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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秋点点头，牵着江雪的手，柔声道：“不要怕，有我陪你。”
“好。”江雪紧紧地跟在张秋身边。
张秋，江雪，刘晓龙三个当事人被分别带到不同的房间隔离审讯。跟刘晓龙一起过来公安局报案的亲戚们，全都被拦在外面。
审讯室内，张秋在椅子上坐着，白炽灯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在张秋对面一张深色桌子后，王海龙亲自坐镇，一旁的摄像机已经开始录制。
“我们的政策你应该非常清楚，既然来自首了，应该愿意配合我们，对吧？”
“当然愿意。”张秋微微的笑着，没进来之前张秋紧张的要死，可真当他坐在这里，反倒感觉放松了不少。
“那就好，说说事情的具体经过吧。”
“事情的起因在拆迁上，咱们县在陈县长的领导下大搞……”
“不要涉及领导。”王海龙打断张秋。
张秋愣了一下，点点头，接着说：“咱们县大搞拆迁，刘晓龙就是暴力拆迁的先锋军，是他打伤我的父亲在先，我们的矛盾从这里开始。说来也巧，在那之后我和刘晓龙的弟弟刘晓飞又发生了矛盾，刘晓飞在县医院纠缠小护士，碰巧是我同学，我爸住院她没忙前忙后的帮忙。我怎么能不管呢，于是我们又打了起来。”
王海龙敲了敲桌子：“重点说这次打架事件，有什么就说什么。”
张秋一脸为难的样子，说道：“不说出原因来，真的没办法继续说，这次打架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简直太乱了。”
“那好，你继续说。”王海龙看着张秋。
“我们的矛盾越来越深，刘晓龙便联系我们学校那些爱打架的学生——哦，也就是曾帆——来收拾我。可我练过武术，曾帆的人没打成我，反倒被我给打了。这一来，我和曾帆又结下梁子。于是他找到我约架，就是这场古城大战。”
“呵，名字倒起的不错，还古城大战。”
“不仅是大战，还是恶战！刘晓龙，刘晓飞，曾帆，三拨人啊，单独哪一个拿出来都够厉害的，他们联合到一起，再加上一些来打酱油的，上百号人，我的天呐，现在想想还觉得恐怖呢。”张秋啧啧感叹着。
“事情经过你说清楚了，我也了解了，接下来重点说江雪和刘晓飞的事。”
“行。”张秋答应道，“那天场面大乱，无数人亲眼见到刘晓飞先拿刀捅向我，江雪情急之下……”
在张秋受审期间，另外两个审讯室的情形大同小异，王海龙调集了局里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骨干成员负责这件事。这次的斗殴不同以往，谁都清楚，双方的背后，是前后两任的公安局长。尤其何军，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重视程度可想而知。因此对待这个案件，丝毫马虎不得。
楼下的审讯室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何军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子，他靠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手中的香烟已经燃了三分之一处，烟灰积了好长一截。他在等待，等待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这次案件牵涉范围之广，在北滦县城前所未有。参与打架的学生们，尤其是曾帆和刘晓龙那边的人，哪个人是简单角色，家里人不是官就是商，最次也是家境殷实。事发后，消息灵通的他们怎么能不知道消息，当发现自己孩子牵涉其中后，每个人都紧着这件事，等待着进一步的发展。
果不其然，何军办公桌上的电话和手机接连响起。何军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来听了一句，明白对方身份后说道：“稍等一会儿。”随后又接通手机，笑道：“曾副局长，一大早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话那头的男人无比热情地说道：“何局长啊，恭喜啊，转正当了局长。最近忙，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这周末有时间吗，叫上嫂子，咱们聚一聚。”
何军笑道：“谢谢曾副局长好意，但我恐怕不能去呀。你也知道，我刚升上局长这个位子，公事繁忙，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处理。等过段时间吧，忙过这段时间，我一定去。”
被拒绝的曾副局长没有丝毫不悦，继续说道：“那好，那就等何局忙过这段时间，咱们再聚。”
“一定一定。”何军呵呵应付着。当上局长好是好，可也有不好的时候，各种应酬接踵而至。有些事明明正常途径能办好，偏要拐弯抹角的拉关系，对这些事情何军真是厌恶至极，他想不明白，人为什么非要这样呢！
“曾副局长，实在不好意思，没什么事就先挂吧，我又有电话打进来。”何军说着就要挂电话。
“哎，先别挂。”曾副局长急忙阻拦，“还真有这么一件事，我要跟何局长反应。”
“什么事，曾局，你说吧”
“我听说前几天在咱们县的元代古城那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事件，还伤了人？”
“是有这么回事。”何军鄙夷的笑着，“曾副局长消息还挺灵通的嘛。”
“本来嘛，这种事情我不该打听的，可这件事我听说闹得挺严重，听说还牵扯到了何局你的外甥？”
曾副局长的话何军怎么会听不出来，表面上他在关心自己。可实际上，关心的还不是他自己的儿子——曾帆。
何军在电话里叹息一声：“曾副局长，说实话这件事我有责任，我已经交给下边人去办了。你也知道，牵扯到我外甥，我这个当局长的，必须避嫌。在这件事情上，我一定秉公处理，绝不徇私枉法。”
曾副局长像是被噎到似的，悻悻的说道：“何局长真是公正无私，咱们北滦县有您这样一位局长在，那可是百姓们的福气。”
又寒暄了几句，两人结束通话。曾副局长刚挂断电话便骂：“我呸，真TM不是个东西，当个局长看把他给牛的，还绝不徇私呢，鬼信啊。”骂完，曾副局长怀念起王国栋在任的时候。那时候真是幸福啊，出点什么事打个招呼行，哪像现在这样，畏首畏尾的。
曾副局长骂完了何军，又在心里狠狠地骂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这么大人了，整天不好好学习，啥也不干，就知道给自己惹事。
何军接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笑道：“不好意思王老板，刚刚有事要处理，现在可以了，你说。”
“哦，是。……这个嘛，我不是很清楚，牵扯到我的外甥。我已经声明要回避……一切有法律嘛，我相信法律……嗯嗯，对……好，再见。”
挂断电话，何军重新坐回椅子上，眉头也舒展开了。刚刚的两个电话都证实了何军的推测。这件事，用不着自己着急，有的是人会急。今天这一整天，恐怕自己是别想休息了，就在办公室等电话好了。
不管是谁打来电话，何军都会是相同说法。声明回避，决不徇私，一切交给法律！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眼神
第一百一十八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眼神
何军像一尊雕般坐在沙发上，左手杵着头，右手拿着根钢笔不停地摆弄着。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往往是这边电话还没挂，那边电话就响了。何军才不会给打电话的这些人吃什么定心丸，他们平时没少投机取巧，这次的事，就让他们吃亏一回，长点记性，好懂得收敛。
当然了，何军心里清楚，即使自己不说什么，凭借多方面的力量，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大概会是许多人希望的那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也就等于变相帮了张秋，何军就这一个外甥，他可不希望张秋有什么闪失，特别是在今年要参加高考的重要关头。但能否帮到张秋，何军也捏着一把汗。
北滦县的这一天，注定是不安的一天，一时间中上层阶级的人们惶惶不安，四处托关系找人打听。事后，人们评价何军这位信任公安局长，他还真是大公无私，甚至说他冷酷。也正由于这一点，何军得到更高层领导的赏识，在仕途上一路突飞猛进。
审讯很快结束，在整个过程中，张秋和江雪都给予了积极的配合。王海龙看着摆在桌面上的三份记录，张秋和江雪所说基本上一致。在刘晓龙的口供里，大体上也和前两者的相同，但在动刀细节上，双方有着明显的分歧。
在张秋和江雪的口供里，共同提到刘晓飞率先动刀捅向张秋。而在刘晓龙的口供里，则对这一段表述含混不清，只提道江雪捅伤刘晓飞。当审讯员细问这一点时，刘晓龙只说当时情况混乱，等他看见时，江雪正拿着刀不断地捅在刘晓飞身上。
王海龙陷入深思，情理上他当然相信张秋，直觉也告诉他张秋说的就是事实，但证据，是必须要有的，这些事可以再找目击者去查证。但这群架，无论如何张秋和江雪有着无法逃脱的责任的。包括刘晓飞，刘晓龙，还有参与的一大群人，都逃脱不了干系。
可这些对于王海龙来说都不重要，坚持法律也是他的信念。只有在张秋和江雪的处理上，王海龙感到棘手。何局长虽说已经回避这个案子，可王海龙不得不考虑。何军既是公安局长，又对他有提携之恩。况且，何军还曾救过他。可今天，要他来处理何军的外甥，他该怎么做呢？
在这个案子里，要救江雪肯定是不可能的事，但对张秋的处理却有着极大的调节空间。要按常规办，张秋需要承担法律责任，但稍微变通，张秋也可以就没事。甚至于像王国栋在任期间，为刘晓龙做的那样。但那样一来，他岂不是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烦的那类人？
一面是恩情，一面是原则，王海龙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海里不停地考量着不同的处理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等待着处理结果的人们，像度过几个世纪那样漫长。最终，王海龙牵头召集审讯小组开会讨论，做出了最终决定。刘晓龙、张秋因涉嫌聚众斗殴，根据刑事讼诉法第六十五条第一款作出判决，允许取保候审。但捅人的江雪，则被移送拘留所进行羁押。
刘晓龙在亲属协助下交了保释金并保证随叫随到后，和一众亲属一起离开。尽管刘晓飞的妈妈一百个不愿意，但也暂时认可了这一处理结果。
张秋的取保候审是在何军的帮助下办理的，等待过程中，张秋跟随何军一路来到局长办公室，一路来的还有刚刚审讯张秋的王海龙。三个人各有心思的走在路上，刚一进门，王海龙便喊：“何局。”
何军回过身来止住王海龙的话：“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心里别有包袱。”
“何局，我……”选择了坚守法律的王海龙，此时此刻面对有恩于自己的何军，心中有着说不出口的愧疚。
何军摆摆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思想上千万不要有压力，我之所以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办，就是认为你才能够秉持正义。交给其他人，说不定就会有人为了讨好我，而做出当初王国栋对刘晓龙做下的那些事来。那样的话咱们局不又倒回去了？所以说，这件事，多谢你了。”
何军的一番话，竟让王海龙这个大男人的眼里闪烁了泪花。王海龙自从入职以来，从来就没有人这样重视过他，更没有人这么在乎过他所坚信的正义。为了生活，王海龙苦熬十几年，终于熬出了头，士为知己者死：“何局，今后只要你一句话，我王海龙定竭力相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秋看着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幕，就像在看古装片一样。水浒传里呼延灼被绑上梁山，宋江帅袍加身，呼延灼感动的涕泪横流，以身相报，追随宋江。只不过如今，匪变成了官，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义薄云天的时代。
舅舅收买人心也挺有一套的，张秋突然觉得，舅舅这么多年的老实，而更像是一种蛰伏。就像沙漠中的巨虫，隐藏好自己，等待着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王国栋，不就这样下去了吗？
何军走到张秋面前来，拍着张秋的肩膀：“外甥，舅舅这样做，你会怪我吗？”
张秋惨淡的一笑，神色黯然，微微地晃动着脑袋：“不怪你，你做合情合法，我也明白，取保候审是对我的照顾。”
王海龙识趣地说道：“何局，我先去处理事情，就不在这陪你们了。”
何军点点头，王海龙退出办公室。
何军问张秋：“那个女孩，你是什么想法……”
“江雪是我女朋友，不管怎么样，请你一定照顾好她，就算是违规，也希望你能照顾好她，拜托了，我只有这一个请求。”张秋说完抬头望着何军，眼神中充满哀伤，那神情，像极了失去孩子的母亲，看得何军心疼。
“你放心吧，不违规，我会打好招呼。”
“那我能去看她吗？”张秋眼巴巴地看着何军，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何军吞咽一口唾沫，艰难地摇着头：“在法院判决以前，家属是不能见她的。”
“就见一面也不行吗，你们要把她带去哪？”
“先羁押在拘留所，不！”何军突然改口“应该是看守所，等法院判决后，你才可以去探视。”在原则问题上，何军又显出�