉得心底的情绪渐渐有些失控的时候,她竟然又出现了,和一个姓魏的叔叔。
渺渺不喜欢这个叔叔,但是也不讨厌他。魏长青给他的感觉,很像总是鼓励他的数学老师。
而乐止苦,明显很喜欢魏长青。
他们一起给他送礼物,要带他出孤儿院,乐止苦一直想要和他亲近,但渺渺生着气,不愿意理她。
但是海洋馆太漂亮了,魏长青也很厉害,让他一边看一边还学到了很多,乐止苦再和他说话,他就顾不上生气了。他这么喜欢她,怎么舍得一直生她的气。
晚上渺渺听到魏长青打电话给孤儿院,知道他可以留在魏长青的别墅里多玩几天,心里更加高兴。不过乐止苦给他看的画册,让他有些想妈妈。
他多希望乐止苦就是他亲生母亲——没错,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乐止苦只是他的资助人,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开心的时间没能持续多久,渺渺很快知道乐止苦和魏长青都没法再陪他了。
他在魏长青的身上感受到了难言的悲伤,一时竟没法怪他非要带走乐止苦。
他从他们气氛沉重的谈话中得知,他们大概是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这一别,又是很长时间,乐止苦再来看他时,和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样,她没有往脸上擦那些香香的粉,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但还是很漂亮。
这次去魏长青别墅,渺渺没有吃到好吃的芝麻脆皮鸡。虽然餐桌上有他喜欢的这道菜,但是魏长青和乐止苦从未动过筷子,他看到了,也不再吃。魏长青和乐止苦都给他夹菜,但只要他们没动一口,他就绝不会动。俩人显然都对他有些无可奈何。
魏长青还摸了摸他的头,看起来莫名有些欣慰。
这以后,渺渺去过魏长青别墅无数次。他不再体会离别,体会不安,体会孤苦伶仃的酸苦。
那些被抛弃的日子,除了他不曾记事,也被他选择性地遗忘。他想,有了魏叔叔,有了乐姐姐,还有可以陪他玩的梁修哥哥,他就有了一个圆满的家了。他已经不是一个孤儿了。
但他不懂的是,为什么他还住在孤儿院里。他没有问,习惯了将困惑都藏在心里。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乐止苦和魏长青在房里说话。
乐止苦说:“长青,你真的要收养渺渺吗?”
魏长青:“你不想收养渺渺吗?”
“当然想啊,可是……”
“没有可是,止苦,只要你想收养他,我们就收养他。”
“可是,你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我有你,有渺渺,已经足够了,渺渺就是我的孩子。”
……
乐止苦没有再说话,渺渺转身离开,下楼找到已经长得很威武雄壮的蛋蛋,轻声对他说:“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蛋蛋。”
这年他已经有八岁了,乐止苦和魏长青结完婚没多久,乐止苦二十七岁,而领养条件需满足夫妻双方都满三十岁,并且没有孩子。
乐止苦和魏长青婚后的生活很幸福,几乎从不吵架,或者只是小打小闹。后来渺渺长大,明白所谓小打小闹,只是夫妻之间的情趣而已。
乐止苦三十岁那年,渺渺终于正式住进了魏家别墅,有了自己的卧室、小书房、书架、玩具……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但在他十六岁那年,乐止苦意外怀孕了。领养了他以后,他的养父母根本就没打算过要孩子。
他相信魏长青肯定做了措施,所以这个意外降临时,夫妻二人都如遭雷亟,丝毫没有家里即将迎来新生命的欢乐与惊喜。
乐止苦的继父在得到这个消息后连夜赶了过来,一直盯着乐止苦的肚子,最后竟看哭了。
一把年纪的老头,依然如此感性。
十六岁的渺渺已经将大名改成乐珩,已经知道很多事情。比如他知道梁浩源为什么哭,知道乐止苦和魏长青为什么有了亲生孩子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知道如果最后决定生下这个孩子魏长青和乐止苦要付多大的勇气。
梁浩源哭完了,又镇定下来:“止苦,你是怎么想的。”
乐止苦没说话,只是靠在魏长青身上,头发将面容遮了大半,连脸色都看不清。
“长青你呢?”
魏长青攥着拳头,眼眶通红,一字一顿:“不生。”
梁浩源听完,深深地叹了口气:“止苦比她妈妈的身体好不少,还年轻两岁,现在医疗条件也好了,如果剖腹产的话应该也没那么危险,其实……”他说到这,极为艰难地停下来。
魏长青还是那两个字:“不生。”顿了顿又补充,“无论如何都不会生的,我冒不起这个险。”
梁浩源理解地点点头,叹息般道一声:“那就不生,不生,不生好,你们已经有渺渺了,一样的,一样的。”
然而梁浩源走后,乐珩见证了魏长青和乐止苦婚后的第一次大吵。
他听到乐止苦在楼上哭得声嘶力竭:“我做不到,我不会把他打下来的。”
她一声声指控魏长青:“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他不是你的孩子吗,你对他就没有一点感情吗。现在又不是领养渺渺的时候了,现在可以生啊,为什么不生。我和我妈不一样,你不要把我妈和我混为一谈……”
她明显情绪失控,魏长青任她指责,绝不松口。
她哭累了,被魏长青抱回房间,仍还声音嘶哑地为腹中无辜的孩子讨饶:“我们凭什么为他做决定,他都来到我肚子里了,你为什么还要剥夺他看到这个世界的权利……”
乐珩在楼梯口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魏长青出来。
“爸,真的不要这个孩子了吗?”他其实很期待这个孩子的诞生,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对自己的身世时刻惶惑不安。但他同样担心乐止苦的安危,三十五岁,已经是高龄产妇了。
魏长青显得很疲惫,这些年明明保养得很好,一夕之间前功尽弃,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摆了摆手,去了书房。
最后,魏长青还是妥协了,毕竟他从来都不舍得乐止苦难过,也舍不得那个孩子。他托魏筹找来著名的妇科医生和营养师,制定周全的养胎计划,力求将胎儿体重控制在安全范围内,并企盼能将乐止苦孕期的身体养得更结实一点,为接下来的临盆做足准备。
但就在乐止苦肚子里的孩子八个月大的时候,夫妻之间突然又爆发了一次争吵。但这次只是湖面微起的涟漪,魏长青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与不安,不敢与乐止苦大吵大闹。
起因在乐止苦偷偷写遗书。
魏长青情绪失控地将遗书撕了,在乐止苦眼泪攻势下溃不成军。
“我怕,”乐止苦是真的很怕,越临近分娩就越害怕自己会重蹈母亲覆辙,“我怕我死在产房里,我怕我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及和你说。”
他们已经顾不上避开乐珩了,情绪像来势汹汹的山洪,顷刻间将好不容易筑起的壁垒冲塌。
魏长青没让乐止苦继续说下去,吻她眉、眼、唇,并压低了声音安抚她。
可乐珩明明看到魏长青红了眼眶。
他没有再在楼上待下去,去了院子里。
蛋蛋已经狗到中年,越来越懒,一动不动地躺在阳光下晒着身上的虱子,看到他过来,只是眨了眨眼,摇了下尾巴。
晚上乐珩将乐止苦的遗书从门口的垃圾桶里捡出来,只看到饱含着恐惧的半句话:“我多怕时间是个圈……”
乐珩也怕,怕时间是个圈,兜兜转转仍然注定每个人都逃不脱被困其中的命运,怕自己再次成为一个孤儿。他曾经在乐止苦的自传体漫画里看到过魏长青的求婚誓言。
“你病如我病,你痛如我痛,你生如我生。”
如果乐止苦出了意外,大概离开这个世界上的,会是两个人,不,两条如藤蔓紧绕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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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这是个开放性结局(づ ●─● )づ
说实话,乐止苦这个年龄只是刚好摸到了高龄产妇的边,他们这么恐惧,只是因为有她母亲这个前车之鉴。写遗书算是产前焦虑症吧。细究起来,她出事的概率说不定还不到20%。现在生孩子还挺安全。
这篇番外其实满足了我一点恶趣味,本来确实是想把女主写死然后be,这样更有戏剧性(会有一种宿命的感觉←_←),但是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生孩子死掉好像也没那么容易了(我到底为什么要纠结这些东西),所以停在了这里_(:з」∠)_
至此番外也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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